第11章 (11)

他頗為喜歡這種複雜的情緒,事實上那些真正地簡單純粹,他不喜,也無意将他們留在皇宮裏,那意味着麻煩。

“這是在抱怨朕不來找你?”皇帝悠悠地卷了她的發尾,眼裏有自得,也有旁人難以捕捉地深沉。

她再自滿,也不會認為自己可以挑戰帝王的權威,動辄抱怨自己受冷落。而是以另一種方式回答。

“臣妾知道皇上為什麽不來。”

“哦?你說說。”

她握住那只亂動的手,将它帶到嘴邊咬了一圈兒牙印子,得意洋洋地宣布:“必是孫良人在背地裏說臣妾的壞話了。”

那牙印不深,過會兒就消了,卻引得皇帝眸色微深。

言語上雖然不能沖撞,但肢體上的小動作皇帝允許她們放肆,只要把握好度。雲露也知道,這個朝代,那些自诩風流的歡場客,常常會以青樓女子咬在他們手臂上、胸膛間地檀痕齒印為風流豔事,吹噓資本。

所以她雖然傷了龍體,喜歡這些把戲地皇帝卻不會怪罪。

“她是說了不少。”皇帝撐在美人榻沿地手一松,向引枕上靠了靠,轉眼就成了懶懶地模樣。

只是摔入他懷裏的雲露,感受到腿窩處硬邦邦地觸感,卻着實覺得,他精神地很。

“所以朕最近也不愛去她那兒。”皇帝說話時有熱氣吹在她耳邊,眉眼浮笑,“這樣滿意了?”

她縮了縮脖子,笑軟軟地拍馬屁:“臣妾就知道皇上英明,不會輕易聽信她的話。”

嗯,這點也像。

妙妙不總是冷漠懶散,偶爾高興了,也會圍着他打轉,用自己的方式讨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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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嗓音原是脆生生地,如今刻意地壓低了,含糊了,帶了一點糯,一點嬌,皇帝年紀輕,便很有些把持不住。

可惜天光大亮,也才下午時分,要擱往常,他還在批閱奏章。

好容易閑話着捱到天剛剛擦黑,皇帝就坐不住了,咬着她耳朵低沉沉地和她讨論“就寝事宜”。

雲露含嗔帶惱地搡他一記,撇下他,徑自跳下榻來。

皇帝一捉之下沒捉住,只能眼睜睜看她走遠了,搖曳優雅地步姿,卻嬌憨地輕撫了撫肚子,咕咕哝哝地說:“哎呀,好餓。”

皇帝沒有動怒,反而有些悵惘地懷念。她我行我素,不怕得罪他的模樣,也像。

原先他怎麽就沒聯系起來?他滿足地情緒裏有一絲懊惱。

早點認出來,多解悶兒。

如今要是再有人和皇帝進讒言,說雲露的皮膚好,像玉妃。皇帝一定平靜地笑着告訴她,朕的妙妙也有一身好皮毛,順滑柔軟,抱起來又暖和又舒坦。

……這種固執地思維,向來是很難打破的。

要說,也只能說雲露把那只貓兒的習性掌握的太全面,又或者是貓兒跟着雲露太久,早就将她學了個全乎。所以她如今模仿起來,也容易,和本性相差的也不遠。

不必一味嬌羞撒嬌,可以高興時笑臉迎人,賣乖讨好,不樂意了就冷淡地把皇帝撇到一邊去。

這才是她的本性。

這是一個月來雲露第一次吃到的熱飯熱菜,想來禦膳房早早得了消息,知道皇帝陛下今日光臨了她的“寒舍”,不敢再怠慢。

菜品更是豐富。

她難得不顧禮儀地咬了咬筷子,摸不準從哪裏下手好。

皇帝見她饞巴巴地模樣,喜歡得不行,招手讓她過來,頂着衆人的目光将她抱上膝頭。一邊拿走了她的筷子,一邊柔情蜜意地問她:“喜歡吃什麽?”

“如意卷。” 她像是沒注意手裏沒了筷子,又好像是被養得嬌了,早就習慣這樣的事。

此刻毫不矯情,在桌上尋了一圈兒,眼睛一亮,就把菜名報出來。

皇帝用右手夾了一個,喂到她嘴邊,看她一口一口地吃盡了。心情大好。

“還有呢?”

她低頭:“米飯。”

“配什麽菜?”

“奶汁魚片。”

皇帝用米飯裹了魚片,筷功了得的夾了給她吃。見她雖饞,吃的時候卻很秀氣,小口嚼幹淨了,咽下去,再張嘴。

嘴巴裏幹幹淨淨地。

他喂的很滿足,很滿意。

“繼續。”

“米飯和牛柳。”她一早瞄準,聽他問就立即報了出來。

一頓飯,皇帝自己沒吃幾口,全喂她吃了。

末了,還帶一點寵溺地笑,問她:“好吃嗎?”

吃飽喝足了,她露出餍足地表情,好心情地扯着他袖子晃了晃,撒了個嬌:“嗯,還要茉莉雀舌毫。”

最後一盞茶禦膳房備得有心,像是在給她賠罪,特意選了對她而言有代表性意義地茉莉。

她知道,也準備喝這盞賠罪茶,但是卻不準備饒過他們。

皇帝怕她吃多了,還很是順手地替她拍了拍背,另一只手端着茶,微微傾斜着供她喝了。笑看她粉唇沾了茶色,濕潤誘人。

李明勝冷眼瞧着,皇上這頓飯吃得當真心情極好,就好像以前妙妙小主子還在的時候,也是窩在皇上膝頭,由皇上親手喂了它吃。

曾經也有主子向皇上撒過這嬌,想表示親昵親近之意,但皇上至多是将菜肴夾到她們跟前的小碟子裏,不很提得起興致。

這位雲主子,說不準有心無心,但能讓皇上心情好,他就不會多加阻礙。

“饞貓兒。”只見皇帝用帕子給她擦着嘴角,輕輕地笑道。

他心裏,可不就把她當只貓兒麽?

可算是有機會讓他光明正大地說出來了。

雲露半是歡喜半是哀嘆地想着,她好好一個人,還要去裝作小貓妖轉世才能獲寵,誰說古人保守?他們的口味比現代人重多了。

“皇上沒來的時候,飯菜都不熱。”她像是對饞貓那稱呼不滿,辯解了幾句,“所以今天吃得多了些,胃裏舒坦呢。”

皇帝皺皺眉,随手放下那盞茶,瞟一眼這滿桌的菜。

屋子裏靜了半晌,氣氛緊張,只有雲露一人懶洋洋地眯着眼兒,不時向外瞧一眼,像是想去消食。

“撤了吧。”皇帝丢下這句,就領着自家“貓兒”散步去了。

面上好似在說撤席的事,李明勝卻心知肚明,應了一聲“喏”。

這位禦廚真個可憐,中午才因憐妃娘娘得了賞,想必現下正開心,晚間就因雲美人被奪了職銜。

白高興一場。

散完步出了點汗,自然就要沐浴。

皇帝這回沒由着她性子逃跑,徑自将她抱進浴桶裏,要一起洗那鴛鴦浴。

因是來了興致,勾勾挑挑地先幫她褪了衣裳,小妃嫔狡猾,裹了層紗絹半遮半掩,一溜煙兒先下了水。層層粉藍軟浮在熱湯上,襯得她皮膚白膩如脂,紅唇嫣然。

等皇帝擡眸懶瞥她一眼,徑脫了衣袍要進去,她竟還嚴防死守,笑眯眯地擋着不讓他進來。

不時撩了水往他身上潑,真是把他滿身的火都撩起來了。

終于動了真格,用蠻橫地力道捉住她一雙柔白地手,扣在桶邊,自她身後跨進去。手也不松,就勢把她一撞抵在桶壁上,湊下來問:“還玩不玩了?”

“誰和您玩了。”她笑嘻嘻地左右躲着,不避諱地說,“兩人一起洗,髒不髒呀。”

他佯怒:“朕都不嫌你,你還敢嫌朕?”

頭一低,牙一咬,他像狼犬叼小貓兒似的,叼住了她的脖頸,那頸兒沾了水,白滑滑地。他輕咬了幾下,忍不住舔了舔。

她一下就癢地笑出來,扒住桶沿地手一緊,指甲充血,粉粉地紅色往上攢去。

他情生意動,自她頸兒一路舔咬、吸吮到背部。

嫩生生地肉兒叫他咬的一處深紅,一處淺紅,簡直不能見人。但皇帝半點沒覺得不好看,反是瞧得熱氣上湧,吸口氣穩住了,輕輕地吻了吻。

身前的小貓兒便顫了顫。

他再接再厲,順着光滑的脊背一路下滑,隔了熱水,那輕飄飄地觸感倒像是舐咬肌膚的親吻魚,讓她咬住了豐潤地粉唇,皇帝本是想聽她的聲兒,和白天裏脆生生地輕快全然不同,能刺激得他血脈贲張。

偏偏她脾氣倔,軟着腿,扒着木桶直直站着,一聲聲地嗚咽都叫她忍了回去。

這樣得倔,比她柔軟順從的模樣,還讓皇帝來得興奮。

他貼上去,一手挨着她香滑地手臂,靜着不動。出口的嗓音慵然低懶,随心所欲地和她說情話,另一只手則悄然下探,待摸到她軟軟黏黏地蜜水兒,察覺到她地口不對心,不由揚了揚眉。

她又是一抖,耳朵還動了動,映着燭光,可見細絨地邊兒,可愛非凡。

“露露。”

他更親昵地喚着她,手臂下滑,攬着她的小腹将她向後一按,嚴絲合縫地貼在自己身上。終于忍不住将自己埋進去,感受她濕軟地緊縮。

那深處地軟肉俨然不由自主,不顧主人的意願,将他箍緊了,向裏拖着。

他猶不滿意,還要發狠,撞擊時用力一按。直看她腳尖兒都繃了起來,自尾骨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處更是咬得死緊。

終聽她開了口。

似惱似沉迷,破口而出地,靡軟喚聲:“陛下……”

又是這一聲,他想,又是這一聲。

如今聽來,怎麽這樣好聽。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沒寫肉技藝都生疏了(←這算哪門子技藝!)

這次很中規中矩來着,唔,後面陛下一定會玩出新意的(←鴛鴦浴算哪門子中規中矩!)

☆、承徵

等宮人進去收拾的時候,地上只大濕了方寸,可知皇上必定還沒完全盡興。再見皇上将雲美人抱入帳中不久,內帷地搖晃聲洩露出些許,宮人盡皆埋頭,只作不知,收拾好後,将木桶擡了下去。

翌日清早,雲露猶自抱被沉睡,皇帝已然起身,由宮人穿戴着裝。

等他抻抻袖子,在床邊站定,睡眼惺忪地小妃嫔起了半個身子蹭上來,抱住他的腰身,粉嫩嫩,暖烘烘地臉貼在他玉帶上,舒服地一嘆。

夏日天熱,哪裏涼她就往哪裏湊。

皇帝卻好像看見了那只貓兒圍在他腳邊,蹭他靴子的模樣,那種懶洋洋地讨好,別別扭扭地。讓人忍俊不禁。

“賜雲美人封號‘妙’。”他撫着她青軟的長發,側頭吩咐李明勝,“晉承徵……妙美人倒比妙承徵好聽。”他思索須臾。

“先不晉罷,但一切規格、待遇皆按承徵的走。”

皇帝又出新招,李明勝很是淡定的應了下來。橫豎這後宮要是亂了,那也是皇後娘娘的職責。

“你們主子要是覺得累,就免了她請安。”皇帝最後對着良辰囑咐一句,自覺溫柔體貼地走了。

雲露昨兒被折騰狠了,早起确實是困頓狀态。等皇帝走後半天才起了身,聽說封號是“妙”時,又昏沉沉地扶住了額頭。

皇帝真是……深信不疑……

或者說自己的表現确實給他帶來了安慰,這一個封號代表着至少近期內的榮寵不衰。只是一想到自己養過的貓兒叫得這個名,真是有點小微妙啊。

******

今日鐘粹宮的氣氛有些怪異,往日妃嫔們按規矩就座,相互說笑幾句,或直來直往,或夾槍帶棒,還挺熱鬧。今日的空氣卻略顯窒悶,衆人互使眼色,有種心知肚明地眼神交流。

她們一早得了消息,才知道昨日那位被打壓下去的雲美人,竟然複寵了。歷來被壓制後寵獲聖寵的女人都不可小觑,尤其這回的事是憐妃一手策劃的。

不知對方使了什麽手段,才脫離了“酷似玉妃”帶來的陰霾?

等雲露如常踏進鐘粹宮,小內侍一聲唱報:“妙美人到——”她們才又得知她還得了個封號。

雖說“妙”之一字用作封號不很端正,但被皇上稱贊她“妙”,可見她必有出奇、值得稱贊的地方,經此一事毫無折損,真正地站住了跟腳。

“雲姐姐。”最先打招呼的是皇帝近一個月的新寵,不比孫朝思那樣豔麗,小家碧玉的長相,眼裏偶爾掠過一絲精明,正是那位曾經“好言”勸過她的衛霞陂。她此刻見雲露來,往日因韋霞陂而成的不愉快仿佛盡皆沒了,笑迎她入了座。

但等她見雲露當真坐在了自己上首,不禁眼裏劃過一絲惱怒。

自己已是從七品貴人,對方不過是正八品的美人。怎麽敢端這架子?自己好言待她,不過是瞧在她又獲了寵的份上,她還敢這般張揚,就不怕再跌下來。

雲露無視她壓制地惱恨不滿,目光轉向花寄靈。

對方抿唇須臾,先搖了搖頭,複點了點頭。雲露便悠然地吃起茶來。

經花美人獻舞獲寵一事,有些許人都猜測她已經投靠到憐妃一派,自己亦然。她對自己搖頭,不知是撇清這事,還是在說對自己受陷害的事毫不知情。至于點頭,那就是同盟繼續,她們還是可以繼續友好互助。

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至少明面上,先別把人都排斥在外。

心裏再行計較不遲。

她因還在思索,随手放下茶盞時便沒有如何注意,卻不想那位新寵衛貴人恰湊上來和她說話兒,一撞之下,把茶盞碰翻了,她當即被燙紅了手腕。

“這、雲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衛貴人狀似心焦地替她擦茶湯,但那絲帕兒繡得粗,擦在手上,好像拿線劃拉似的,直将她軟嫩地肌膚又磨破了皮。

周圍的妃嫔們都在坐看好戲,這位衛貴人取代了孫良人的位置,風光了一陣,晉升的勢頭不差,還算有些鑽營的手段。

皇後、淑妃和憐妃都還沒到,其餘位高的不敢再鐘粹宮裏下令,便都不吱聲。

沈芬儀剛想開口,就聽見雲露清脆平靜地聲音:“跪下。”

衆人一時都覺得聽錯了。

包括還在裝作擔憂地衛貴人,她停住了手,擡頭有些不太相信地用眼神詢問:“雲姐姐?”

“你不是已經承認了錯誤?”雲露說時疼地蹙了蹙眉,邊讓良辰去向鐘粹宮的宮人讨藥,邊又繼續道,“認錯該有認錯的态度,我雖是正八品,皇上卻下旨以正七品的承徵規格待之,你一個從七品的貴人,跪不得我?”

她今次複寵,衆人都還在衡量她的實力,如果她好言好語地退讓了,難免讓人看輕。

衛貴人想就此表達自己雖又複寵,卻已經不如她的信息。

自己又何不借對方反将一軍?

衛貴人一時結舌,讷讷地道:“雲姐姐信口……呃,雖說是承徵規格,但想是皇上愛惜姐姐,想添一些擺設俸祿,若是要說咱們位低于姐姐,何不直接晉姐姐為承徵?”

她并沒有收到這消息,便想說對方胡說,但皇上口谕又豈能胡說?

幸好她反應快,改了口。

不等雲露回話,淑妃随在皇後身側,一同走進來。皇後從宮人那裏知道了殿前的事,此時揮手讓宮人将燙傷的藥膏呈給雲露,本身卻并不予她做主。

衛貴人放心了,諒有皇後娘娘在場,她妙美人也不敢放肆硬要讓自己下跪。

雲露果然只是輕輕瞟了她一眼,讓良辰給自己上藥,不再開口。

她本就猜到對方不可能真的下跪,而且她也不喜歡下跪這一套,只是遵循時代的成規罷了。一件事誰也不敢做,她做了,旁人或許會嘲笑她膽大妄為,但只要結果是她贏,就能起到震懾地作用。

而結果,取決于皇帝。

衆妃失望,難道一出戲就這麽收場了?

等到第二日,她們才驟然發現,原來這戲還有後續。而且不亞于當場看戲的滋味,很是精彩。

因當天晚上,皇帝仍歇在雲岫閣,很自然就看見了她燙傷的手腕。

那一道道被擦傷的紅痕,在她白雪似的腕上格外觸目驚心。皇帝讓人去取了上好的宮廷秘藥,親自給她敷上。

“又到哪裏頑皮去了?”他逗貓兒般地笑問,怕她疼,手卻放輕了。

雲露惱了,被他用奇奇怪怪地方式包紮好後,徑自氣哼哼地摔簾進了裏間。

這要放在原來,皇帝說不上不高興,也懶得哄人。但如今把對妙妙的感情、耐心一并都轉到她身上,看到她生氣的模樣就想發笑,反而覺得可愛。

他信手招來福祿,問道:“說說這事。”

福祿沒敢藏着,連同衛貴人使的小花招,到妙美人讓對方下跪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和皇上說了。

皇帝笑了笑,站起身來,“這也不值當什麽,你去傳朕的旨意,就說晉衛貴人為承徵,一切規格待遇比照良人的分位來,包括禮儀規矩。嗯,也将她晉了承徵吧,這樣她總不能和朕置氣了。”

福祿自然知道這個“她”指的誰,他嬉皮笑臉一收,躬身領了旨。

這位妙美人,別看如今分位還低,就憑皇上肯給她出頭這一點,就不容得人忽視。

于是第二天,衆人有幸頭回在後宮見到一個奇怪有趣的畫面。同分位的兩個妃嫔,其中一位承徵給另一位承徵下跪請罪,雖臉上猶有不甘,但卻不敢過于表露,還要作出誠懇地模樣。

衆人微驚,皇上居然輕易就将新寵推出去給妙承徵瀉火,可知他如今正在興頭上,這段時間,還是別去招惹她的好。

彼時已是請安之後,衆妃嫔熙熙攘攘地出了鐘粹宮,因此有不少人看見這景象。

雲露起先因她一跪還有些莫名其妙,後來想過味來,這位衛承徵不算笨,大庭廣衆給自己下跪請罪,給足了自己面子,且多少能挽回點皇帝對她的看法。

她輕輕拂開頰邊的發絲,一臉惬意。

有人要跪,她還阻攔不成?自己腕上的傷還疼着呢。

花美人拉着沈才人一起走過來,看了看低頭跪着的衛承徵,笑得俏皮:“這回你是出風頭了,孫才人當初還當去了一個你,她就輕松了。沒成想寧貴人都晉了承徵,她還只是個才人,後來聖寵也不如了,白教人踩着上了位。”

她說時又觑了衛承徵一眼。

說明那踩人上位的就是她了。

那邊聽到的孫才人挂不住臉,走過來時,幸災樂禍地沖衛承徵落了一句:“如今欺負你的可不是我,你再扮可憐讨聖寵試試?”

雲露看着對方背影,輕笑道:“她長進了?”

孫朝思那話有兩重,一是為當初的自己出了口氣;二則,是提醒兼慫恿衛承徵再次去皇帝跟前扮柔弱,搏寵上位。

如果真讓衛承徵成了,可不就狠狠打了她的臉?

“跌得那樣狠,再不長進,孫家的人就要先把她找地方藏了。免得皇上因她厭了孫家後進的秀女。”

“那咱們可要小心一點了。”

花寄靈想起當初的事,不免燦燦一笑:“自然要防着她。”而後她嗓音低了低,“另有件事和你說,你何時方便?我去你宮裏坐坐。”

“求之不得。”

雲露才說了這句,邊上突然傳來小宮女棗糕緊張地聲音:“主子,奴婢将您的帕子落在裏頭了。”

沈芬儀按住她,搖搖頭:“不必慌張,咱們再回去拿罷。”

她說這話時,眼睛卻是向着雲露去的,雲露有些微的莫名,不過和她笑笑,沒有多話。

沈芬儀再次走進鐘粹宮,大殿上已沒了喧嚣地人聲。烏茜站在那兒,手裏拿着一方帕子,見到她時将手帕遞了過來。

她收進袖中,一邊随着烏茜走進內殿。

皇後換了一套家常舒适地衣裳,底下小杌子上坐着個宮女兒,正在方幾上用小銀錘敲核桃。

皇後手肘靠着引枕,手裏一個霁紅釉碗,拈了剝好的核仁吃。

“給娘娘請安。”

“起吧。”皇後聽見她的聲音,笑擡了擡手,讓那宮女再弄一碗來,和她道,“你也來吃點長壽果,長不長壽不知道,味道倒是不錯。”

沈芬儀無有不應,陪着用了兩顆,方道:“臣妾方才試探了一回,她面無異色,不曾虛心躲開探視。想來那帕子不是她撿去的。”

“本宮瞧着也不像。”皇後手累了,将瓷碗放到一邊,眼裏有幾分滿意,“旁人都噤聲不言語,她卻敢在鐘粹宮直接命人下跪,可見還是想仗本宮的勢。有這樣的想法,她不敢陷害你。”

“都是臣妾不小心,才累了娘娘。”沈芬儀面有愧色,低聲告罪。

皇後笑得更溫和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以後不必再提此事了。原先本宮還煩惱被憐妃鑽了空子,那禦廚房新上任的禦廚不是我們的人,這會兒因妙承徵之故換了下來,之後再行事也就方便了。”

沈芬儀只是聽着,應和笑笑。

“她既然有功,總要賞她點什麽。”皇後沉思片刻,記起避孕的事,便是一笑,“皇上既然看重她,可見她是個好兒的,就暫且免了她的避孕湯罷。”

一旁伺候的烏茜湊趣兒:“有子嗣傍身才能在站穩跟腳,妙承徵必是要對娘娘感恩戴德的。”

皇後笑:“行了,恰好你和妙承徵交情好,就派了你去傳旨罷。”

“看來妙承徵這份賞,奴婢想不讨也不行了。”烏茜活潑地眨了眨眼,爽利蹲了蹲身。将要走時卻被皇後再次叫住。

“等等,你先去皇上那裏走一趟,就說本宮覺得對衛承徵的處置亂了分位規矩,旁人待起來也糊塗。皇上若是不喜,就降了她到良人位罷。”

烏茜領命。

當日皇上頒布聖旨,降衛承徵為衛良人。

兩日內起起伏伏的妃嫔,真不多見,一時間,後宮妃

作者有話要說:移情真是捷徑……雖然是移一只小寵物的情,但是黃桑對妙妙是真的很好噠。

求妹紙們幫我看看,兩章圖片哪章會讓人比較有想點進來的欲望?

☆、生病

憐妃讓人将紅豆抱下去,頗有些心煩意亂。

“一個小太監罷了,本宮交代的事他沒辦好,連皇上當夜進了雲岫閣都不知道,還想本宮将他保出浣衣局?豈不是讓皇上覺得本宮可疑!”

白芍為難道:“他當初到底是冒着被砍頭的風險,裝作刺客一路從臨芳宮跑到雲岫閣。又竊聽得了皇上對妙承徵‘發軟膚白’的評價。娘娘此時說丢就丢了,底下人難免寒心。”

憐妃态度軟和了一點,但轉眼又冷笑起來:“結果呢,本宮拼着皇上不高興說了那些話,她才被壓下去一個月,轉眼就連晉兩級。本宮心裏還窩着火呢。連個低位的妃嫔都壓不下去,旁人還指不定怎麽笑本宮。”

“還有咱們才安進去的那個禦廚……”白芍想起這件事,也暫歇了勸她主子的意思。

雖然都是小事,但是接連二三地來,主子眼下正不如意,想是勸不進去了。

她轉而說起高興的事:“聽說公公這幾日行事頗為順當,那些個官署名奴婢也說不好,但那些人或遷或貶都很合意。皇上道公公是司禮監掌印,這些小事自行做主即可。皇上信任公公,可不就是寵愛娘娘?這般,娘娘在後宮裏就更有威勢了。”

憐妃神情舒緩了些,思慮着道:“公公素來有主意,那個小太監的事,你去遞個話兒,讓公公替本宮做主罷。”

白芍笑喏。

曲公公聽後,雖不曾為他換職,到底派了人對小內侍一番安撫,免得他鬧将出來。

那刺客的事,因追查不及,也沒了下文。

******

烏茜打北宸宮來到雲岫閣,正碰見和妙承徵道別走出宮門的花美人。她尋思,她二人雖是在永福宮那會兒就交好,但如今花美人意向不明,且有向着憐妃去的架勢,還是得提醒妙承徵一回才好。

那邊花寄靈一偏頭也看見了烏茜,笑顏明媚,客氣拘了半禮:“烏茜姑姑。”

烏茜忙是躲過,回了禮,也笑:“不敢當。”

雲露見了先吩咐良辰請她入內,而後送走了花寄靈,轉身進屋。鐘粹宮的人多在宮規方面萬分遵循,一絲不茍。想是皇後想要道理硬,以宮規找後妃的茬,先得将自己人訓練得無差錯的緣故。

她進屋時烏茜不敢坐着,站在椅邊,見她進來又施一禮。

“姑姑這就見外了。”雲露笑着實在扶了她一把,“好些日子沒見,今日竟能把姑姑盼來了,不知找我有什麽事?”

烏茜到底是爽利性子,也不和她打官腔,笑道:“是好事!”

而後将皇後娘娘的一番“恩典”說了,見這妙承徵果然高興,賞了她不少玩意兒。她打眼瞧着,幾樣小東西不算頂珍貴,但雕琢地很是精致。

看來皇上近日寵她,着實賞了不少。

得寵就好,得寵了,就能用得上。那會兒妙承徵失寵的時候,娘娘還很是嘆了一陣子,說白費了力氣。

“還有件事。”烏茜心裏琢磨了一下,對上她好奇的目光,湊近了低聲道,“您經了這一番造化,想也知道,宮裏頭根基淺的新人有多難出頭!若還是原先的光景倒沒什麽,可那回花美人借着喬貴嫔的生辰一鳴驚人。您想想,那位多大的心胸?連您都容不得,怎麽會容得一個小霞帔當着她面兒博取皇上關注?”

雲露遲疑:“您是說……”

“是了,聽說那位當初選秀的時候還贊過花美人。她如今也甚少露面跳舞了,說不得正想找個人替她呢。”

“我說呢。”雲露恍然大悟,“我原先也覺得有幾分古怪,且落魄後,她又甚少來找我。我倒不十分想應付她,如今既聽了姑姑一言,姑姑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烏茜滿意了,想着自己到底是個宮女,不敢逾矩多囑咐,免得反惹人嫌,點到就罷,當即告了辭。

良辰一路送走她,回宮時眼裏含着興奮,問主子:“這樣說來,主子往後就不必用那避孕湯了?”

雲露彎在水潭邊看了一會兒游魚,又對臨水栽的夏菊起了興趣。她摘了幾瓣菊葉輕嗅,笑應:“暫且是不必了。”

“暫且?”良辰不明白。

“我若做的好,娘娘高興,自然可以一直免下去。”她将菊瓣納進荷包裏,邊道,“若我做得她不滿意了,這賞呀,也就沒了。”

她哼着曲兒,走路的步伐輕快,不致像初始那樣為求皇帝看出來而用誇張地貓步,而是帶一點踩着軟墊兒的味道,輕輕地搖,另有一番惬意。

這個暫時,也只是暫時罷了。

良辰愁眉苦臉地跟在身後,不知主子想法,思考起了如何将這湯藥一直免下去的事。

後頭幾日,後宮的風忽而吹邪了。倘或有個風向标放在那兒,定然已經被吹得四處亂晃,不知到底朝哪裏了。

皇上的新歡妙承徵不必說,恩寵只比憐妃娘娘少,可與錦昭容媲美。而後還有寧承徵、花美人、沈才人等,皇上年輕貪新鮮,新人自是遠多于老人。

但不知怎麽,漸漸地,那頗有失寵架勢的孫才人,突然又開始受寵。

據為皇帝開路的都知監的小太監說,孫才人受寵,那都是運氣好,總是稀裏糊塗地就得了幸。

先說有一回,皇上原是去花美人那裏,結果不知提到了什麽,花美人就向皇上告黑狀,說孫才人早些時候奪了她一支絨絹堆做的花,撒嬌讓皇上幫忙讨回來。

皇上聽了也不表示高興不高興,底下人琢磨了半天沒領會這意思。反正沒聊多久,皇上就出了披香苑,向孫才人讨花去了,當夜,竟就宿在了瓊花閣。

沒過幾日,寧貴人那裏又出了狀況。

寧貴人喜歡聽戲,皇上那天陪她聽了一下午的戲曲,然後寧貴人就指着裏頭的醜角兒,笑說孫才人張牙舞爪起來,比這位演得還有趣。皇上起了興致,那夜也沒歇在西庚苑,又去了瓊花閣。

再後頭,還有沈才人。

她倒是情況特殊,想是白天東西沒吃對,晚上提前來了葵水,只好尴尬請了皇上去別處。

夜也深了,皇上左右看看,離飛羽閣最近的就是瓊花閣,便又歇在了孫才人那兒。

這麽一來二去,孫才人竟又有了起複的架勢,好不春風得意。

這日夕陽西墜,霞光萬丈從飛閣流丹後映照而出,天也似醉了,讓人動了一天的心神沉澱下來,将喧嚣歸于平靜。

皇帝原是要去披香苑尋花美人,憐妃才提過,他得給這面子。但一擡頭,看天空流了薄血般地紅,腦袋裏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雪腕上的一道道紅痕,深呀,淺的。

心裏就和貓撓似的。

“皇上?”福壽頭天當差,見萬歲爺停了步,不明所以便上前詢問意思。

皇帝看他一眼,想了想道:“你去,把王太醫請去雲岫閣。”然後自行走了,儀仗浩浩蕩蕩地跟在後面。

福壽微愣,不是說要去披香苑?

雲露才用過膳,移了輕榻在院子裏,舒舒服服地躺着乘涼。吃飽喝足人就容易困頓,她歪着身子,人就有些迷糊起來。直到被人一拍手臂,肩膀一抖,又縮了縮,才轉過身去。

皇帝握着她手試了試,溫軟軟地,可見沒躺多久。

“皇上怎麽來了,沒聽內官監的公公說呢。我都睡着了。”她就這麽歪着,眨了眨眼,還是霧蒙蒙地,分毫不見站起來請安的意思,皇帝也像是忘了,只當沒這回事。

“朕來看你傷好了沒。”

“快好了,那藥膏極好用,抹上就是一股子涼。就是好了,臣妾還想多用呢。”她這才想起要用得自稱,改過來。

皇帝倒不介意她偶爾失口,只是瞥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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