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蕭涵和黎秩的房間裏吵了半宿。隔壁住的都是男客,?衆人對黎秩手握短劍陰着臉要對蕭涵小兄弟下手那一幕陰影頗深,故而無人敢去打擾,但私下總會讨論一下,?再見到蕭涵和黎秩時,難免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們。

他們都很疑惑,?肖少莊主和李知到底誰上誰下?因為那一夜,肖少莊主叫的實在是太凄慘了。

實際上,蕭涵只是因為太鬧不肯睡,黎秩幫他後背上的淤青擦了藥酒,?順便将淤血推開罷了,?奈何蕭世子嬌生慣養,?實在是受不得一點疼。

翌日清早,?是黎秩出門取的早飯。

剛踏出飯堂大門,原本寂靜的飯堂立馬炸開了鍋,?看着黎秩那略顯單薄瘦弱的背影展開了熱切的讨論:看到沒有,肖少莊主都沒能下床呢!

因為這一點,也有不少人在擔心肖少莊主的小兄弟。

黎秩耳聰目明,?沒錯過這些讨論,?他暗暗抽了下嘴角,?提着食盒離開,?路上碰見個九華山弟子,?見他面色蒼白,便熱心地幫他提起了食盒。

兩人遠離了飯堂衆人的矚目後,熱心的九華山弟子低聲道:“對不起教主,?九華山上的劍真的是九斤。”

黎秩直視前方,“我知道。”

九華山弟子問:“昨夜是您?”

黎秩回頭看了他一眼,後者當即低下頭不敢說話。

若此刻百裏尋在,定能認出這是昨日喊出燕公子的九華山弟子。

實際上,他并非九華山弟子,也不是安插在正道的暗樁,黎秩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他天真又愚蠢的左護法。

左護法苦着臉,一五一十道:“上回您跟陸玄英切磋後,九斤不是裂了嗎,您之前送去修補的,七日前,那邊說修好了,屬下便親自去取……”

黎秩問:“然後呢?”

左護法一臉慚愧,“屬下取劍回山,走出禦劍山莊不到一日,就被人伏擊,幸虧當時右護法趕來救我,否則屬下都險些丢了命。”他說着有些委屈,跟黎秩告狀說:“教主,那些黑衣人好猖狂,連我們魔教的劍都敢搶!”

“是伏月教。”黎秩提醒。

左護法吸了吸鼻子,點頭道:“好吧,是伏月教。”

黎秩皺眉問:“是什麽人?”

左護法搖頭,“不知道,不認識,沒見過,都蒙着面。”他想了下,又說:“右護法說,奪劍的人招式套路不像是正道中人,他已經去查了,暫時沒消息。我也沒想到沒過幾天劍就到了九華山,還成了殺死孟揚的兇器。”

看起來時間很趕,這像是有預謀的奪劍殺人,再誣陷魔教。

黎秩沉吟道:“劍不是在禦劍山莊裏丢的,想讓他們出面證明劍不在我手裏也沒辦法。”況且禦劍山莊不可能出面,他們還是正道中人。

能讓禦劍山莊的莊主修劍已經很不容易了,靠的還是人情。

“是啊,劍是在我手裏丢的。”左護法自責不已,都不敢擡頭看黎秩,“教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禦劍山莊的人走漏了風聲?”

左護法懵了一下,說:“這對他們沒有好處。而且我是回山途中被人攔截,已經離禦劍山莊很遠了。”

黎秩望着他半晌,左護法蔦巴巴地低着頭。黎秩默默收回視線,輕嘆一聲,這簡直堪比無頭公案。他換了一個問題,“孟揚的死有問題嗎?”

左護法快速答道:“一擊致命,傷口确是九斤所創,沒有其他傷痕。”他猶豫了下,問:“教主,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怎麽到了九華山?我去過煙波谷找你,可是白神醫說你已經走了,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兒。現在師父也在找你,還讓我給你帶了話。”

“師父說,教主最近不要回山,也不要管江湖上的事,若是可以,先留在白神醫那裏養病。”左護法聲音壓得很低,還不忘觀察四周是否有人。

黎秩問:“為什麽?”

左護法道:“近來江湖上發生了太多事,都在針對您。我也覺得這時候教主不現身,比現身要安全。”

黎秩沒有答應。

左護法偷偷擡頭,發現他的面色很冷,也不敢勸他,改口道:“教主,你怎麽跟碧水山莊的少莊主在一起,我聽說他是斷袖啊。”雖然明知這是假身份,左護法還是覺得很別扭,“教主,您還是聽師父的話吧,不要留在這裏了,您昨日被武林盟主的弟子發現,要不是我們正好趕到,可不好處理。”

黎秩斜了他一眼,“你們?”

左護法道:“我跟暗樁接上線,她說有教中人混進了三清樓,還來了九華山,我就猜到也許是您。您放心,燕公子是右護法用的身份,昨日我已經安排他下山了,他換了個身份,已經回到山上待命,教主可有什麽計劃?”

黎秩道:“沒有。”

左護法呆了呆,“那我們怎麽辦?沒辦法洗清冤屈了。”

黎秩接過左護法手裏的食盒道:“讓右護法繼續去查。奪劍的人就在山上,也許是和孟揚很親近的人。”

左護法不解,“為什麽?”

黎秩憂愁地看了眼左護法稚嫩又單純的眼神,但他是自己親封的,不好廢掉,他耐着性子說:“孟揚功夫不差,在正道至少能擠進前十,他曾與陸玄英論劍,二百四十八招後落敗,陸玄英與我比劍,三百招後落敗。”

左護法愣愣地眨眨眼睛。

黎秩嘆氣道:“即便是我要殺孟揚,也很難做到一擊即中。但你剛才說了,一擊致命,沒有其他傷痕,倘若是我,孟揚會沒有防備嗎?”

孟揚一個一流高手,對上黎秩哪怕沒有勝算,也不至于不堪一擊。

左護法驚道:“是自己人!”

只能是自己人,他才沒有防備。

黎秩拍了下他肩膀,“去吧。”

左護法合上了驚訝大張的嘴巴,茫然地問:“您要做什麽?”

“我到了。”黎秩變臉很快,不過他的臉色一直都很冷淡,幾乎沒怎麽變,只收斂了眼裏的幾分無奈,轉向不遠的房間,“謝謝你的幫忙。”

“不,不敢。”左護法忙不疊回道。

黎秩沒搭理他,提着食盒走向房間。左護法看着自家教主走了過去,跟路過的武當小師弟打了個招呼,才反應過來黎秩的客氣是為了演戲。

武當小師弟代表他大師伯對蕭涵的現狀慰問了幾番,确定他還活着,在黎秩冷淡的目光下很快溜走。

黎秩也不是很明白為何一夜之間,所有男弟子見了他就跑,不過這些亂七八糟的顯然不在他關心的範圍內,他推開門,提着食盒走進去。

蕭涵早就醒了,只是怕丢人,還對黎秩說打死他他也不會出門。

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堆東西,蕭涵正坐在旁邊翻看着。

黎秩關上門,将食盒放到桌上,掃了一眼,發覺包袱裏是兩身衣裳和一個鼓囊囊的錢袋,外加一把鑲了玉石的精巧匕首,還有蕭涵手裏捏着的一截手指細長的小竹筒。他不動聲色将錢袋順進了懷裏,卻還是讓蕭涵發現了。

蕭涵欲言又止,最後朝他露出燦爛無比的笑容,“枝枝。”

黎秩一本正經道:“保護費。”

“……好吧。”蕭涵沒有對此多做計較,因為他很有錢,他可以随時讓燕七送來。很顯然,這些東西就是燕七通過某種渠道給他送來的。

黎秩将食盒裏的豆漿和花卷拿出來,蕭涵乖乖坐好,等他将東西擺到面前,心情頗好地将竹筒遞給黎秩。

黎秩看着那一截青竹,“什麽?”

“送你的。”蕭涵端起豆漿喝了一口,笑吟吟道:“打開看看。”

黎秩将信将疑找到竹筒一段的裂痕,擰着那頭将其拔開,心想這麽小的竹筒能放什麽東西?忽地,一股清淡的異香飄了出來,直沖黎秩鼻尖。

像是花蜜的甜香。

竹筒裏發出細微的嗡嗡聲響,緊接着,一個黑乎乎的小東西爬了出來,嗡嗡嗡地扇動翅膀,繞着黎秩飛了起來,那股甜香很快将黎秩包圍。

黎秩看着那只小小的胖胖的蜜蜂,再看向蕭涵。

這算什麽禮物?

蕭涵笑眯眯地問:“香嗎?”

黎秩皺了皺鼻子。他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蕭涵道:“這是王府專門養的蜜蜂,看上去跟尋常蜜蜂沒有兩樣,其實很難養,它吃着特殊的花蜜長大,又叫做百日香,意為花香百日不散。”

黎秩眸光一凜。

蕭涵笑道:“只要沾上花香,百日內,不管枝枝去哪裏,這只蜜蜂都能找到你的位置,這樣我們就不會走丢了,枝枝,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啪!黎秩運起內力,一掌拍死了那只繞着他嗡嗡嗡的蜜蜂。

蕭涵遺憾地看着掉在地上的蜜蜂屍體,嘆道:“沒用的,我們王府養的蜜蜂不止這一只,而且枝枝你身上已經被沾上了百日香,洗不掉的哦。”

黎秩下一個巴掌想打到蕭涵臉上。

蕭涵忙又道:“我只是擔心枝枝!你還小,我要好好照顧你,總不能讓你走丢了吧?”趕在黎秩發火之前,蕭涵急道:“孟揚明天要下葬了!”

黎秩放下手,“你怎麽知道?”

蕭涵道:“暗衛!我的暗衛說的,他偷聽到孟绾绾和孟見渝說話了。”

黎秩沉默下來。

倘若孟揚明日就要下葬,那他豈不是真的死無對證了?

蕭涵也想到了這點,他看着黎秩的臉色,小心提議道:“小枝枝,我們要在他下葬之前做點什麽嗎?”

黎秩察覺到他的稱呼有點變化,而且尾音格外蕩漾,“小?”

蕭涵嘿嘿笑了兩聲,道:“你比我小,我要照顧你啊。”

黎秩對他所謂的照顧回以嗤笑,“倘若孟揚明日下葬,今夜絕對不是夜探的最佳時機,而是孟見渝設局最好的機會,我不想再中他的計。”

蕭涵正經了一下,“那我們怎麽辦?”他突然有個想法,目光灼灼道:“枝枝,你是不是想……挖墳?”

最後兩個字聲音壓得很低,但難掩蕭涵話裏的激動。

看着他眼裏詭異的興奮,黎秩抽了抽嘴角道:“調虎離山。”

夜幕降臨,烏雲蔽月。

左護法收到新的命令,但他一個人做不來,他跑到廚房,找了右護法。右護法穿着一身樸素的灰衣,長手長腿,頗不協調地蹲在後院刷碗。

九華山上人多,人多就吃得多,一摞摞盤子碗堆在那裏,只留下新來的在這邊洗碗。新來的右護法任勞任怨,正慢悠悠地享受着這片寧靜。

左護法蹑手蹑腳跑過來,離右護法三丈遠,右護法便發現了他。

“小白。”

左護法面露挫敗,垂頭走了過來,“不要叫我小白,叫我左護法。”他看了眼擺了一地還沒洗的碗,扯起右護法,“別刷碗了,起來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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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尋他千百度,驀然?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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