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聘西席的事日後再說,……

第6章 聘西席的事日後再說,……

聘西席的事日後再說;林如海如今在查私鹽案,也動了江南許多人的利益,但是官府的事賈敏插不上手。

于林家內院中事而言,現在頭一等的大事便是徹查內外宅那些不安分的奴才。唯有将內宅打理好了,林如海沒有後顧之憂,才能将害林佑的人繩之以法。

因昨日審完墨韻,衙門已經落衙,墨韻在柴房關了一夜,次日報官。而林家內部,自然也要将所有姨娘和下人捋一遍。

林如海位高權重,既是林家報官,揚州知府郭奉不敢怠慢,一大早就命衙役到林家提了人。當然,揚州知府在接到林家報官後,便匆匆寫了一封信,火漆封了悄悄命親信送去了金陵甄家,卻是瞞着林如海的。

至于林家的下人們,都知道了小主子落水的事。衙役鎖走了墨韻,林如海夫妻也并沒有刻意隐瞞,現在滿府的下人都知道了。出了這樣的事,不知道主子多震怒,即便自己跟林佑落水沒有關系,膽子小些的下人們也已經吓得猶如鹌鹑。

一時間,林家堂屋下面跪着密密匝匝的人,卻無人說話,堂上氛圍十分壓抑。

林如海曾是蘭臺寺中丞,最是懂得如何給人施壓,果然,堂上這麽鴉雀無聲的過了兩刻鐘,便有人忍不住了,雖然依舊無人開口,林如海卻瞧見有人面頰兩旁沁出了汗珠。

時機差不多了,林如海才開口道:“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現下說了,還能留着一條命在;若是叫我查出來,卻沒了爾等後悔的機會。”林如海,出身列候之家,又是天子門生,曾任多年的蘭臺寺中丞,連王孫公子都彈劾過,他一開口,是何等威嚴氣度,下人們早就被林如海的威勢和堂上的氛圍壓得喘不過氣來。

許是因為心中恐懼,許是想表忠心,許是想快些摘清自己,終于有人熬不住,開始攀咬起來。

好在林如海夫妻禦下還算嚴格,府中奴才并不豪橫,還沒仗着主子的勢,做出罔顧國法,欺男霸女的事。但是相互勾結,欺上瞞下,中飽私囊的事卻也不少。

這樣相互揭發的事,一旦開了個頭,便是打不住的。你咬出了我,我便要報複你。彼此同在一個府上共事,平日裏都是一起欺瞞着主子,下人之間卻并不能完全做得密不透風。不過是你知曉我的不是,我捏着你的把柄,反倒相安無事罷了。

只要這種平衡一旦打破,相互攀咬的人就會出現一種只要我證明你比我更壞更不堪,就能襯托出我還是個好人的心态;甚至誰誰拿了一個銅板,某某又多分得幾個線頭的事都吵嚷了出來。

這你一口我一口的咬,有些事情值得警惕,林家三口都記在心上;有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動怒,但也無人打斷這些相互指責的下人們。間或争吵太過厲害,林如海和賈敏都會适時打斷,讓一個一個的把話說明白,別七嘴八舌的吵得人腦仁疼,話還講不清楚。

如此過了好一陣子,眼看相互攀咬得差不多了,一個管事名叫孫寬出來道:“老爺,太太,奴才要揭發買辦李山。市面上的雞蛋一文一個,就是供應不足的時候,不過漲到三文兩個,但是李山采買的雞蛋,總是兩文一個。這還是極小的一樁,細算起來,府上大小用度經李山的手,這不顯山露水的,經年累月下來,卻不知被他搬了多少家去。”

黛玉擡眼瞧了一眼管事孫寬,前世就在今年,母親生病,從那時起,自己一邊侍奉湯藥,一邊開始學着理家。這個孫寬,黛玉是知道的,原是林家的家生子,因為辦事利落,母親将陪嫁丫頭素香許配給了他。素香也成了林府一個管事婆子,在門房上管事,稱作孫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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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理事得早,黛玉前世小小年紀就會看賬本。榮國府的賬本黛玉沒看過,只冷眼瞧賈府的用度就知道榮國府入不敷出,就是源于那段時間的歷練。

前世賈敏過身後,林如海父女是查過家中下人的,這個孫寬,黛玉記得手底是幹淨的。倒是孫寬咬的買辦李山,确實有些虛報價格,但這些在黛玉看來,不算錯處。

譬如說孫寬攀咬的雞蛋二文一個,市面上的雞蛋,貴的時候三文兩個,緊俏的時候便是二文一個,便宜的時候也确實一文一個可以買到,但是不管哪府的管事,都是按價格高的報的,若是心貪一點,會在市場高價上再加一點。不為別個,遇到有些主子,你平日按低價報了,市場上漲價的時候,遇到難纏的主子不認,只給原來的份例,反倒不好解釋。

譬如這雞蛋,黛玉覺得,報二文三文,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報五文,自己便要換買辦了。李山只按高價報了,并未再上浮一個價格,已經算是極本分的管事,前世并未受罰。

聽孫寬揭發自己,李山也不服道:“姓孫的,你又是什麽幹淨的?”

那孫寬還有恃無恐,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孫寬今日就将話放在這裏,我沒貪府上一文半個,是不怕查的。”

黛玉聽了這話,卻覺有些疑問。沒貪府上一文半個,難道是貪了別處的?若是前世,黛玉還不會疑心孫寬,但是今生,黛玉知道榮國府是個什麽地方,孫寬媳婦又是榮國府出來的。就算孫寬不貪,孫寬家的瞧見別人貪,只怕也要慫恿他的。

于是黛玉小聲對林如海道:“爹爹,這孫管事的媳婦,是在門房上麽?”

對于林如海這樣的人,即便提醒,也些微幾個字就足夠了,後面的林如海自會去分析。孫寬媳婦是門房上的,墨韻和傅試聯絡,門房是必然要行方便的。

孫寬聽到這話,早就吓得面無人色。

他和李山都是林家的家生子,原本二人都在學采買,兩家關系不錯,二人以兄弟相稱,孫寬稱李山的父親李羅為李叔。

賈敏嫁過來之後,将身邊丫頭配給了他,那時候林老太太還健在,雖然和賈家結親,但林老太太還是更喜歡用林家看着長大的下人。于是,李山繼續做采買的管事;孫寬雖然也是管事,卻分去管了牲口、馬匹等雜事。加之李山的父親李羅是林家的老賬房,孫寬支取銀兩什麽的,李羅審核得細,撈不到什麽油水。

也是因此,孫寬漸漸遠了李羅父子。這些,林家上下也都是知道的。

現在,孫寬出來咬李山,若是不細想,極容易被人當做二人私怨将此事揭過去。但是遇到活第二世的黛玉,卻不得不多想。

說起門房,賈敏也回過味來,問:“素香,墨韻時常出門,都是你行的方便麽?”

素香是孫寬家的出嫁之前的名字,因她以前是賈敏的丫鬟,賈敏今日依舊用這個名字叫她。

孫寬家的聽了,忙出來哭道:“太太,太太過問這件事,我原不敢扯謊。只是那墨韻原和其他丫頭不同。墨韻是在九江的時候采買的,因家在九江,老爺還在九江做知府的時候,墨韻歸家的時候比之其他丫鬟多些。

剛開始,奴才是次次都回了太太的,太太仁善,說只要墨韻別耽擱了差事,也莫要回家過于勤了便是,日後她要歸家瞧瞧,不用回回都回過太太,讓我斟酌着辦。

如此幾年下來,沒出過什麽差錯。後來,也是奴婢疏忽,想着墨韻姑娘,呸,墨韻那賤婢這幾年也是府上的老人了,是個信得過的,便按着舊例,偶爾行個方便。

老爺、太太,奴婢是真不知道墨韻那賤婢如此歹毒,否則就是奴婢拼了這條命,也不會放那賤婢出去。”

孫寬家的泣淚橫流,自以為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必能解釋過去。但她擡頭一看,只見三個主子皆沒發話,臉上不辨喜怒。若是旁的事,想來主子是不會追究的,事關林佑,只怕主子要較真。

卻聽李山道:“孫寬,別和你婆娘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那日我去雲林街買宣紙、墨錠,親眼瞧見你和冷子興走在一路。榮國府是太太的娘家,你和太太的娘家人的女婿來往,怎麽瞞着老爺太太?”

一聲幾不可聞的瓷器碰撞之聲。賈敏聽了這樣的話,雖然沒有失态,但是拿着茶碗的左手到底抖了一下,右手的茶蓋輕輕磕了一下茶碗。

黛玉不動聲色的掀了一下眼皮,瞧着地下跪着的孫寬家的,不由得想到了前世的舊事。

冷子興,周瑞家的女婿。而周瑞夫妻,是二舅母賈王氏的心腹,孫寬和冷子興來往,偏偏還瞞着家主。即便還沒找到證據,黛玉已經不相信孫寬家的那一套說辭了。

賈敏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情緒,才問道:“素香,我記得你娘家姓白,你哥哥的兩個女兒,如今在哪裏當差?”

姓白?這便是了,賈王氏的兩個大丫頭,一個金钏,一個玉钏,都是姓白的。

這樣的罪名,孫寬夫妻是萬萬不能認的,哪怕已經被主子點破,也要掙紮一番。論起審人,林如海是專家中的專家,孫寬夫妻哪裏瞞得過林如海,倒不用黛玉操心。

果然,在林如海極具技巧的追問之下,孫寬夫妻狡辯了幾回,便辯無可遍,最終還是招了:确實是孫寬家的給墨韻行的方便;孫寬在林家也沒撈什麽油水,所以才敢有恃無恐的揭發李山。而且孫寬揭發李山,原是想撸掉李羅。

李羅是林家的老人,也是賬房先生,李家父子,一個在賬房,一個做買辦,在孫寬看來,這父子兩個不知道貪墨了多少,若是能自己能取而代之,鹽政老爺府上,正緊的禮尚往來就不知道多少,指縫略漏一點兒,都夠自己花幾輩子了。若是這件事成了,自己便再也不貪冷子興給的那一點子好處。

孫寬夫妻再三說自己沒有要害小主子的心,只是拿了冷子興的好處,被冷子興撺掇着偶爾給墨韻行個方便,其他一概不知。

對于這話,黛玉倒沒有多少懷疑。害人性命這樣的謀劃,越少人知道越好,孫寬夫妻只要給墨韻行方便就好,倒不必告訴他們詳細計劃。

孫寬想得很好,卻因黛玉一句‘媳婦在門房做事’,将夫妻兩個背地裏做的事都牽扯出來了。孫寬夫妻知道落不到好,被拖下去的時候,死死的盯着黛玉,眼中滿是憤恨。黛玉并未回避,坦然的和二人對視,很快,二人眼神就弱了下去。心道:這姑娘是妖孽上身的不成?小小一個病秧子,怎生眼神那樣淩厲。

後世的華國軍隊,是世上訓練最刻苦,紀律最嚴明,素質最過硬的軍隊。黛玉當過數年的女兵,氣勢上,自然是輕松碾壓兩個下人。

原本,查到傅試的頭上,林如海夫妻以為暗害自家的,是林如海的政敵。現在又牽扯到榮國府的人,賈敏大受打擊。怒道:“就算我在家時,和二嫂子不睦,那也是尋常糾紛,沒想到她竟然惡毒至此,要害佑哥兒。我……我……”我了兩聲,賈敏到底放不出什麽狠話,轉而道:“老爺要如何行事,皆不用顧忌我。”

出身國公府,是賈敏的驕傲,但是現在,她姓林。

黛玉将這些聽在耳內,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在想,血脈到底是切不斷的,只要母親日後能不對賈家所求心軟,不要被賈家牽連,便是極好了。

林如海拍了拍賈敏的手,以示安慰:“咱們離京這麽多年了,就算下人被收買,倒不一定便是王氏指使的。岳家和甄家是老親,此事是甄家借了王氏埋在咱們家的人也未可知。”

賈敏聽了,深覺此言有理,面色稍微緩和,笑道:“老爺不必寬慰我,如今這事王氏就算不是主謀,也必然參與了。”

林如海點了點頭,也沒再說這件事。

時辰也差不多了,賈敏命人擺飯,雖然除了尚且懵懂的林佑,一家人都沒什麽胃口,到底都将就用了些。林家人的身體都算不得太好,午飯之後,還略修整了一下,一家人才到書房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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