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因怕甄應嘉盯得緊……

第25章 因怕甄應嘉盯得緊……

因怕甄應嘉盯得緊, 林家自從啓程回蘇州後,便再沒跟柳行聯系。揚州那邊進展如何,林如海一概不知。但是這頭林家牽扯甄家的注意力, 那頭柳行帶着蘇岚進京,卻是林家臨行前約好的。想來此刻沒有消息, 便是好消息了。

蟠香寺的景色很美, 素點也極有名, 林家一行盡興而歸。回老宅之後,便開始準備守歲祭祀等事。

不過數日, 便到了臘月三十, 一家子全都換了簇新的衣裳,就是下頭的丫鬟小厮,今年也都新裁了衣, 林府上下,端是一片喜氣盈門氣象。

前世這個時候, 賈敏和佑哥兒已逝,黛玉新入京城,林如海孤身留在揚州, 于黛玉而言, 自此以後再也沒過過一個平安喜樂的年節, 也是因此,黛玉對今年的年節十分重視,也心生感激。

不過下晌, 黛玉就帶着林佑在院子裏開始放小個的炮仗。為了熱鬧, 黛玉今年準備的炮仗極多,不但主子們放,也分了些給小厮們。大過年的, 就要這樣熱熱鬧鬧才好,只是也将提前将各院的大缸都儲滿了水,謹防走水。

晚膳之前,先擇了吉時開祠堂祭祖,許多族人都來了。不過這個年代的規矩,只有男丁能進祠堂祭拜,女眷們不過在後宅說話。按習俗,年三十都要留在自家守歲的,因而今日雖然來了不少族人,但在祭祀之後,也都各自回家了。晚膳是自家人守在一處用的。

晚膳自是十分豐盛,一家四口一桌,下頭四個姨娘一桌,各院的下人們也都賞了菜。

用過晚膳,便是守歲了。要叫黛玉說,林家一家子的身子都算不得極好,倒是早睡早睡是正緊,不過一年到頭就守這麽一次,也就圖個高興了。

臨近子時,黛玉便吩咐小厮們将大炮仗都搬到院子裏,賈敏遠遠的站在廊下,對黛玉道:“玉兒快過來,仔細吓着你。”

林佑人小鬼大,道:“姐姐不怕,佑哥兒都不怕的。”

賈敏又點了小兒子額頭一下道:“不過下晌放了幾個小的,倒将你能耐了,這大炮仗和你放的那起小的不同,吓着了可不許哭。”

為了安全,點炮仗都不是用的火折子,而是點燃的長香。那頭小厮道:“注意了,點了啊點了啊。”一面将手遠遠伸出,用燃香去夠引線。

那小厮點燃引線就飛快的跑開了。引線很易燃,在夜裏發出火|藥燃燒的滋滋聲,并蹦出火星。林佑捂着耳朵夠着脖子,生怕看不見。

接着便是砰的一聲巨響,炮仗炸上了天,院子裏煙塵滾滾,一股子硫磺味,林佑也吓得往賈敏懷裏一縮。林如海瞧見這副景象,嘴角微微上揚。

黛玉倒是一副不受驚吓的樣子,林如海夫妻都些微詫異,女兒這膽子也太大了些。“玉兒,你當真不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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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回頭瞧了一眼母親,道:“怪有意思的,不是說炮仗都是吓年獸的麽?我又不是年獸,年獸才怕。”

黛玉又從小厮手上接過點燃的長香,自己點了一個大炮仗。引線燃盡,炮仗炸開,除了一聲巨響,便是濃煙滾滾,有些嗆人。

這味道不怎麽好聞,但是黛玉卻有些熟悉。若是前世,別說自己放炮仗了,就是看別人放炮仗,自己還躲得遠遠的捂着耳朵。穿越到後世那幾年,黛玉所學良多,雖是沒上過真正的戰場,但是演習都是荷槍實彈的,也做足了随時上戰場的準備。

那時候的黛玉開槍打靶自是常事,也給榴彈炮上過樘,和戰友配合着開過炮。後世的武器科技迅猛發展,就是榴彈炮污染也沒此刻的炮仗大,但是空氣中的火|藥味卻讓黛玉覺得熟悉和感動。感謝有那幾年,自己才學了這一身本事,回來就救了幼弟。

穿回來後,黛玉已經不愛哭了,但是此刻卻不覺流下淚來。“大節慶的,玉兒怎麽哭了?可是吓着了?這樣大的炮仗,膽小一點兒的小厮也不敢放的,玉兒以後別玩那勞什子。”賈敏一邊絮絮叨叨的,一邊替黛玉擦淚。

黛玉越發感動了,多好啊,受夠了前世的風刀霜劍,她愛極了此刻的煙火氣息。母親的唠叨也是可愛的:“玉兒不怕,被煙迷了眼睛罷了。”黛玉道。

賈敏心道黛玉再見識不凡,且有膽量,也不過不足七歲的女孩子,便沒信黛玉這話,打趣道:“好的,玉兒不怕。但也別去放那勞什子了。”口中雖然這麽說,卻滿臉的不信。

林如海也來了興致,接過一支長香道:“我也來放一個,炸得鬼祟小人無處遁形,保佑咱們平平安安。”

又一個大炮仗炸響,下人們見老爺都收起素日嚴肅,親自下場點炮仗了,越發放開了玩鬧。膽大的小厮都下了場,院子裏空曠處的炮仗聲此起彼伏,炸得人耳朵直響。

賈敏不耐吵鬧,帶着一雙子女回了屋子,直鬧到子時中刻,主仆們才盡皆散了,除了各處上夜的輪流值守外,其他人等盡皆睡了。

一夜無夢,黛玉只覺還沒睡夠,春山便來叫姑娘起床了。黛玉想說睡不足影響兒童發育,但還是堅持起床了。大年初一有不睡懶覺的習俗,別說自己了,就是佑哥兒也是要早起的。

再說,這年節剛開始,也還有一應事情要安排。

黛玉姐弟兩個到上房請完安,已有幾房姨娘和阖府的下人過來請安賀喜,黛玉也早命人準備了打賞荷包和各色瓜果分發下去。再而後是管事門回話,因林家人口不多,今日不用走親訪友,要準備的菜色也都安排好了,倒不費事,不到半個時辰,一日的安排就吩咐了下去。

林如海夫妻兩個看黛玉管理中饋越發得心應手,且黛玉效率高,也沒見她十分忙累,便越發放手讓她施為。

過了初一,初二開始便有親朋戚友相互走訪。

前兒黛玉發威掃了一回林沐一家的面子,倒震住了有些心思不大正的族人。只是黛玉厲害的名聲也漸漸傳了出去。一個黃毛丫頭,都還沒留頭,就開始掌管中饋不說,還那樣冷心冷面的掃了林沐一家的顏面。雖說林沐一家作為不那麽體面,但是這林大姑娘未免也太厲害了些。

譬如有些族人帶着家小來了,男人們去前院吃酒,女人們在後院說話,和黛玉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們,有些看到黛玉就怯生生的,許是家裏人交代了不許招惹林大姑娘。

倒是有個叫林玉竹的小姑娘,今年十歲,是個族老的孫女,并不怕黛玉,而是好奇的盯着黛玉看。若是敘起輩分來,玉竹和黛玉倒是同輩姐妹。

玉竹也是前世熟人,當然,二人相處時間不多。前世賈琏帶着林如海棺椁回鄉安葬的時候,黛玉哭成了淚人。玉竹曾得了祖父林楓指示,曾安慰勸導黛玉。

彼時玉竹已經十六歲,只等來年開春擇了好日子便要出閣。黛玉記得玉竹是個極溫柔的姑娘,溫言軟語,雖不能解自己痛失父親,從此無依無靠之悲,但有玉竹相陪,前世也略解了自己在蘇州期間的孤獨。

至于玉竹的祖父,也是蘇州林氏族老之一,名叫林楓,倒是個講理的。前世林楓沒有如林沐一般眼饞林家家業,想要據為己有,而是據理力争,想要拿回該當屬于林氏宗族的祭田等産業,又主張原該屬于在室女繼承的一分家業可以由賈琏帶走,卻該給黛玉一份清單。

呵,清單。自打那一次進了京城,自己明知林家有百萬家資也只裝作不知,在榮國府的最後三年,常被府中丫鬟諷刺一草一紙皆靠府上供應。

自然,林楓的主張除了幾個有良心的族老,幾乎沒人支持。賈家不同意,林家其他人也不同意。自古吃絕戶大抵如此,不等新亡人入土為安,便争得頭破血流。前世的甄家煊赫一方,林楓等幾個族老人單勢孤,提出的意見幾乎沒人在意,但是如今想起來,黛玉依舊心中感激。

但是自那之後,許是相隔千裏,許是遺産之争徹底傷了林氏宗族和自己的情分,自那一別,餘生再未見過玉竹及家人。今世再見,竟是氛圍祥和,黛玉見了玉竹,不禁心下歡喜。

黛玉見狀便笑了,問:“玉竹姐姐看什麽?我臉上可洗幹淨了沒?”

林玉竹年前因身上不好,林家回來的時候便沒随家人過來,這是頭一遭來,見黛玉脫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心下吃驚,問:“妹妹怎麽知道我叫玉竹?”頓一下又道:“妹妹倒也沒生得三頭六臂。”

黛玉噗嗤一下就笑了出來,越發明媚可愛:“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回鄉,未免失禮,早尋了族譜來看。玉竹姐姐雖是頭一回相見,但我卻見過嬸子,玉竹姐姐與嬸子同來,又與族譜上說的年齡相仿,我猜便是姐姐了。姐姐既沒否認,可見我猜得不錯。”

玉竹娘正在和賈敏說話,聽了這番話,笑道:“乖乖不得了了,我竟從未見過這樣伶俐的小姑娘,生得就這等天上有地上無的模樣兒,又一顆七竅玲珑心,當真是嫂子的福氣。難怪大姑娘才七歲,嫂子已經放心讓她學着理事了。”

賈敏笑道:“不過是我這身子不争氣,郎中讓靜養。我們老爺又忙着衙門諸事,不得不讓玉兒小小年紀就操勞罷了。玉兒倒還有幾分聰明,只是我做娘的,到底心疼。”

玉竹娘又是一番極盡贊美黛玉的話,其他族中婦人也盡皆附和。

而這頭,黛玉已經和玉竹一處說話去了。玉竹此時還十分活潑俏皮,比之前世少了幾分溫柔娴靜,想來前世二人相識的時候,玉竹已經備嫁,将活潑性子收起來了。

因黛玉本就對玉竹一家心懷感激,玉竹又是極好相處的性子,玉竹也喜黛玉聰慧好看,二人十分投契,這一說話,就到了臨近開席,二人才散了。

請族人吃完酒,初三開始,便陸續有族人還席,林家人交際應酬,好不繁忙。就是打理姑蘇産業,巡視各處莊子鋪子都還要抽時間。期間各處莊頭、掌櫃前來拜年,黛玉也都見了。

初時,莊頭們見這樣小一個大姑娘問話,都心生詫異,有些輕浮的,難免有幾分輕視。直至黛玉問了這幾年氣候幾何,出息幾何,皆頭頭是道,莊頭們便不敢大意了。

其中也有幾個莊頭見家主常年不在蘇州,昧下不少。黛玉看了賬本,嘴角微微上揚,依舊輕言細語的問:“王莊頭管的這個莊子也是上等田,前幾年怎麽收成竟和鄭莊頭管的中上等田差不離?”

那王莊頭道:“姑娘不知道,頭幾年,莊子上不是旱就是澇的,收成确實有所影響。鄭莊頭的莊子雖是中上等的田,但鄭莊頭管的那莊子附近,壯勞力多,佃戶也都年輕力壯,是以将莊稼侍弄得好。

我管的這莊子原本是上等田,只是都是多年的老佃戶了,漸漸力衰,這侍弄莊稼上,難免差些。我原想着咱們府上是行善積德的人家,做不出那等佃戶老了就攆人的事,便将人都留了下來,難免影響了收成。若是姑娘怪罪,等過了元宵,奴才将佃戶們叫來,實在年老體衰的,便叫他們退了田地,另換壯勞力将田賃出去。”

聽了這番話,賈敏坐直了身子。她見黛玉能力出衆,是已經将許多事都交給了黛玉,但也不是叫下頭莊頭這樣糊弄女兒的。怎麽?難道他莊上收成不好,黛玉若是計較,便是不給年老佃戶活路了不成?到時候林家落個仗勢欺人,刻薄寡情的名聲算誰的?

黛玉卻抿嘴笑了一下,道:“這倒不必,我不過是随口一問罷了。既如此,王莊頭跟我說說,莊上是哪幾年遭了旱災,哪幾年遭了水災?”

王莊頭以為方才那一番話将主母和姑娘都壓住了,才根據記憶回憶起前幾年的遭災情況。

黛玉只靜靜聽着,也沒打斷他,待王莊頭說完,黛玉對雪雁使個眼色,卻淡淡的道:“別因我年紀小,王莊頭就糊弄我。這雖是我頭一年回鄉,但家鄉的風土人情卻是早打聽過。”

正說着,雪雁已經捧着一本書來了。

黛玉伸手接過,繼續道:“這是近幾年的蘇州志,上頭不但記載了蘇州一地的山川河流,名勝古跡,風土人情,還有歷年的氣候狀況。怎麽我瞧了蘇州志上的記載竟和王莊頭說的不同?是記蘇州志的人錯了,還是王莊頭記錯了?”

不但王莊頭冷汗下來了,一屋子同來的莊頭、管事也盡皆大是吃驚。衆人轉而又一想,皆覺自家老爺是探花,自然料事如神。難不成是老爺要将姑娘立起來,所以早就準備了這些要領,今兒然姑娘按準備問起來?但是只瞧姑娘小小年紀,這份從容不迫的氣度,便是老爺事先準備了蘇州志,姑娘這份能耐也駭人聽聞了。

更為吃驚的是賈敏,因賈敏深知絕無他人告知黛玉此等注意,如此謀定後動,有備無患,叫王莊頭說不出話來,黛玉之出衆,可見一斑。

“姑娘,老奴上了年紀,許是記錯了,還求姑娘饒了奴才這一回。以後老奴回事,必定将每一年的賬本都帶上。”且不管那本蘇州志是老爺事先預備的,還是姑娘自己的主意,王莊頭知道這回是糊弄不過去了,立馬認錯求饒。

“方才王莊頭說莊上的佃戶上了年紀,便該換了,否則影響莊稼收成。那莊上管事上了年紀,總是犯糊塗,也換了人吧。”黛玉道。

那王莊頭還要再求,黛玉只淡淡的道:“大年下的,我因不願見紅,才輕輕揭過此事,王莊頭當真還要辯麽?”只見黛玉也沒提高音量,也沒動怒,就是小小年紀,就讓你覺得氣勢逼人。

那王莊頭總算禁了聲,磕頭退了出去。

此刻衆人才知道這位大姑娘的厲害處,誰也不敢糊弄了。往年貪墨不算多的莊頭、管事、掌櫃還好,他們雖然也貪墨了些,但是賬面是抹平了的。

還有一些貪心太過的,便是賬面有異了。

因大節慶的,黛玉實不願意重罰人,于是又拿了幾本賬本道:“這是你們往年交上來的賬本,也頗有敷衍塞責之處,想是後來補的賬,記性又不好,補錯了。若是有誰覺得上了年紀,總是記錯賬,便就請辭了吧。若是今日人多不好意思,過幾日私下找我找太太都使得。”

這幾句話說得下面一幹人等面面相觑,這下衆人才想起姑娘在揚州的時候,已經打發了許多人了。只是能放在蘇州打理産業的人,原都是家主信得過的,也是因此,有人懈怠,有人生了貪念。

好在林家這些産業的管事人還算有底線,都沒有仗勢欺人、逼死人命那樣的大事發生。于是黛玉只将幾個貪心太過、或是面對佃戶、夥計太過作威作福的人發落了便是。至于那些貪圖得不多的,黛玉皆放過了。

水至清則無魚,黛玉不會讓下頭的人一年到頭的勞苦,卻一個銅板都不讓撈;但也不能叫人輕易糊弄。

此次蘇州之行,挑了幾個過頭的殺雞儆猴,也就夠了。自此而後,林家大姑娘厲害的名聲,不僅在族人中傳開了,也在莊頭、掌櫃間傳開了。

雖說正月裏不做針線,黛玉倒也沒多清閑,不過抽空清理了一遍蘇州的産業,林家又接到了帖子。

江南巡撫姚國安下了帖子請林家吃酒。

江南的官員,或是主動,或是被動的裹挾進了私鹽案裏,也不知姚巡撫家的這頓酒,是普通宴請還是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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