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兩年來,黛玉充……
第34章 這兩年來,黛玉充……
這兩年來, 黛玉充分展示了自己的管理才能。不但将林家的後宅打理得井井有條,産業也頗有進益。就是各地的田莊地鋪,換了幾個不安分的管事, 又提拔了一批能力不錯的莊頭之後,也沒人敢再糊弄大姑娘了。
主要是糊弄也糊弄不住, 林姑娘第一回 親自收拾莊頭就準備了當地的氣象記錄和各類田地的平均畝産, 這也太狠了。
林家的産業多在京城和江南兩地, 江南官場煥然一新,也不必怕有人蓄意報複, 又因為莊子、鋪子的管事都還得用, 這些産業便不用處理了,只以後走禮的時候派人順便收了租子、進項就是。
林家京城的家具是現成的,也不用帶。最要緊的便是各類書籍、字畫, 祖宗排位;然後是各種産業的地契,下人們的身契;另外帶上些衣物、細軟便是了。如此收拾下來, 需要帶上的東西,除了幾十車的書籍,也不算極多。
這邊黛玉一邊收拾家中的東西, 一邊已經派人回京收拾宅子。因這一回回京, 日後便少有機會回南了, 還要安排回蘇州祭祖等等,也頗有些細碎的事需要安排。
除了收拾行李,這段時日前來林家道賀的人也是極多。林如海在私鹽案中, 算是首功, 又高升了戶部尚書,在江南,一時風頭無倆, 前來巴結的人自然就多。
兩年下來,江南許多人家都知道林家掌管中饋,打理內帷的是林姑娘了,不但無人輕視黛玉,還頗有奉承。黛玉應付這些倒也從容了,就是頗廢時間,自從父親接到調令,黛玉練習格鬥術的時候都少了些。
不過雖然練習格鬥術的時間被擠占了,黛玉對自己現在的身體素質還是滿意的。自從身體好轉,體力增強一些後,黛玉就改了走圈鍛煉的方式,開始練習格鬥術,而且還會拉着林佑一道練習,如今已經堅持了一年多。現在姐弟兩個不但面色白裏透紅,連感染風寒的時候都極少。
黛玉知道生長發育期,無論什麽鍛煉都要講究适度,過度上量反而影響發育,所以每日練習時間不長,初衷只是希望加強一下|體質,現在看來,收效不錯。又不用上陣殺敵,黛玉也沒想着迅速練得跟女戰士一樣。
即便還沒有女戰士的身體素質,黛玉的體質也比前世強得多,至少每日接待訪客,查看賬冊,指揮收拾行李等等,整日整日的忙下來,黛玉一點不覺得累。
因需要帶入京城的行李大部分是書籍,黛玉便不打算叫護送行禮的人走水路進京了。雖然運河上行船大多數時候是安全的,但有些偏僻河段也偶有水匪出沒,這些水匪也不傷人命,就是鑿船。
待船上的人落水之後才出來,扮作當地農人、漁民的水匪才出來,先談好了價格,多少錢一條人命,才下水救人。因為鑿船的水匪水性極好,将船底鑿穿一半就遠遠游開,往往抓不住人。
這樣鑿了一半的船不會當場進水,往往還能行進一段時間,待得船主發現船底漏水之後,哪裏還有鑿船人的影子。至于在岸邊等着敲詐救人的,只做普通村民打扮。這些人見了錢才肯救人,船主急着活命,大多都會同意給高昂的辛苦費。實則鑿船的和救人的卻是一夥的,分工合作,不但得了大筆的謝銀,往往還得船主千恩萬謝。
水匪做這樣的行當不但不容易被官府捉拿,甚至還會被當做助人為樂的好人。
直到有一次,遇到一個十分仔細的書生,那書生是進京趕考的,因怕途中出差錯,臨行前,會将大小事宜都檢查清楚。就是所用的船也是仔細檢修過的,斷不會行船途中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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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書生着道之後,被水匪救起,雖然也給了酬金,待水匪走後卻另雇人打撈了沉船,仔細檢查船底,看見利器割了一半的船底板,才破了這樁案子。
那書生破案之後,朝廷整肅了兩回河道治安,運河上的水匪倒是少了,若是平常進京,黛玉也會選水路便宜。但是這回林家進京,那幾十車的書籍字畫,還有許多孤本,萬一打翻到河裏,損失簡直不可估量。
因而黛玉選擇用油布将書籍先打包,再放入樟木箱子裝車,命辦事妥當的管事帶着家丁、護院,另雇信用好的镖局押送,走旱路進京。另外,林家四個姨娘也随着車隊先行一步。
又等了約莫一月,新任的兩淮鹽運使到任,林如海與其辦了交接,方帶着家人前往蘇州。
林如海回鄉的時候雖然不多,但是回回都是衣錦還鄉,這次升任戶部尚書,更是風光無兩。不說林家本家個個前來道賀,連之前被黛玉駁了面子的林沐一家都來了;像江南巡撫姚國安,江蘇參政道範光熙也都悉數到場。
江南再是富庶,要朝廷撥款的時候也極多,做地方官的,誰也不願意得罪戶部尚書。至于範光熙,管蘇州并附近幾個州縣的錢谷問題,又是直接對朝廷負責,向上對接的正是戶部,林如海乃是他頂頭上司。
所以雖然上回在姚巡撫家中赴宴的時候,黛玉和範太太母女都鬧得不愉快,範家依舊是要來走動的。只是範适到底心高氣傲,知道林家是黛玉掌管中饋,待客接物,若是自己來了必要照面,便稱病未至。
範太太倒是來了,即便上回鬧了不愉快,範家現在總不能先擺出遠了林家的姿态。即便如此,範太太來的途中,心中也打鼓,在車上跟範光熙說:“老爺,我聽說現在林家都是那丫頭理事了,上回适兒得罪了林家那丫頭,也不知道小姑娘家,會不會又駁咱們家的面子。”
範光熙畢竟是做到一地大員的,格局比之範太太高上不少,道:“你擔心什麽,一部尚書家中中饋豈是那樣好打理的。據說人家林姑娘理事都兩年了,可沒聽說哪裏失過禮,得罪過人,可見是個周全的。若林姑娘當真是個小女孩心性,林尚書第一個不放心将這許多事交給她。
倒是你,最小的孩子都比人家林姑娘大了,倒和一個女孩子計較。光是你今日擔心林姑娘為難你便落了下乘。适兒跟着你學了幾年的中饋,依舊任性不知輕重。”
範太太白得了一頓數落,頓時漲紅了臉。心道:林家那丫頭牙尖嘴利,哪有你說那分心胸。不過上次和黛玉沖突,到底是範家率先生事,範光熙正因自家妻女得罪了尚書千金心中不快,範太太也沒敢再說什麽。
範太太提着一顆心到了林府,卻見黛玉待自己和待其他來訪的太太沒什麽分別,仿佛上次的事情沒發生過一般,并未對自己有絲毫責難,才知自家老爺說得對。上回林姑娘句句不饒人,那是人家據理力争;這次人家絲毫沒有因上次的事而耍性子刁難,是人家寬宏大量。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該有的進退有度。也唯有如此,才能打理一部尚書家中中饋,維護人脈。
饒是範太太向來覺得範适出挑,但是和林姑娘一比,範太太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适兒比之黛玉相差太遠。
從林家回府,範太太的态度就變了,對範光熙道:“果如老爺所說,林姑娘當真一點兒沒提之前的事,不但沒提,連神色都瞧不出絲毫不快。素日聽人說宰相肚裏能撐船,我看這尚書千金肚裏也能撐船。”
範光熙聽了,雖然口中不說什麽,卻暗中松了一口氣:連林大人的八歲千金都這樣大量,想來林大人是個好相處的。
範太太見這回說到林姑娘,沒有再惹丈夫不快,便試探道:“老爺,你說我托人替咱們家進兒說林姑娘如何?”
這話把範光熙吓了一跳,道:“你在異想天開什麽?人家林大人官居尚書,林姑娘又是嫡長女,光門第咱們家就攀不上。再說,進兒比之林姑娘也大了好幾歲,林大人夫妻必是不肯。”
範太太膝下嫡出二子一女,長子範遠今年十六,已經定了親。次子範進和幺女範适乃是雙生子,都是十二歲。比之黛玉年長四歲,雖然算不得極合适,也算不得大太多。再說,林姑娘固然出挑,範太太看自己的兒子也是好的。
于是範太太道:“你也別太貶低咱們進兒,男子不似女兒,只要進兒肯上進,将來科第入仕,未必不能高官厚祿。左右進兒就要入京考試,我寫信給娘娘說一聲,娘娘自會試探。成與不成,又不礙着什麽。”
範光熙聽了這番話,方正色起來。
要說範光熙膝下一雙雙生子,嫡次子範進确然聰明沉穩、極是上進。如今年方十二,先生說起已經可以下場試水了。不管這次能不能中童生,光是這個年紀敢下場,已是出色。倒是範适,雖和範進乃是雙生子,卻刁蠻任性,性子大是不同。
範太太說的娘娘,便是小鐘妃。受這次私鹽案的連累,甄貴妃降為甄嫔,協理六宮之權也被收回了。但是後宮不能叫周貴妃一家獨大,小鐘妃雖未升位份,但卻得了協理六宮的實惠,現在正風光着。
範太太鐘氏的兄弟在鐵網山圍獵的時候,因為禦前失儀被免了差事,閉門思過。但是那鐘侍衛畢竟是替九皇子出力惹的禍事,小鐘妃就算或是補償,或是籠絡,替範太太試探一下林家的态度,都合乎情理。
更重要的是,如果此事成了,林家和範家的利益就綁在了一起。到時候,戶部尚書林如海是站在長姐太子妃一邊還是親閨女一邊,還難說呢。就是于小鐘妃而言,肯定也是樂意玉成此事的。
關鍵是小鐘妃為愛子謀劃,若是意欲用權勢促成此事,便反而不美了。林家屈服還好說,若是林家執意不肯結這門親,豈不是将人得罪了?再說,本朝就沒有強硬賜婚的先例,就算賜婚,也是男女雙方願意,才求一道體面。
範光熙幾息之間,已經想明白了利害,道:“叫我說,此事十有八|九難成,你莫要異想天開。況且林姑娘才多大?若林姑娘真像你說的那樣好,人家林大人夫婦又豈肯早早将其許人?”又将利害分析給範太太聽:“若是娘娘不過一試,此事不成便作罷還好;若是娘娘為了拉攏林家,在此事上過于激進,必是弄巧成拙。”
範太太表面應下了,也不知心中作何想。
而另一邊,黛玉并不知道已經有人将主意打到自己的婚事上,林家人擇了吉日祭祖,在準備諸多祭祀品的時候,黛玉忽想到一件事,于是和父母商量說,不若将英蓮收作義女。
賈敏聽了,沉吟會子道:“英蓮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到咱們家也一年多了,我瞧着她倒是好孩子;就是她娘封氏,也是個本分識好歹的。若是她沒經歷過被拐子拐賣那樁事,我多一個女兒也沒什麽不好,只是有了這件事,我怕日後影響玉兒的前程。”
讓英蓮給黛玉做伴讀,林家已經算提攜英蓮了;但是做了姐妹,性質就不一樣了。這個年代,女孩子家的名聲,是會受姐妹牽連的。
黛玉卻道:“母親多慮了,被拐之事,原不是英蓮姐姐的錯,咱們又豈能苛待受害者?再則,阊門本就受蘇州所轄,離此處極近了,封夫人母女到了家鄉,名不正言不順的,難道不回鄉定居反倒跟咱們進京?如此,越發不利她們母女名聲了。
但若是封氏夫人帶着英蓮回鄉,家中沒個男子做主,封夫人依舊只得投靠其兄長,羊入虎口。而且英蓮姐姐這個年紀,如此品貌,也快到說親的年紀了,沒了依傍之後,倉促間,英蓮姐姐還不知道能說到怎樣的人家,若是遇到不良人,她們母女還能靠誰?不若父親、母親收了英蓮做義女,英蓮姐姐跟着咱們入京也名正言順,我也多個姐姐。”
賈敏聽到這裏,便笑了:“你倒是思慮周全。”又轉向林如海道:“難為我們玉兒如此心善,為了一對無依母女,做了這許多打算。”
林如海卻含笑瞧着黛玉道:“玉兒,此事你是否早就想好了,不過是此刻才擇機說來?”
黛玉也沒否認,笑着點頭。前世黛玉親見如花似玉的姐妹們,失了依靠後何其凄慘,今世自己有了能力,能護着前世姐妹一二,沒什麽不好。
至于被英蓮的過往連累名聲,黛玉倒絲毫不放在心上。一來,只要父親安好,兄弟上進,尚書府的嫡女就只有踏破門檻被人求娶的,誰還會計較尚書家收了什麽出身的義女?所謂某位姑娘自身沒有什麽問題,但是被誰誰誰帶累了名聲,往往是男方瞧不上女方家世的托詞;若是女方家世出衆,世人自會換一套說辭。
就拿自家收養英蓮一事來說,若是将來林家敗落,世人會說:那林姑娘和一個被拐賣過的女子乃是姐妹,算什麽好女子?若是太子姑父順利登基,父親依舊位高權重,世人便會說,林尚書乃是行善積德之家,憐貧惜弱,他家的姑娘,自然是好的。
看,所謂名聲,固然重要,但是裏頭的門道也是不小。
二來,黛玉有過穿越後世的經歷,知道了後世的男子是不許納妾的,大多數男子也從小被教育對待心愛的女子要一心一意,從一而終。雖然後世也不乏見異思遷的負心人,但比之當下,但凡出身好一些的男子,家中皆有妾室、姬妾要好得多。自己這樣的出身,若是說親,必是高門大戶,要得一個不二色的有情人何其艱難?有了後世的經歷,也對當下的現實有充分的認識,黛玉今世對婚姻并不向往。
林如海并不知此刻道閨女又想了些什麽驚世駭俗的東西,笑道:“此事若是封氏母女同意,便如此辦吧。以後英蓮擇得佳婿,玉兒和佑哥兒也多一門親戚幫襯,沒什麽不好。”
此事便如此定下來了。當日,黛玉便問過了封氏母女的意思。封氏母女只有喜出望外的,除了應承便是感激。
次日一早,黛玉便派了管事家丁陪封氏母女回了阊門,雖然甄家已經付之一炬,但是此番入京之後不知幾時回來,也該當回去看看。甄家所在的十裏街仁清巷早就面目全非,母女兩個舊地重游,甄士隐不知去向,自有一番悲喜。
但從此以後,英蓮便是尚書府的義女,自有前程,也算苦盡甘來。
母女二人在甄家舊址燒了紙,祭奠一番,又把這些年的際遇說給甄家列祖列宗聽。就是陪同封氏母女回阊門的下人聽了,也不覺流下淚來。
自此後,英蓮拜林如海夫婦為義父義母,雖是義女,也記入了林家族譜,林家慎重祭祖後,又另擇吉時登船北上。戶部尚書大人北上就職,是阖族的榮耀,那日留在蘇州的本家子弟許多都到碼頭相送,好不熱鬧。
前世黛玉進京,是賈家派了幾個三等仆婦來接的,當時,賈家的婆子拜高踩低,在林如海面前還知道略微收斂,但是甫一登船,便露出本來面目。黛玉原本就身子弱,又是頭回坐船,一路暈船,那幾個賈家仆婦不但不思關心,還明裏暗裏說表姑娘多事。
這一次黛玉和父母兄弟同船北上,父親高升,母親幼弟安好,心情自然不同。許是黛玉已經練了些時日格鬥術的緣故,許是因為心情大好,雖然此生也是頭一回坐船,倒不暈船了,黛玉靠在窗邊,欣賞沿途景色,好不惬意。興致濃處,還取了畫筆,将兩岸景色記錄下來。
因身子調理得好,林如海和林佑也沒暈船。賈敏是病身,雖然沒像前世一病亡故,但到底經不住行船颠簸,頭兩日暈船得厲害。黛玉早準備了酸梅生姜等止吐的食物給賈敏含服,到了第三日上,賈敏才略适應些,雖然不吐得那麽厲害了,到底昏昏沉沉的,多數時候在船艙中躺着。
因賈敏坐船難受,林如海便吩咐行船慢些,到了大的市鎮,待船靠岸補給的時候,一家四口便下船逛逛,這樣一路行來,十日的路程走了近一月,待一家人到了徐州的時候,比之林家晚啓程許久的巡按隊伍也追上了林家的船隊。
所謂冤家路窄,這巡按隊伍押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回私鹽案落馬的江寧織造甄應嘉。
甄應嘉此刻戴罪之身,在船艙中并不讓下船,但見船頭上挂着大大的都察院大旗,一看便知船上關押的是什麽人。再說,因為這次私鹽案也關系到地方錢糧和財政問題,随行的有戶部官員。見了新任尚書的私船,總是要過來行禮問候的。
兩支船隊,在補給的時候,也略有走動。
甄家和林家,乃是死仇了。林如海想到甄家雖然落網了,卻并未尋着傅試,便問了前來辦案的刑部官員,自己可否在衙役的陪同下,問甄應嘉幾句話。原本,這案子是以都察院為主辦理的,但是林如海挂着右都禦史銜,為了避免被人參一本公報私仇,便詢問的刑部官員。
就是死刑犯人,都是允許探監的,雖然是在押解途中,林如海要求在衙役陪同下問甄應嘉幾句話,自然沒有絲毫越界之處,當時刑部官員便應了。還說若是尚書大人有話要問,可不必着人陪同。
雖然戶部尚書問罪臣幾句私話也不算什麽,但是林如海堅持要避嫌,便謝了刑部官員的好意,到底讓巡按團的人陪着,去見了甄應嘉一面。
二皇子只是被免了差事,連爵位都沒降,依舊是親王爵,甄應嘉雖是戴罪身,倒也沒人十分為難他。囚船雖然是鐵窗鐵門,但是裏頭打理得極幹淨,瞧甄應嘉的樣子應當也沒受什麽毒打苛待,就是整個人失去了光彩,仿佛被人抽幹了精氣神。
聽見有人打開牢門,甄應嘉空洞的眼神朝門口看了一眼,然後林如海就看見一雙原本無甚光彩的眼睛開始聚光。然後從原本的空洞中射出兩道怨毒。
甄應嘉認出了林如海,帶恨而又漠然的道:“尚書大人如今春風得意,怎麽就急着自陷牢籠了?風水輪流轉,尚書大人也不必急,他日有你如我這般的時候。”聲調雖然不高,也沒破口大罵,但是幾句言語訴盡了對林如海的恨。
林如海倒是絲毫不怒,只平淡的道:“我今日來,有一句話要問甄先生,還請甄先生不要隐瞞。”
林如海站在門口,甄應嘉坐在鐵窗邊上,聽見這句話,甄應嘉擡起頭來,有些不可置信的瞧着林如海。顯然,甄應嘉對這個稱呼不太适應,甄應嘉自然不是甄大人的,林如海卻依舊願意稱其一生‘先生’。林如海既沒有因為此刻兩人的身份懸殊而炫耀,也沒有因為當年的害子之仇而破口大罵。但是正是林如海這種平靜,這份勝利者的氣度,越發讓甄應嘉暴跳如雷。
“呵呵,怎麽,林大人剛升了戶部尚書,還沒到任,就想奪刑部尚書的活計?這還沒入京呢,就想審我?林大人要想從甄某口裏得到什麽話,除非帶刑具來。”甄應嘉咬牙切齒的道。
林如海依舊面色不變,語氣平靜的問:“甄先生可知那傅試在何處?”
果然還是為了害子之仇,甄應嘉突然狂笑起來,道:“林如海,我還以為你當真超凡入聖,一心為公,原來你還是放不下個人恩怨,公報私仇!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小人!”說到僞君子三字,甄應嘉已是恨極,罵完還唾了一口。
林如海倒是不介意甄應嘉罵自己幾句,繼續道:“甄先生難道樂見那傅試過得比先生逍遙?”
甄應嘉‘呸’了一聲,道:“你想尋傅試,我偏不讓你如意,只要你林如海不如意,我心中就痛快了!”頓了一下,甄應嘉又惡狠狠的道:“你怎麽沒将你那孽種帶來,我最恨的就是傅試這個沒用的,居然沒弄得死他!”
林如海皺了一下眉,林家子嗣單薄,甄應嘉如此詛咒林佑,怎能讓林如海不惱怒。但是他很快恢複了平靜,仿佛那一絲難以捕捉的惱怒從不曾出現過,然後林如海就笑了:“謝謝甄先生解惑。”
林如海這麽沒頭沒尾的來一句,甄應嘉臉上閃過一絲驚愣的神情,仿佛在說:他怎麽知道了。
林如海這才點頭,道:“甄先生說偏不讓我如意這句話的時候神色自信,想來那傅試被甄先生藏到了甄先生自以為十分安全的地方。”
這句話說完,甄應嘉臉上的神色更加吃驚,林如海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斷。在林如海說第一局‘謝謝甄先生解惑’的時候,如果甄應嘉不知傅試的下落,甄應嘉臉上的神色應當是錯愣懵然的;但是甄應嘉臉上閃過的神色是疑惑,那麽證明甄應嘉知道傅試的藏身之處。
這種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其他人或許不查,但是林如海做過蘭臺寺中丞,卻能輕易捕捉這種細微神情傳遞出的信息。甄應嘉都不知道哪裏露了破綻,就見林如海對同來的小吏道了謝,轉身出去了。從頭到尾,謙和有禮,又讓人覺得氣度不凡。
即便甄應嘉恨極了林如海,心中也閃過了‘儒将’二字,然後又狠狠的呸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