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3章

接下來的日子……

接下來的日子, 是否進行記賬方式改革依舊在朝堂上有所拉鋸,支持的略占下風,阻撓的更多些。

這些都在林如海的預料之內, 畢竟戶部許多官員是二皇子在戶部行走的時候提拔的,他們不敢明着和自己對抗, 但是在執行自己命令的時候往往陽奉陰違;譬如太宗問起改革記賬法的利弊, 他們也能分析個一二三條弊大于利。

但是林如海也沒想着直接從戶部高品級官員入手。二皇子雖然在戶部布局, 也不能掌控戶部所有官吏。即便關鍵位置有二皇子的人,具體做事的小吏卻沒有那麽強的立場。林如海先挑了幾個辦事效率高的小吏, 叫他們按自己的表格記賬方法, 将幾本賬務重新整理一遍,讓其比較優劣。

另一邊,坊間卻漸漸傳出記賬改革乃是幌子, 皇上有意催繳戶部舊年壞賬的說法。

這事可比改革記賬方法大多了。許多公卿人家都欠着國庫的銀子,數目還不小, 這幾十年揮霍下來,有些甚至不見得能還上這筆錢了,就是還上了, 估計也得傷筋動骨。

就在消息剛剛傳開的第二日, 周瑞家的急急走進榮禧堂, 道:“太太!”

彼時,金钏、玉钏正在給王氏捶腿,見周瑞慌慌張張來, 王氏知道有事, 便屏退了金钏姐妹,問:“怎麽了?”

周瑞家的走到王氏身邊低聲耳語幾句,王氏大驚失色, 問:“當真?”

周瑞家的道:“怎麽不真?原是舅老爺特地打發了人來告訴太太一聲,已經在外頭候着了,我這就去将人領進來。”

王氏揉着太陽穴點了點頭。

周瑞家的口中的舅老爺便是王子騰。王子騰時任京營節度使,實權在握,自然是很快就得到了朝廷拟催還欠銀的消息。于是,王子騰便打發人來跟賈王氏說一聲。

賈王氏聽了,自是心驚肉跳,又是極不甘心。榮國府兩年前內囊就盡上來了,不過到底是國公府之尊,大庫裏仔細清一清,還能清點出些家業,但是一旦要還欠銀,那絕對只剩一座空庫了,這都不見得夠。

既然榮國府已經沒有油水可撈,自己還握着這掌家權作甚?

打發了王家來的婆子一把賞錢,将人送走之後,賈王氏便在屋內踱着步子。沒想到啊,林如海回來了,還做了戶部尚書,現在不說別個,哥哥做京營節度使,糧草軍饷就拿捏在林如海手中了;妹夫是皇商,更是差事都在戶部領,若是林如海有意刁難,給些沒有油水的苦差,妹夫家的生意也要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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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王氏有些後悔了,到底是出嫁的姑太太,自己當初又何必一心要對付賈敏?

送了王家那婆子回來,周瑞家的見賈王氏愁眉不展,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太太。”

賈王氏吓了一跳,回過神來,像是被激清醒了一般,心道:欠銀又不是挂在我們老爺頭上的,我愁什麽?

于是對周瑞家的道:“今日夜裏叫你男人在外院候着,我有事交給他。”

周瑞家的應是。

接着,賈王氏一通調派,将門房、上夜等處的人都換了親信,就等着夜裏行事。

鳳姐是個極精明的人,以前覺得二嬸子又是自己親姑媽,總不會害自己。加之王氏也摸準鳳姐的性格,雖不給她庫房鑰匙,卻一進門就将調度下人的對牌給她,讓她耍足了做管家奶奶的威風,不疑王氏藏奸。

還是鳳姐和賈琏扯皮許久,到底聽了賈琏的,在飲食上留心,果然當年就有了身子,鳳姐才回想起以前種種,越想越覺遍體身寒。

于是鳳姐醒悟了,不但醒悟了,還格外警惕起來。所以王氏今日突然動靜有些大的調度了人手,鳳姐也格外留了個心眼。

鳳姐跟賈琏商量:“我瞧那邊二太太今天突然将門房和上夜的人都換了,也不知道晚上要做什麽偷雞摸狗的事?”

賈琏道:“管他們做什麽?左右咱們關起門來過日子,不與咱們想幹。”

鳳姐哼了一聲:“什麽不相幹,那位可是常懷害人之心的,誰知道她又憋什麽壞水,咱們難道不防着一些?今日你必叫人将那邊給我看住了,若是漏了消息,将來闖了禍,看我怎麽收拾你!”

賈琏嘀咕一句“你又不是沒人使喚”,到底安排了昭兒盯着正房一些,就是今夜不許睡覺,也不能漏了消息。

鳳姐見賈琏如此安排,才放下心來。鳳姐自然也有心腹,譬如旺兒、平兒;這些人也不是使喚着不順手,就是一想到姑媽王氏要害自己,這些親信又是自己從王家帶來的,鳳姐用起來就沒那麽放心了。平日東院的事還可交給他們,但凡是和王氏打擂臺的事,鳳姐都讓賈琏使人盯着。

昭兒見自家二爺吩咐将正院的動靜盯緊了,而後二奶奶也親自敲打了一番,便不敢大意了,認認真真的盯了一回梢。

這不盯不要緊,待得昭兒瞧見周瑞帶人擡着箱子半夜出去的時候,險吓得魂飛魄散。周瑞可是二太太的心腹,這是監守自盜啊。

次日一早,昭兒就盯着兩個烏黑的眼圈,一臉疲憊的來到東大院說要求見二爺。

這時賈琏和王熙鳳正在用早膳,聽說昭兒求見,鳳姐幹脆讓人将早膳撤了,屋裏伺候的人也打發出去,再将昭兒傳到屋內問話。

昭兒灌了一大碗濃茶,清醒了一下腦子,才道:“昨日四更天,周瑞帶着幾個人擡了幾箱子東西出府,運出城去了。因城門早就落了匙,小的出不去,只得在城門內守着,就是困得睜不開眼,小的掐了好幾回手臂,生怕錯過了周瑞一行回城。天都亮了,周瑞才回來,小的不敢耽擱,就來回二爺、二奶奶話了。”

鳳姐聽了,氣得臉色煞白,白玉般的手指在炕桌上一敲一敲的:“好大的膽子!跟着周瑞出城的幾個人你可認清楚了?”賈琏也是氣得劍眉倒豎,怒道:“簡直豈有此理!”

昭兒能做賈琏的心腹,還是有幾分機靈的,點頭道:“認清楚了,再不會認錯的。”于是便将那幾個小厮的名字說了。

鳳姐橫了賈琏一眼,道:“怎麽,還嫌我多事麽?”

賈琏在一旁賠笑,鳳姐知道昭兒這裏再問不出什麽了,便叫平兒進來,打發了昭兒一把賞錢,吩咐昭兒先回去歇息。

昭兒早就困得睜不開眼了,忙接了賞賜行禮退了出去。

半夜裏偷運東西出去,且不管偷的是什麽,總之不是什麽好事,夫妻兩個屏退了下人合計一番。

賈琏道:“這麽半夜三更偷雞摸狗的,只怕這次的事情不小,要我說,咱們還是跟父親說一聲,有個準備。”

鳳姐皺眉道:“我娘家我現在是不敢靠了,父親那裏未必靠得住。若不,你去舅舅府上問問最近有什麽消息?我也去林姑父府上問問姑媽?”

賈琏笑道:“這終究是家事,咱們這麽大張旗鼓的求助舅舅和姑父,沒得白給人添麻煩。舅舅和姑父都是讀書人,最不愛管旁人家事。”

鳳姐知道書香門第和武将之家門風頗有不同,道:“那就先問問秦先生吧。”

賈琏也覺得好,正要出門,外頭平兒道:“老爺早,二爺和二奶奶在屋裏呢。”鳳姐和賈琏就知道賈赦來了。

兩人忙起身,賈赦已經自己掀了簾子進來,又朝平兒使了個退下的眼色,平兒下去之後,賈赦道:“若是隔段時日,老太太要将管家權交給長房,你們夫妻兩個都不許應,你們母親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賈琏夫妻兩個應是,卻不知賈赦怎麽這樣沒頭沒尾了來了一句。

賈琏思慮再三,還是将昭兒探得的消息跟賈赦說了,賈赦哼了一聲,道:“你們夫妻兩個這幾年倒也有些長進,不枉琏兒下一趟江南,得你姑母一頓教導。那周瑞偷運出去的東西,還能是什麽,左不過是些金銀細軟。”又将朝廷可能要催繳欠銀的事說給夫妻兩個聽。

鳳姐聽的火冒三丈,到底壓低了聲音,道:“二太太是什麽意思?如今朝廷要催繳欠銀了,便将府中值錢的連夜運出去藏着,然後再将庫房鑰匙往咱們這裏一丢,叫咱們去想法子?”

賈赦斜睨正房方向一眼:“不然呢?難道需要還錢的時候二房還會沖在前頭?沒好處撈的時候,那邊比誰縮頭得都快。”

賈琏道:“咱們不接這個鑰匙不就成了。”

賈赦冷笑道:“我倒是想不接,但是咱們家我繼承了爵位,禮法上便也繼承了債務。這筆欠銀,還得落到咱們頭上。”

賈琏夫妻兩個越發憤憤不平,嘀咕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鳳姐心有不甘,咬牙道:“咱們現在既然知道了,還不報官将銀兩追回?那邊不仁,也別怪咱們不義!既是還欠銀的事定然要落在咱們頭上,總不能叫王氏白偷了公中一筆好處。”

賈赦卻不急着說這個,只道:“你們也別慌,這事不見得沒有轉圜餘地。追回銀子的事我這邊另有安排,你們夫妻兩個別胡亂插手,反而壞了我的事,庫銀不翼而飛的事你兩個裝作不知便是。

只一樣,鳳丫頭你別再被你那佛口蛇心的二嬸子哄了去,還有你那個親叔父王子騰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且想,你們夫妻兩個還沒得到消息,老太太都沒動靜,二房怎麽就知道了,還有時間轉移細軟。

半夜轉移細軟怎麽早就閉了的城門,還有城門衛替周瑞那賊子開門,将東西運到城外去?你和王氏一個是王子騰的妹妹,一個是王子騰的侄女,你那叔父可曾給了你一丁點兒消息?”

一席話将鳳姐說得臉一陣白一陣紅的,卻越發和王家離了心。

只聽鳳姐咬牙道:“父親放心,我再不會犯糊塗了。娘家再多都是娘家的,咱們自己家守得住的,才是我兒子的。”這句話一出,鳳姐恍然大悟:王氏為什麽要害自己子嗣?除了害得長房沒有繼承人外,還因為女人一旦做了娘,想法就會大變。以前鳳姐總以娘家為傲,現在有了自己的孩子,才知道娘家的都是自己兄弟的,夫家的,才是自己兒子的。

王氏就是做了娘後,才開始什麽好處都想往二房撈。推己及人,自然也知道鳳姐一旦做了娘,必然會漸漸跟丈夫一條心。

想到此處,鳳姐恨不得将一副銀牙咬碎:好毒的姑媽!這可是親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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