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榮國府現在真是一……
第44章 榮國府現在真是一……
榮國府現在真是一個府邸裏頭住着, 卻各房有各房的心思。王氏從王子騰那裏得了消息,準備撈足最後一筆好處,将這燙手山芋丢回長房, 賈赦卻從賈敬那裏得了消息,打定主意不背鍋。倒是賈母, 得到消息比兩個兒子都稍遲。
這時候榮國府因是戶部尚書的岳家, 消息還算靈通, 傳了幾日,雖然比兩個兒子稍晚一些, 賈母也得到了朝廷要清積欠的消息, 頓時覺天旋地轉。榮國府還剩多少家底,賈母心裏是有數的。
因為不同意處理王氏,賈敏也對賈母生出些不滿。至于女婿, 和岳家的情分本就是瞧在女兒面上的,賈母再異想天開, 也不會覺得女婿會在這件事上通融自家。
賈母嘆了一口氣,将王氏叫來商量:“老二家的,庫裏還有多少銀子, 你清點一下, 若是朝廷不催便罷, 若是朝廷當真催繳欠銀,咱們得要有個數。”
賈王氏聽到這個,險些就炸了。不過王氏向來是做菩薩樣的, 斷不能這個時候毀了素往在婆婆心裏樹立起的良好形象。
因而, 王氏默念了幾句莫生氣,壓住心中怒火,才神色黯然道:“當年我進門的時候, 年輕氣盛,得罪了姑太太。沒想到這麽多年了,姑太太竟是還不放過我。且不說前兒前去給姑老爺道賀,姑太太那不冷不熱的樣兒,就是姑太太編派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也太狠心了些。就算姑太太厭我,到底元兒、寶玉他們還叫姑太太姑媽呢,侄子侄女有個心如蛇蠍的娘有什麽好?”
賈母也是從重孫媳婦做起的,年輕的時候也用過不少狠辣手段,說真的,賈敏說賈王氏做過那些事,賈母是信的,只不過是看在孫子孫女的前程上,賈母不願意自己心尖尖上的元春、寶玉沒有娘,或者有個人品敗壞的娘。
但是王氏還在賈母面前極力否認那些腌臜事,便讓賈母心中不喜了,都是千年狐貍,還玩兒什麽聊齋?王氏你抄再多的佛經,也成不了蓮花臺。
“你既知道元兒、寶玉有個蛇蠍心腸的娘沒有好處,又為何做那些蛇蠍心腸的事?”房中沒有別的人,不用給誰留顏面,賈母直接冷臉質問開了。
賈王氏一愣,有那麽一瞬間,白蓮花都來不及裝,明顯的走了一下神,王氏才抽出帕子摁眼角道:“老太太,媳婦冤枉啊……”
賈母直接咳嗽一聲,打斷賈王氏道:“我心疼元兒、寶玉,所以護着你,你卻直接将我當瞎子聾子耍。你既那麽冤,明兒就去和敏兒當面對質吧,我也不管了。”
然後王氏的表情終于僵住了,聽說兩年前,陳嬷嬷一家失蹤後就一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若是沒有老太太護着,說不定林家還真有人證。可是事已至此,王氏還能怎麽辦呢?易地而處,自己若是賈敏,此事定不會輕易和解。那麽,王氏此刻能夠依靠的也只有賈母了。
于是王氏也不敢再狡辯了,當然,也是不可能承認了。王氏直接将話題轉回了還欠銀上頭來:“老太太若是不肯信我,我也不敢辯了,清者自清,我的心菩薩知道罷了。但是朝廷催繳欠銀的事,怎麽又讓媳婦頂在前頭了?咱們家爵位是大哥襲着,就是這家業将來也是琏兒的。若說這筆欠銀,當初是老國公爺畫的押,就算父債子償,也該傳到大哥頭上。
當年,先大嫂就那樣去了,我暫且接管了庫房鑰匙,但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如今繼大嫂進門也好些年了,這鑰匙早該還給大嫂子了。以前是我覺得妯娌之間,相互幫襯些也利于家庭和睦,所以便幫大嫂子分擔些。現在想着,這畢竟于禮法不符,我還是将鑰匙交給老太太或是大嫂子,才更妥當。”
賈母也被王氏這一番話震驚了,有好處的時候沖在前頭,這困難還沒真正壓下來呢,就想撂挑子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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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語氣也淡了:“你掌管中饋這麽多年,于賬上總是數的。朝廷若真是催繳欠銀,也不至于手忙腳亂。這些年,你掌管中饋也辛苦了,等這一樁大事了了,便把賬目交割清楚,将鑰匙還給老大家的也使得。”
王氏見賈母臉上有明顯的不悅,便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但是現在就算将大庫中的金銀銅錫大家夥都變賣了,也湊不齊欠銀金額,料理完這一樁再交鑰匙,卻叫自己哪裏去找這筆填窟窿的銀子?
于是賈王氏直接站起身來,在賈母面前直挺挺的跪下了:“老太太,咱們家什麽情況,您是清楚的?主子奴才上千口的人,一個月光是月錢就得上千兩的銀子,還有這許多主子奴才的衣食住行,三節兩壽各處走禮,這些年總是出多入少,庫上一下子哪裏能湊出這許多銀子。若是戶部賬上挂的我們老爺,媳婦也是責無旁貸,但這欠銀都與我們老爺無關,媳婦于情于理,哪裏改大包大攬?老太太就饒了媳婦吧。”
賈母微微擡眸,臉色略緩和了些。她是偏心小兒子,也不是小兒子媳婦能将她做傻子哄的,王氏這樣服軟,賈母心中略好受了些。“雖然坊間都在傳這件事,還拿不準呢,不過是讓你先清點準備,就吓成這樣。我估摸着缺口不會極大,湊一湊未必就拿不出。你先起來吧。”
王氏點了點頭,站了起來,嘆道:“左右我盡力罷了。”
賈母疲憊的擺了擺手,打發了王氏,心中對她的不滿卻越來越多。今生和前世不同,前世随着太子圈禁,賈赦一房前程黯淡,賈母本就偏心,自然順水推舟越發偏寵二房。今世東宮那位好端端的,長房不是沒有指望,若是王氏繼續胡作非為,賈母便有心懲治王氏了。
王氏走後,須臾,鴛鴦進來,見賈母單手撐着大陽穴,喊了一聲老太太。
“着人去将大老爺請來。”賈母道。
鴛鴦應是去了。
賈赦聽說賈母傳話叫自己去一趟榮慶堂,冷笑了一聲,到底起身去了。
見禮之後,賈母倒也沒饒彎子,大概說了還銀的事,接着道:“我已經叫老二家裏着手清點庫房了,但是估摸着還不夠,若是短了的,你這裏須得湊一湊。”
賈赦道:“我偌大一座國公府都交給老二那婆娘了,為何到了正緊花銀子的時候,反倒需要我湊一湊?現在我們一房上下都靠在老二家的手裏領月錢個過活,湊不出來。若是一定要我出一份子力,從下月開始,我做主,我們一房不領月錢就是。”
賈母仿佛知道賈赦會如此作答一般,繼續道:“你不用拿這些話來搪塞我,你襲了祖上的爵位,自然要還祖上的欠銀。不過是讓你補一補大庫的缺,又不是叫你一個人出這個錢。當年老太太留給你的東西可不少。既是老太太單留給你的,我原也不想管,現在朝廷催繳欠銀,你不過是填了你自己頭上的債,難道這筆錢你還指望有人替你?”
賈赦雖然有些愚孝,卻并不蠢。他和賈敬兩個,原本都是給太子挑的伴讀,後來賈赦實在不耐煩讀書,在上書房學了幾年之後,伴讀就只留下賈敬一個,但他和太子殿下也是同挨過先生板子的交情。前世是因為太子圈禁後,徹底沒了前程,賈赦才開始各種醉生夢死。現在太子好端端的,賈赦雖然在賈母面前慫,但還真沒犯過能惹禍的事,總之,賈赦纨绔是真纨绔,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是一個有底線的纨绔。
雖然不出色,但是也不蠢的賈赦,現在還有幾分守成的本事,于是賈赦道:“雖然祖母的私房想給誰給誰,但是老太太說我襲了爵,也襲了債的話也有道理。這樣吧,從明兒開始,我就請幾個賬房來,和王氏将賬算一算。張氏在世的時候,每一年公中大庫都有盤賬,每年用度多少,結餘多少,皆有記錄。只要王氏這些年掌管中饋,花費沒有比之張氏高出太多,公中結餘也對得上,我就認這個賬。若是這筆賬對不上,我卻要和王子騰好好算一算這筆糊塗賬。”
賈母頓時就被噎住了。王氏掌管中饋不如張氏,賈母是清楚的,張氏打理中饋的時候,田莊鋪子的進益能夠維持府中開銷,三節兩壽收的禮除了還禮送出去一部分,還能攢下一些來。後來王氏掌管中饋,一來,她能力就不如張氏;二來,賈代善死後,榮國府收的禮便不如之前多了,送出的禮卻照舊,這一進一出每年也都是一大筆銀子;三來,賈王氏确然貪墨了些。這些年竟是年年都要從公中倒貼一筆進去。
賈赦這個要求,自然也合情合理,但是賈母知道,賬對不上。
“這麽多年,咱們家只有買人的,沒有賣人的,奴才又生奴才,多一張嘴就多一分用度;且人情往來也不比舊時,只有花銷越來越大的,哪能跟舊時比?”賈母道。
賈赦道:“我也沒說王氏掌家的時候,花銷用度定然不能超過張氏,但是一筆一筆的來龍去脈總要說清楚,這賬才能交割。”
賈母還要用孝道壓賈赦,賈赦卻道:“我孝敬父母長輩,可沒孝敬兄弟媳婦和兄弟媳婦娘家的道理。這麽多年我只住一個偏院,榮禧堂老二住着,他怎麽不來還這個銀子?這筆欠銀,我認賬已是仁至義盡,斷不會不明不白的認賬。我瞧老太太精神不大好,就先告退了。”
此時的賈赦還有賈敬替他謀劃,有和東宮的交情,到底比之前世有底氣。談不好,便不談了。
母子兩個不歡而散,賈母也只得等王氏那邊盤賬出來,看了缺口,才好再做打算。
誰知王氏那邊盤賬的缺口出來,賈母都吓了一跳。賈母估摸着這些年,府上用度雖然鋪張了些,但是畢竟國公府的底子厚,有十多萬兩的缺口頂天了。誰知賈王氏報上來的缺口卻足足三十五萬兩。
這下,連賈母都懷疑,賈王氏掌家這些年,到底從公中撈了多少。賈母知道這個缺口後心有不悅,冷冷的道:“這賬核過了麽?老大那裏,必是要再查幾遍的,別到時候賬目對不上,又鬧出事來。”
王氏雖然心貪,但是銀錢上的賬目基本是做平了,她的進項主要來自于那榮國府庫銀做本錢放出去的印子錢。倒是家具擺件等東西,一來,王氏看到喜歡的會撈些到自己私庫;二來,府內有些有體面的奴才會撈一些,是筆糊塗賬。
當然,做平的賬本不包括之前王氏偷偷運出去的幾箱東西。那幾箱黃金自來不在榮國府的賬上,藏在大庫的暗格裏,被王氏偶然發現的。大戶恩家,多半會留一筆暗産,在家族遇到困難的時候,作為東山再起的本錢。不在賬上的東西,王氏不怕查。就算被人發現黃金丢了,這麽多年大庫鑰匙換了好幾手,王氏也可以推得幹淨。所以現在王氏臉上的神色是有底氣的。
婆母意在甩臉色,王氏神色也淡了,只回道:“我行得正,坐得直,作者賬誰來盤查我都不怕。”
賈母接過賬本,道:“既如此,你且忙去吧。若是老大認這個賬,便趁這次交割了。”
榮國府已經沒有油水了,這話王氏自然沒意見,行禮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