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這邊林家父女已經在籌謀京……
第47章 這邊林家父女已經在籌謀京……
這邊林家父女已經在籌謀京營節度使的官位歸屬和朝廷接管海貿了, 但清積欠的事實則剛定了下來,各家都還在籌措銀兩。且許多勳貴人家籌措銀兩的時候,不但心中痛罵翰林院和禦史臺, 也把林如海罵了一百遍。
自然,朝廷聖旨都下了, 宗室許多人家心中不服, 也沒人敢明面兒上說。
當初太|祖得國之後, 沒收前朝皇室和門閥、富戶的財富不計其數;但也有部分本朝勞苦功高,但出身低微的功臣無錢興建府邸, 于是便向朝廷借錢。
太|祖總不能眼看跟着自己南征北戰的人連個像樣的府邸都沒有, 于是便禦筆一揮,借出了銀子。誰知此先例一開,其他明明不缺銀子的人家, 也覺得不到戶部借一筆錢,自家就吃了虧。後來, 勳貴人家竟是十有八|九皆從戶部借了一大筆錢。
剛開始,戶部不缺銀錢,倒沒什麽。
但是新立朝廷, 百廢待興, 耗費銀錢之處不知凡幾。沒過幾年, 戶部便有些支應不過來了。不過欠了朝廷銀子的人家,都曾跟着太|祖出生入死,太|祖總不能還在位的時候就催欠銀, 落得刻薄寡恩的名聲。于是, 太|祖在位時候,一直沒提這茬。
太宗繼位之後,也不是沒動過這個心思, 但是總不能太|祖一走,太宗就催債,若真是這麽幹了,不知道有多少老家夥要去哭皇陵了。
但是現在太宗已經繼位三十多年了,當年真正向朝廷借銀子那批人,已經無人在世,不怕有人哭皇陵。再則,這事兒是戶部尚書新官上任要改記賬方式引出來的,遞奏折的是禦史臺和翰林院的人,連仇恨值都落不到太宗皇帝頭上。
不但能收回大筆的銀錢,還不會落得舊臣怨恨,太宗皇帝何樂而不為。總之,在戶部舊賬本還沒清理完的時候,就有許多人家在籌措銀兩了。
黛玉掌家兩年多,已經養了許多得用的人,府外的消息,也會很快傳回黛玉耳中。榮國府那邊的消息,黛玉更是能得第一手的。
探春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要什麽,自然也看得出來林家表姐有意無意的在成全自己。一來,是為了給自己找個依靠,二來也是為了投桃報李,榮國府發生些什麽事,探春都會打發人來跟黛玉說一聲。
當然,探春用的都是交流書法的由頭。
探春素喜書法,黛玉一筆好字更是不像閨閣之作。兩個年歲只差月份又志同道合的表姐妹交流,就是賈母也是支持的。不為別個,賈母之前執意要保賈王氏,不但沒保住,還得罪了親閨女。現在女婿位高權重,賈母還指望和林家修複關系呢。賈家二房,林家唯獨對探春另眼相待,賈母巴不得探春作為修複兩家關系的橋梁。
所以今世的探春,要比前世自由得多。雖然不能做到她自己說的那般‘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至少沒了嫡母的壓制,探春的書信可以出得去;若是黛玉時不時的給賈家姐妹下個帖子,賈母也是支持探春常往林家走動的。
從探春那裏得知,賈母之所以同意賈政和王氏和離,是賈敬不但把王氏包攬訴訟、重利盤剝的證據擺到了榮慶堂,甚至還将王氏逼死人命的苦主帶到的賈母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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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再是疼元春和寶玉,也不敢拉着阖族陪葬,見族長威逼,賈母依舊替二房積極争取,最終定了和離。
簽了和離文書之後,王氏原是要将小庫房的東西一并帶走。但是賈赦攔着不讓,非要王氏拿着嫁妝單子出來,只準王氏帶走嫁妝,榮國府的東西,一樣也不許帶走。
後來清查了好幾日,果然王氏乘着這些年理家的便利,将不少公中的好物順入了私庫。單憑這一點,賈家休了王氏也名正言順。擅拿夫家財物,乃是犯了七出中的盜竊一條。
但是如今是皇子們鬥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但凡有些根基的人家,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就等犯了錯誤好渾水摸魚;賈家倒是也沒扣王氏的嫁妝,待得交割清楚,将其轟出了榮國府角門。
探春作為庶女,又遇到這樣佛口蛇心的嫡母,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林家入京之前,都過得頗為艱難,打小養成一身看似無心實則投其所好的本事。譬如前世,探春就常替王氏、寶玉解圍;前世那年過中秋,探春也是唯一一個陪賈母等人熬到深夜的姑娘。
今世探春選擇投靠的人不同了,這份本領一點沒變。譬如之前開角門的事,探春自然是因為知道林家上京後,頭一回去榮國府,賈王氏故意只命開角門的事,特意提了一筆。
黛玉看到此處,莞爾一笑,也有些同情探春。前世各有各的苦楚,今生,希望彼此都有新的出路。
至于王氏的親信周瑞一家,已經被賈赦查抄了一遍,錢財充公,人直接投到了順天府。
周瑞一家靠着這些年做管家之便,又借着王氏的勢巧取豪奪,竟然攢了好幾萬的身價。探春的信上寫到這裏,連筆鋒都走得更加淩厲鋒芒了。黛玉倒不覺意外,就算不能跟賴家比,周瑞家也是榮國府第二個豪奴。
剛查抄了周瑞家,王氏還以自己是周瑞之主為理由,妄圖要走周瑞的身家,被賈敬反問了周瑞這些年有幾個月銀,數萬的身家哪裏來的?王氏才不敢過問了。
末了,探春在信末感謝了林家,也感謝了敬大伯。為什麽感謝,探春沒寫明,但是黛玉卻知曉。嫡母之于探春,猶如一道枷鎖。不但拿捏住了她的婚事前程,也拿捏住了生母和弟弟的性命。
聰敏如探春,自然知道王氏被從族譜除名,她應該感謝誰。
至于王氏的下場,黛玉從探春那裏知道了在榮國府發生的一半;又在林家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了王氏離了榮國府後的另一半。
王氏帶着自己的嫁妝去莊子上落腳,當天就發現自己藏在莊子上的金銀細軟不見了,其中便有得知朝廷催繳欠銀後,連夜偷運出去的二萬兩黃金。
這筆黃金被王氏偷運出去,半夜由王子騰手下的城門衛開門運到城外,鳳姐那邊都查清楚了。之所以賈府遲遲不追回,乃是另有用意。
只有王氏原本以為神鬼不覺,想到和離之後,自己起碼有大筆的身家。所以出了榮國府,并沒有回娘家,而是去了自己名下的莊子。到了之後卻發現自己那些家底早已不翼而飛。
這些東西去了哪裏,不但王氏自己猜到了,連黛玉也一清二楚。
王子騰借着王氏在榮國府管家的便利,撺掇王氏盜了大筆銀錢。為了不教王氏疑心他如此撺掇別有用心,還特地出主意叫王氏自己将錢藏着,不必運到王家。
王氏以為兄長乃是全心全意為自己考慮,采信了兄長的建議,卻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二萬兩黃金前腳到了王氏的莊子,後腳又到了王子騰的庫房。
聽說王氏回莊子之後,次日便回了娘家,再出來的時候,已是眼睛微腫,失魂落魄。不必知道具體,也能想到王氏被王子騰利用之後,回去讨要黃金未果,最終落得衆叛親離。
略聽一耳朵王氏那邊的消息,黛玉叫來張河家的,吩咐道:“你去王氏莊子上,帶給她一句話,就說我說的,有句話叫坦白從寬,公堂上可戴罪立功。為了安全,多帶幾個人。”
張河夫妻還是黛玉理事之後提拔起來的,做的第一趟重要差事就是兩年前入京送中秋禮,後來留在京城看房子。如今自家老爺高升回京,張河夫妻也成了黛玉頗為倚重的管事。
張河家的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能有今日是抱上了姑娘這條大腿,姑娘交代的事,自然十分上心,應道:“姑娘還有別的吩咐麽?”
黛玉道:“她若肯聽你說,你就再告訴她一句話,她若不肯聽你說,你帶完這句話就回來。”又在張河家的耳邊輕聲吩咐了一句。
張河家的聽了,臉色一變,在心中默念幾遍,才道:“我都記下了。”
王氏住的莊子就在京郊,原是個不錯的莊子,乃是王氏的陪嫁。地頭黛玉早就使人打聽清楚了,張河家的點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家丁,套了車,往莊子上去了。
王氏最得力的臂膀乃是周瑞一家,但如今周瑞已經下獄,剩下的幾房陪嫁吓破了膽,只因身契在王氏手裏,不敢逃走,但都沒了往日的神氣。聽說林家派人來了,外頭守門的婆子忙不疊的去告知了王氏。
王氏以為是林家來人報仇了,吓得一瑟縮,問:“林家來的人有什麽話說?”
那傳話婆子道:“林家來的是個婆子,說她們姑娘有句話要帶給主子。”
王氏聽說來人是黛玉派來的,又是個婆子,心下稍安,到底讓張河家的進來了。
王氏落魄了,張河家的倒有禮數,依舊一福身,将黛玉的話原封不動的傳達到了。便立在一旁看王氏。
王氏聽了什麽坦白從寬,戴罪立功的話,先是氣得渾身發顫,見張河家的依舊杵在那裏,心下煩悶,怒道:“你話既是已經傳到了,怎麽還不滾?回去告訴林家那死丫頭,我好得很,不勞她操心!”
張河家的依舊不卑不亢,道:“我們姑娘還有一句話,只能說給王夫人一個人聽,不知道王夫人肯不肯聽?”
王氏原本是要轟人的,轉念一想,自己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何妨多聽林家那丫頭要說什麽話?反正林家派來的是個婆子,總不至于做什麽殺人報仇的事。于是咬牙切齒的問:“還有什麽話?”
張河家的上前,在王氏耳邊低語道:“我們姑娘讓我告訴夫人,謹防有人殺人滅口。”
王氏聽得身子一震,臉色轉瞬煞白,猶如滿身的氣血被人抽幹一般。隔了會子,又滿臉潮紅,怒道:“你給我滾!”
張河家的依舊一福身,退了出來,帶着人回城。
王氏轟走了張河家的,黛玉帶給她的兩句話卻将她吓得不輕。叫王氏估摸,林家人有着讀書人慣有的膽小怕事,不會将自己怎麽着;但是自家兄長,則是個心狠手辣的。
以前王氏放印子錢,借王子騰的勢,自然也會分給王子騰利潤,有錢賺的時候,兄妹兩個自然是極好。這回自己落難,王氏才算看清了王子騰的為人。
不說別的,就說自己從賈家連夜運出那二萬兩黃金,除了周瑞和幾個親信家丁,就只有自家兄長知曉。現在回想起來,那日給自家開門的城門衛就能輕易跟蹤自己。城門衛能做這樣的事,自然是兄長的親信,城門衛知道了自己連夜運出的東西藏在哪裏,兄長自然也知道了,偏偏沒過幾日,這筆黃金就不翼而飛了。
王氏知道兄長秉性,曾經回王家據理力争,卻被趕了出來。
以前,王氏覺得兄長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是王子騰不顧兄妹情分的底線了,但是聽了黛玉帶來的兩句話,王氏覺得,自己知道兄長不少陰私,兄長既昧下了自己的大筆錢財,極有可能真下得去手殺人滅口。
畢竟王氏和王子騰一母同胞,最是了解王子騰不過。
王氏越想越怕,當日就喬裝改扮之後,回了城。
王氏作為王家嫡女出嫁,當年也是十裏紅妝,名下除了有莊子、鋪子外,在京城還另有宅子。但是王氏吓得不敢回宅子了,找了間客棧住了一夜。
王氏過慣了尊貴日子,哪能受得了客棧的簡陋,加之心中有事,越發翻來覆去睡不着。又開始咀嚼黛玉帶給自己那兩句話。殺人滅口這句自不用說,坦白從寬,戴罪立功那句,王氏卻咂摸出些味兒來。若是哪日對簿公堂,自己供出兄長,是否可以稍減罪刑?
而另一邊,張河家的将話帶到,便回去向黛玉複命了。黛玉聽張河家的說完經過,點頭道:“你辛苦了,下去歇着吧。”又叫雪雁抓了一把賞錢。
蘇岚、英蓮兩個和黛玉在一處理事,聽了這個,蘇岚笑道:“玉兒這反間計用得當真爐火純青了。”
黛玉笑道:“姐姐又來打趣我。”卻也沒否認自己就是在離間王氏兄妹。越是無情無義的人,在真正危難當口,越無法同舟共濟。王子騰和王氏這對兄妹皆是心狠手辣之人,這樣的人為求自保,往往先下手為強。
王氏的事不過是一樁小插曲,黛玉在意的始終是京營節度使之位。
接下來發生的事,都如黛玉所料的發展。王氏沒了依傍,立刻便有苦主告到衙門。只是王氏有嫁妝傍身,倒能請個好的狀師,将王氏的案子拖住了,暫時收監在衙門沒判下來。
接着便是賈赦帶人抄了賴嬷嬷家,将人扭送到官府,財産充公。這賴嬷嬷一家的家産,更是達到二十多萬兩。
關于賴家的消息,都不用探春給黛玉寫信傳遞了,賈琏直接就上林家來尋姑父商量。
說起來,賴家之所以在榮國府如此勢大,到了後來,甚至榮國府淪落到典當度日的境地,賴家不但能呼奴喚婢,還能建起相當于大觀園小半大的園子,便是因為賴家拿捏住了賈母的死穴,有賈母護着。
但是賈政和賈王氏和離之後,賈母連宮裏的元春和府中的寶玉都顧不過來。還朝廷欠銀是頭一等的大事,但是榮國府的情況,若是只從公中取錢,就是砸鍋賣鐵也還不上來。若是同心協力,賈赦和賈母都将私房拿出來湊一湊,則也應付得過去。
但是這母子兩個離心多年,誰也不肯動自己的私房。
賈赦是襲爵人,動不動私房,都該他自己去想辦法;賈母則抱緊了自己的私庫鑰匙,賈赦一說缺錢,賈母就一句你自己去想辦法。
多說得幾次,賈母便心煩了,索性還銀的事一概不管了。
賈母不管此事之後就容易了,賈赦直接将賴家抄了,依舊扭送官府。
賴嬷嬷手裏拿着賈母的把柄,惡狠狠的道:“大老爺也別跟我負氣鬥狠,最好讓我見見老太太,否則有大老爺後悔的時候。”
賈赦不知道賴嬷嬷具體知道賈母多少陰私,但是估摸着是不少的。但賈赦背後還有賈敬和林如海兩大軍師呢,賴嬷嬷不過一個奴才,豈能跟滿腹經綸的兩位進士相鬥。
賈赦冷哼一聲,直接将賈敬教的話說了一遍:“無妨,還不上欠銀,左不過是個落罪下場。我堂堂榮國府的襲爵人都落罪了,有什麽名聲前程都是顧不上的,但憑我手上的人脈,弄死一個賴尚榮還是容易的。我明日就押你上游街,有什麽驚天秘密,你只管在大街上喊叫個明白,然後我再将你扭送官府。該怎麽判,一切由順天府做主。沒得我做主子的被欠銀逼得捉襟見肘,你做奴才的還穿金戴銀,吃香喝辣。”
聽了這話,賴嬷嬷的氣焰立馬就消了個七七八八。所謂陰私秘密,也只有在還是秘密的時候能拿捏人,一旦張揚開,左不過是魚死網破,誰也落不到好。真将秘密說出來,不過是雙輸的結局罷了。
賴嬷嬷能夠要挾賈母,有一個前提是賈母舍不得當下的好日子。
但是賈赦是個混不吝的,一副你喊,你喊得不夠大聲你就是孬種的架勢,賴嬷嬷手上的秘密反而失了分量。因為賴嬷嬷那些所謂密辛,賴家就是深度參與者,是直接動手人。鬧出來,自然能毀了賈母的名聲,也能拉賈赦這個襲爵人下馬,但賴家人則直接是死罪。賴嬷嬷能怎麽樣呢?
同時,賴嬷嬷也想到好不容易脫了奴籍的賴尚榮。若是真鬧開了,賴尚榮的良籍身份就到頭了,更別說賴尚榮剛捐了官。
賈赦這句話真将賴家人都震住了,不但不敢将秘密說出來,還得守得越緊越好。
賴嬷嬷不敢說了,賈赦卻不依不饒了。直接一鞭子抽在賴嬷嬷身上,惡狠狠的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陰私,快說出來。我正愁這些年被一個孝字壓得喘不過氣來,有了什麽秘密壓箱底,也讓我松快松快。”
賈赦這幾句話沒有提賈母一個字,賴嬷嬷卻聽明白了賈赦的意思。賈赦想用她知道的秘密反制賈母。
今日落到賈赦手裏,家都被抄了,賴嬷嬷知道賴家是落不到好了,現在唯一的希望不過是賴尚榮而已。
賈赦和賈母貌合神離的母子關系,賴嬷嬷最清楚不過,賴嬷嬷恨不得将賈赦千刀萬剮,怎肯如賈赦的意。賈赦打得越狠,賴嬷嬷越是不肯多說一個字。
兩人僵持了很久,賈赦才迫不得已的放棄了。關了石室,命人守着,自己才從石室出來。
石室是當年賈代善還在領兵的時候用的,裏頭刑具、鐐铐俱全。賈代善過身之後,還是頭一回啓用。別看賈赦在石室裏頭威風得緊,一出了石室,見了外頭的陽光,賈赦出了一身的汗,連腿都是軟的。
他就一纨绔,這還是頭一回做這種單憑口舌反制他人的事。說白了,不就是唱空城計麽?
不過賈敬說的這番以進為退的法子,還當真好用,自己越做出想知道密辛的樣子,賴嬷嬷的嘴越緊。
後來賈赦還問賈敬,為什麽那麽有把握賴嬷嬷捱一頓打之後,反而會将嘴閉緊,賈赦笑言兵法有雲,攻心為上。
賈赦頓時就蔫兒了。當初他和太子、賈敬一塊兒讀書,那兩個勤奮得跟什麽似的,就自己不肯學。現在賈赦算是知道了,書到用時方恨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