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沒錯
駱崇宴耳邊全是唐逸叽哩哇啦的尖叫聲,他減了速,停在了路邊拐角處。
唐逸屁股底下的履帶移動架也跟着停下來,平複了一下呼吸後,他捋着自己被風蹂/躏後的發型,一邊在心裏問候時晝十八輩祖宗。
唐逸動了動腿發現帶子勒得不是很緊,于是踮着腳尖把自己挪到駱崇宴身邊:“崇宴啊,你這是幹嘛呢?”
“你要帶我玩兒能不能給我說一聲啊?你別學你哥一個悶棍下去放不出一個屁來,這樣是不對……唔……”
唐逸抗議的小嘴被塞滿巧克力。
駱崇宴放下沾着巧克力的手,抽了濕巾擦手順道瞥了一眼唐逸,真不知道這人有什麽本事能當大冰塊兒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唐逸滿嘴巧克力,get到他眼神裏的嫌棄後發出更大聲的唔唔唔,意識到自己手是自由的之後他一邊唔一邊用手掰斷露在嘴外邊兒的巧克力。
駱崇宴被他一系列的動作吓到了,嫌棄地又往旁邊挪了挪,又邋遢又啰嗦,晝哥怎麽能受得了他?
駱崇宴的助理岳銘動作很快,沒讓他等多久便開着車停他們兩面前。
“少爺,查到了。”岳銘下車,手裏拿着牛皮紙袋,眼神詢問他接下來的行程。
唐逸伸手戳了戳他胳膊:“弟弟,能不能先把我弄出來?這會動的小椅子好玩是好玩,就是有點硌屁股。”
對上駱崇宴略帶威脅的眼神,他順從地小聲比比:“那給我加個坐墊兒也行啊。”
“不急。”駱崇宴對岳銘說,“先算了這筆賬再說。”
岳銘會意,走過去給唐逸解開綁帶。駱崇宴已經坐在他專屬的位置上。
唐逸還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問去哪、能不能不去之類的廢話。沒等問完就被岳銘扛起扔在副駕駛座上,還撈了一肚子威脅。
唐逸心裏的眼淚都快水漫金山了,問候時家祖先都問到了三十六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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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達目的地,駱崇宴戴着漁夫帽、口罩,一個人從電梯上來,到了小房間後由幾個穿着工作服的男生順着小道引到高架臺口。
駱崇宴身後站着七八位工作人員,卻沒有一個人敢在他背後說話。
他感受着百米高空的冽冽寒風,眺望四周綠意片片的樹木,眼底閃過一絲羨慕。
他回神讓工作人員把需要的裝備都拿過來,親自檢查,剛檢查完繩索,那入口小道傳來唐逸特有的叽哩哇啦的聲音。
岳銘照舊用簡單粗暴的方式扛起唐逸,嘴裏塞了兩根棒棒糖,就這他還是能發出讓駱崇宴恨不得拿針線縫嘴的聲音。
唐逸兩只手揪着岳銘衣服,擱在岳銘肚子附近的兩條腿微微顫抖着,倒垂炸起的頭發中間有條黑色的松緊帶。
“唔唔唔……”你要把我帶哪兒去?!!
岳銘扛着人站駱崇宴面前,見駱崇宴點頭,一手繞過後背抓住唐逸手腕,微蹲着像卸貨一般把唐逸卸下來。
有眼力見兒的工作人員見人來了,壓下一肚子疑問利索地給這位一點都不配合的顧客上裝備。
駱崇宴摘下口罩,變戲法似的從輪椅裏掏出一把瓜子,兩只手利索剝了顆放嘴裏,順手将瓜子皮兒擱小垃圾桶裏才開口:“逸哥,我記得之前你跟晝哥哭着醉後吐真言說想玩蹦極?”
唐逸掙紮着身體怔了片刻,罵了一句時晝混蛋後才問:“你怎麽知道?”
難不成這個小混蛋也在?
駱崇宴磕着瓜子仁,見岳銘檢查完唐逸身上的裝備後歪着頭慢吞吞道:“嗯……你猜?”
唐逸:“我……”
“逸哥,如果給你機會,想玩嗎?”駱崇宴示意岳銘準備好。
唐逸想了想:“大概……不……”
畢竟他恐高啊!
唐逸沒說完,在駱崇宴點頭的瞬間,被後面一只手摘掉眼罩。
沒等他看見自己身處何地便被推了出去。
“啊——”
“啊!!!!”唐逸尖叫都破音了。
“駱!崇!宴!”
“我!x!你!大!爺!”
唐逸只感覺全身上下的血液全往他腦門上湧,呼呼的涼風刺得他臉微痛,心跳仿佛在落下那瞬便已停止,呼吸都艱難起來。
死亡墜落不過眨眼間,他卻像度了一輩子。
“唔……駱崇宴你特麽的叛逆叛到要搞死老子……”唐逸扭曲的小臉皺在一起,像幹巴巴揉成一團的衛生紙。
那衛生紙還滴出來幾顆生理淚水。
駱崇宴站在蹦極臺邊兒,望着那根繩子下系着的忽上忽下的小身板,将手裏的錄像機遞給岳銘。
“繼續錄。”
岳銘接過繼續,駱崇宴掏出手機,沖着下面的小黑點拍了兩張照片發到時晝微信上,附言:[猜猜他尿褲子了沒?]
發過去了之後,駱崇宴拿起平板近距離欣賞唐逸安全帽上攝像頭傳來的直播畫面。
“娘氣,還滴貓尿。”
“結束後把無人機拍攝的畫面弄成碟片寄給唐姐姐,就當我送她的生日禮物。”
“是。”
兜兒裏電話響了,駱崇宴看也沒看就挂斷了。
不是說他叛逆嗎?
那就叛逆給你看。
駱崇宴站在岸邊,指揮着無人機見安保人員開着船接到唐逸,才将鏡頭怼在唐逸身上。
無人機特意在唐逸腰部褲/裆那塊兒多繞了兩圈,無言嘲諷着。
“讓家裏的車送逸哥回去吧。”駱崇宴很滿意無人機傳來的畫面,特別是褲子那塊深色。
“是。”
駱崇宴收回無人機交給岳銘,轉身往回走。
“順便告訴他,再敢幫祁浒跟晝哥有聯系,下次不會這麽簡單了。”
“是。”岳銘站在原地望着駱崇宴挺直的脊背,輕輕嘆了口氣。
……
CBD中心一樓門口匆匆走出兩位西裝男人,為首的男人手戴黑色手套,步子邁得極快,原本沒什麽表情的臉更是渡了層冰霜。
他身後的程東拿着時晝手機不斷地撥打電話,偏偏對方不接,他每打一次,時晝的周身怵人的涼意就越降一度。
撥打電話的空隙,有人打了進來。
“先生,是唐逸先生的電話。”
時晝坐在車上,點頭。
程東接通電話,唐逸略帶顫抖的尖叫傳過來:“時晝!你丫害死我了。”
“我的小命差點葬送在你家熊孩子手上知道不?”
唐逸坐在時家派來的車上,一閉眼睛全是剛剛類似跳樓一樣的畫面:“你家熊孩子叛逆你找我解決,解決個屁!我算是知道了,越乖越聽話的孩子叛逆起來越可怕,我離翹辮子就差個蹦極了……”
“你家熊孩子能造出這麽狠的事兒,絕對跟你脫不了幹系!”
“上梁不正下梁歪!”
“爽嗎?”時晝兩個字把人一肚子的吐槽堵回去。
“我……那個……還蠻好玩的……”唐逸摳着指甲小聲道,他的恐高不至于直接暈過去,以至于圈裏的人都在打賭他這輩子敢不敢玩兒。
“你說我這算不算一次重生啊?”唐逸心裏盤算着,他連蹦極都敢了,像跳樓機過山車之類的小兒科是不是也可以一舉拿下?
“嘟嘟嘟……”對方已下線。
唐逸看着手機挂斷的頁面,髒話還沒飙出來,有郵件傳過來,他嘀嘀咕咕這個年頭誰還傳郵件,點開一看,是岳銘傳來的視頻壓縮包,還有一些關于他蹦極的局部特寫。
唐逸只看了兩張直接把手機扔出去,恨不得掐死前面時家的司機:“你們時家都是群魔鬼吧!”
駱崇宴回到家裏便鑽進工作室裏,晚飯也沒怎麽吃。
等他從工作室出來已經是深夜,整個宅子三層都靜悄悄的,只有牆壁幾處夜燈散着微光。
宅子一樓是廚房客廳,還有一些客卧,他的卧房在二樓,時家特意為他在樓梯旁開了條坡道,方便他上下樓,三樓是時晝的。
駱崇宴駛着輪椅朝自己的卧房走,路過客廳時看見沙發正中央那個黑漆漆身影的時候吓了一跳。
“晝哥?”
沙發上的黑影聞聲睜開眼,伸手開了盞夜燈,暖黃色的燈光罩在他二人之間。
時晝半邊身子藏在黑暗中,戴着黑手套的手交疊放在膝上,即使在家是放松淺眠的狀态,他的坐姿也如雕塑般一分一毫都沒有偏差。
駱崇宴打量着時晝的神情,有點拿不準他是否在生氣。
畢竟不接大冰塊兒電話,這還是第一次。
可自從他“重來一次”後,時晝躺在血泊中睜眼望着他的畫面始終盤桓在他睡夢中,每一晚如此。
他望着他,從輪椅上摔在地上,靠着兩只手拼命爬啊爬,明明近在咫尺的大冰塊兒他卻怎麽也夠不着。
記憶一直在提醒他“曾經”發生過什麽事,讓他時刻都有種被人掐住脖子的窒息感。
不可以放松,因為有些東西是不可改變的。
就像那個該死的祁浒,怎麽都會與晝哥見面。
時晝還是會像他記憶中一樣,戴上白月光的濾鏡,走向祁浒織就的捕殺網中。
“過來。”時晝聲音含着一絲沙啞。
駱崇宴聞言靠近時晝,兩人的腿差一點便能靠在一起,可他卻不敢再進一步。
時晝手裏捏着雞毛撣子,将那細長木棍的部分對準駱崇宴,從高處輪過來,發出“唰——”的聲音。
氣流微微吹起駱崇宴額頭處的碎發,他閉起眼,挺直腰板,等待想象中的痛意落下。
他沒錯。
也不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