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耍他呢?

駱崇宴不在的這段時間整個時家上下戰戰兢兢,管家被時晝叫到書房去談話,誰都不知道先生下一秒會叫誰進去。

有個掃樓梯的小姑娘跟旁邊姑娘小聲吐槽,她這種感覺又像是回到了高中時被教導主任叫去喊話的時期。

“噓,別說了。”旁邊的姑娘眼神示意,在整個時家唯一能對抗先生的就是他本人寵上天的寶貝小少爺,偏偏這位小祖宗不在。

更何況這位小祖宗這段時間幹了什麽事,不用管家特意報告那位也一清二楚。

“哥!”駱崇宴急匆匆下車,手機落車上也顧不着拿,指揮着輪椅直勾勾沖進來。

“晝哥在哪?”駱崇宴問着往二樓走,邊走邊脫外套。

他剛走到二樓,正好管家三樓出來,見他回來走過來。

“小少爺。”

“晝哥呢?”駱崇宴急切地問,兩只眼睛亮晶晶地盛滿期待。

“先生在書房,請您過去。”

“好。”駱崇宴說着就走,走到一半又折回來,他剛從外面回來沾了亂七八糟的味兒,他得換身衣服才行。

管家見他折回來就知道是怎麽回事,攔住駱崇宴道:“先生在等您,先過去吧。”

“好。”駱崇宴像個餓了一個月終于能開葷的狼崽子一樣,管家推開門還沒敲,他便沖進去。

“大冰塊兒!”

駱崇宴進去,看見站在窗戶邊背對着他的時晝,蹿來蹿去期待的小火苗瞬間被澆滅。

他捏着指揮手柄上的手指停下,不敢再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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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晝轉過身,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看見他也沒任何波動。

駱崇宴視線裏頓時只有那修長筆直的雙腿漸漸靠近他,他低下頭,捏着手柄讓輪子後退了幾寸。

“躲?”

時晝見這無法無天的小祖宗在他面前縮着脖子,像個風中瑟瑟發抖的小雞崽,伸手擱着白色皮手套摸了摸駱崇宴腦袋。

頭頂傳來的輕柔觸感,暖得讓駱崇宴眼眶濕潤。

他有多久,沒像現在這樣被摸過頭了?

就是想一直一直守護住這份溫暖。

他才做這些事的啊。

直到頭頂的溫度散去,駱崇宴才紅着眼睛擡頭望向坐他面前的時晝。

見到活生生的人出現在他面前,始終盤桓在心頭的惴惴不安才徹底消散。

“晝哥。”

時晝接過機器人遞來的小禮盒,放在駱崇宴面前。

駱崇宴:“?”

“這是禮物?”

時晝颔首,看着他低頭去拆絲帶,一眼不落地看着駱崇宴,不想放過他所有的小表情。

駱崇宴打開盒子,是只戴着墨鏡的黑色兔子胸章。

他鼻頭一酸,差點就要滴貓尿了。

十幾年過去,時晝從來都沒有忘記他們倆的約定。

很久之前,時家保姆們閑聊被駱崇宴聽見,以為時晝不要他了,守在他卧室門口坐着哭了一宿。

時爸時媽輪番上陣都沒把他哄好,沒招兒的時晝從外面逮了只撞到樹上的野兔子,捧在駱崇宴面前磕磕絆絆說了好多話才哄好。

那只撞樹的野兔子生病死掉後,時晝每次出門小崇宴更害怕了,生怕冰塊哥哥跟兔兔一樣冷不丁就跑去別的地方,再也不跟他一起玩兒。

時爸時媽又日常不在,他一出門,崇宴能從他準備出門開始鬧到他出門回來。

後來時晝板着一張嚴肅小臉,認真地站在小崇宴面前跟他拉鈎,答應他每次回來的時候都會給他帶禮物。

只有五歲的小崇宴坐在特制的輪椅上打着嗝兒問:“是什麽禮物?”

“像小兔寶寶一樣的長着毛的嗎?”

“它會不會跟兔寶寶一樣,跟我做完朋友就要去別的地方?”

十二歲的時晝已經比坐在小輪椅上的崇宴高了很多,他抱起駱崇宴放在飯桌上,讓兩個人視線高度保持一致。

即使他很嫌棄弟弟髒兮兮的小臉,他還是戴着手套給崇宴一點一點擦掉鼻涕跟眼淚。

洗完手換了新手套的時晝回到飯桌前,湊過去輕輕地碰了下弟弟柔軟的頭發。

已經逐漸開始變聲的時晝,含着沙土似的用枯井般的聲音說:“你等我。”

“我回來就拿給你看。”

“好。”小崇宴點頭,還保證冰塊哥哥不在的日子會好好吃飯、乖乖睡覺。

回神過來的駱崇宴小心翼翼地把胸章放回盒子裏,擡頭對上大冰塊兒視線的瞬間,時晝扭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錯開兩人的目光。

“時間不早了,我去洗澡睡覺。”駱崇宴抱着小盒子,見時晝眼底含着倦意,他壓下一肚子想說的話,走出去。

時晝聽到書房門重新合上,收回盯着時鐘的目光,擡起剛剛摸駱崇宴腦袋的右手,緩緩曲起手指,握住掌心還彌留心底的觸感。

駱崇宴擦幹頭發躺在被子裏,對着床頭放着的那枚兔子胸章小聲道:“晝哥,晚安。”

一夜好夢的駱崇宴清早起來,哥哥已經去上班,他跟導師聊了一上午,剩下時間全泡在工作室裏。

他的新想法,上一世他沒能來得及實現,這一次要抓緊補上。

将新的CAD立體構架圖傳給裴遠,那邊剛接收到視頻就打過來了。

“蟲子你把攝像頭轉過來,拿個屁股對準我是怎麽回事?”裴遠一接通視頻,入眼的就是駱崇宴的側腿。

駱崇宴戴着護目鏡,從切割機床中拿過來一塊兒混合金做的轉筒:“怎麽樣?”

“怎麽樣?!”裴遠指着攝像頭恨不得一手指頭戳死他,“你昨天回去幹什麽了?”

“腦子壞掉了?你怎麽突然要大改tomb了?”

從鋸片類直接轉型豎轉類,這簡直等于要重新做一個了,無論是結構還是主武器,裝甲、戰略、操作都要重新設計,在快要比賽的前夕?

“嗯,是要重做,tomb二代。”駱崇宴沒遲疑,他嘴裏說出來的決定,基本板上釘釘了。

裴遠也知道他的脾氣,他有這個想法肯定不是空穴來風。

“那就做呗,做完我拿飓風陪你做測評,只是有一個問題。”裴遠拿着平板認真看他傳來的資料。

駱崇宴寫着參數,瞥他一眼示意他問。

“你時間夠嗎?別告訴我你一個人搞。”裴遠想到這個就發愁,別看這孩子給外人的印象都是乖巧懂事,實際上焉壞着呢,脾氣絕對不小,能受得了他這被人寵壞的人不是很多。

“不然呢?”駱崇宴聳肩,他不一向都是自給自足?

“離海選賽就差一周了啊!我的哥哥啊!”裴遠站起來走了兩步又折回來,“你又不能拿tomb過了海選賽再換二代啊,哪有你這麽玩兒的!”

“誰告訴你我要參賽了。”

“是,沒人要你參……什麽?!”裴遠捏着手機,大臉怼在攝像頭上怒了,“我特麽的說了這麽多,你不參賽?!”

耍他呢?

那他忙活個什麽勁兒?

前兩年他出國讀研回不來就算了,現在他不參加,那這比賽玩個寂寞啊。

得到駱崇宴的肯定,裴遠一句話沒說直接挂了視頻。

駱崇宴摸了摸鼻子,繼續搞他的CAD建模圖,至于比賽他沒放在心上。

管家端着牛奶走過來,放下杯子道:“先生回來了。”

“好,我知道了。”駱崇宴放下眼鏡,喝完牛奶跟管家一起出來。

順着管家指引的位置,駱崇宴走到室外池塘邊兒。

時晝坐在池塘邊的椅子上,望着前方快要落山回家的夕陽餘晖。

“晝哥。”駱崇宴停在他身邊,視線掃了眼桌上的文件夾,“工作沒忙完?”

時晝順着他視線看過去,沉默片刻說:“私事。”

駱崇宴詢問着看他,見他點頭拿起文件夾翻開。

“啪!”

文件夾被扔在地上。

“晝哥,我不去醫院。”

駱崇宴攥着拳頭,克制住一聽到醫院兩個字就引起的生理反應。

扭過身子,右手死死捏着椅背,松開拳頭想去夠椅背後面放着巧克力的盒子。

“已經約好。”時晝沉聲道。

與駱崇宴同出一轍的脾氣,時晝決定的事情誰也改不了。

“我不去。”駱崇宴掀開小盒子的蓋子,發顫的手在盒子裏胡亂摸索着。

“這是通知。”

“我說了我不去!”駱崇宴沒找到巧克力,轉過身聽見哥哥沒有轉圜的語氣,怒吼着,伸手直接掀翻原本放着文件夾的圓桌子。

桌上的花瓶、水杯噼裏啪啦掉在地上,桌子磕在地上險些砸到時晝的腳。

“晝哥,我就是到死,也不會去!”駱崇宴後槽牙死死咬着,沒明白好端端的為什麽大冰塊兒又要提去醫院的事。

“你答應了。”時晝蹙着眉盯着駱崇宴。

駱崇宴沒吭聲,無言反抗,就算之前答應又怎麽樣,他又沒說什麽時候去!

時晝偏頭看着徹底落下不見夕陽蹤影的遠處,站起來越過地上的碎片走出去。

“那件事……沒人怪你。”

“是你的錯!”

駱崇宴腦海中接連響起這兩句話,一句接着一句,兩道不同的聲音交纏在一起,回聲漸漸拔高。

腦子快要炸了。

駱崇宴看着地上白花花的一地碎片,與記憶中的黑白交疊的碎片、鮮血、濃煙漸漸重合。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碎瓷片,死死捏在手裏,暗紅鮮血順着掌縫滴在地上。

與十五年前一樣的血腥氣彌散其中。

回味只剩他獨自在沒有陽光的地獄深淵裏感受失親斷骨之痛。

“啊——”

駱崇宴怒吼一聲,揚起血淋淋的右手,重重地将掌心瓷片紮進累贅一般的大腿。

十五年來,這是他命中注定要背負的枷鎖,怎可輕易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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