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邁出的第一步,最難

“醒了醒了!”符偌允小聲地激動地拽了拽鐘毓的胳膊, 眼巴巴地瞅着駱崇宴。

“這是……真感覺到了?”裴遠伸手想去捏一下駱崇宴的腿,被覃礫捉住手橫眼看過來,程東看着呢, 這小傻/逼是想挨揍嗎?

駱崇宴睜開有些酸澀的眼睛,眼前場景緩緩變得清晰。

他望着病床兩邊的人,顧不得別的,只想知道誰這麽不會找時機, 他馬上都要親到人了!

居然吵他醒來!

他尋摸了一圈人,在熟悉的包圍圈裏找到了站他右腿旁邊穿白大褂的醫生,以及他手上的小木槌。

所有人順着駱崇宴的目光,整齊劃一地全移到醫生臉上,後者笑眯眯地一點沒擾人好夢的心虛:“感受力不錯。”

他說着又在腿的每個部位捏揉搓打,問他疼不疼, 擡他腿問他什麽感覺。

醫生擡起他的右腿一直往上擡:“什麽感覺?”

“麻……”

“疼!疼!”駱崇宴身子撐不住往靠枕後面倒, 這醫生再掰一會兒他的腿要斷了!

醫生身後的小助手拿着病歷夾, 根據駱崇宴的反應記錄術後第一次反應。

裴遠他們只能眼看着駱崇宴的兩條腿被各種檢查, 接收到他求救的目光也愛莫能助。

“別撓了!”駱崇宴沒适應腿好了,感受到癢,第一反應還是雙手撐着床板想往後坐, 等他坐後面才後知後覺他的腿……好像可以動了?

“基本數據合格,感知覺達标。這幾天沒事多活動活動腿, 在醫院觀察一個周, 從明天開始試着做些最基礎的複健。”醫生說着,刷刷刷地在病歷上寫着非醫務人員絕對看不懂的狂草。

“食物多吃蛋白,牛奶每天都要喝,讓小李給你們拟一下這個月的食譜,照着吃, 辛辣油膩酒一口別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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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健別太急于求成慢慢來,疼了累了忍着點兒,按照計劃來就行。”醫生噼裏啪啦說了一堆注意事項,活脫脫一個豌豆射手不停地往外噴發。

駱崇宴等醫生走了掀開被子,伸手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腿,岳銘見他這樣吓壞了,抓着他的手拿起來:“小少爺!”

這剛做完手術的腿,人家醫生敢這麽捏,你以為自己也能這麽捏啊?

“它又不是面疙瘩,我還能給捏壞啊。”駱崇宴小聲抱怨着。

真被自己捏疼了,捏完又揉了一下,眼裏的亮光笑意卻一點沒散。

岳銘:“……”

您可不就是個金貴的寶貝疙瘩嗎?

這要是再出個什麽事兒,床上躺的那位怕也得急醒了。

在醫院觀察了一周的駱崇宴,終于擺脫了醫生的魔爪給放回時家了,連帶着醫院那套完整專業的複健器材,被岳銘複刻了一套在時家,請了幾位專業的康複師輪流全天陪同。

時家給小少爺舉辦了個小型的出院聚會,也算是彌補了冠軍夜那晚缺席的慶祝宴。

駱崇宴被三令五申不準沾酒,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圈人推杯換盞,只有他抱着牛奶杯格格不入,明明他才是主角之一!

果然沒了晝哥哥護着的他,就是那冬天地裏的小白菜,沒人疼沒人愛的。

裴遠聽他說完差點吐出來,這人真是越活越惡心了,有本事把這惡心人話說給他哥聽啊。

“圓子,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忘記跟你爸爸我報備了?”駱崇宴見狀直接把裴遠用手肘圈自己懷裏,問着視線忍不住瞧向還跟岳銘在喝酒聊天的覃礫。

他們坐椅子跟他坐輪椅的高度一樣,誰也沒比誰矮。

這段時間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駱崇宴都顧不上關心他這憨批兒子了。

裴遠動了動手想推開他,聞言又心虛的把腦袋縮回去,他要薅着就薅着吧,“就……在一起了呗。”

“我沒瞎!我要聽過程!”

但凡長眼睛的都知道他們倆在一起了!

裴遠支支吾吾了半天,被覃礫一個随意飄過來的眼神搞得什麽都招了。

那天覃礫想走,他抓着人不準人走。

這事兒沒個結果沒解決,它就始終是卡在他嗓子眼兒的一根刺,時不時哽着他難受。

長痛不如短痛,就像蟲子說的,他不能逃避。

“然後你們倆談着談着就滾上床了啊?”駱崇宴震驚了,這兩人是坐火箭嗎?

蹿的真尼瑪快。

他這熬了這麽多年才親了一口時晝,人家這三倍速的都全壘打了!

裴遠當然不能說他哭得跟個傻/逼一樣抱着覃礫的大腿,說了一籮筐的屁話不讓人走,鼻涕眼淚都沒擦幹。

這種醉酒後幹出來的傻/逼事兒,他才不要講出來被駱崇宴嘲笑!

裴遠辯解說是個人談事兒都不能幹巴巴的就純聊天啊,大家談事兒都在酒桌上,他就随便從酒窖撈了兩瓶威士忌跟覃礫邊喝邊聊,聊了沒幾句,把自己整醉了。

倒是覃礫這個畜/生,拐彎抹角偷/奸/耍/滑基本沒喝多少,兩瓶基本都進裴遠肚子裏了。

喝得太猛一個鐘頭過去,酒勁兒上頭,他站都站不住,腿一軟直接坐地上了。

“其實我一開始還勉強醒着,後來我沒撐住就睡過去了。”裴遠砸吧着嘴頗為遺憾地講,畢竟是兩人的第一次,他這個當事人之一,被做睡過去算怎麽回事兒?!

駱崇宴:“……”

“我就不該問。”駱崇宴痛心疾首道。

他只是想知道人家怎麽就能這麽快解決這事兒了的?

大圓子這憨批為什麽能這麽快改變想法?

他還想從中汲取點兒經驗,試試能不能用時晝身上,結果就這?

“啧,遺憾啊,蟲子,你說要是那晚我沒喝醉,那……那不就我成我睡他了嗎?!”裴遠人慫想得美,還想跟覃礫争上下。

駱崇宴沒興趣聽別人兩口子那檔子事,更不想找狗糧吃,松開他把人直接推出去:“滾蛋。”

“蟲子,我能糾結我會猶豫我還心痛,因為什麽還用問?”裴遠換了幅認真的樣子說。

“知道了。”駱崇宴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也知道別人的方式用不在他們兩身上。

裴遠早特麽的不知道啥時候就喜歡上了,只是因為太傻/逼太遲鈍,誤以為只是隊友情。

可他跟時晝不是。

他們兩不是兩情相悅,全是他一人的奢望與執着而已。

裴遠笑嘻嘻地滾到覃礫身邊,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覃礫早給他剝好的蝦肉。

駱崇宴見裴遠吃得一臉滿足,放心了,替他開心的同時也有點難過,那個可以給他剝蝦的人,還在床上睡着呢。

他都快三十天沒聽到時晝說過話,每天晚上也只能靠以前的錄音,翻來覆去地聽到睡着。

康複室安排在一處離主宅不遠的獨棟裏,駱崇宴換了身平常健身穿的速幹衣坐在輪椅上,跟着岳銘走過來。

剛推門進來,入眼最中心的牆壁是幅巨型照片,不是駱崇宴本人,是岳銘從媒體平臺上截取到穿着西裝站臺上彙報講話的時晝高清大圖。

東西兩邊的牆壁挂着七十寸還黑屏着的電視,偌大的康複室被劃分了幾個區域,但不管他在哪兒,目光能看到的地方都有時晝的身影存在。

“你……這是幹嘛啊。”駱崇宴接收到康複師投來戲谑的目光,平白無故地鬧了個大紅臉,這要是讓別人看見,那還了得。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晝哥哥自戀,訓練呢還擺大照片兒欣賞自個兒的帥臉啊。

知道駱崇宴底細的醫生、康複師們都是可信任的,自然也都知道這位小少爺與他哥的情況,只是害怕當事人害羞,他們從來不當着他的面兒說罷了。

岳銘見狀逗他:“怎麽了?少爺您不喜歡啊?那我讓人給摘了。”

他說完拿起手機想給管家打電話,剛把手機拿出來就被駱崇宴搶走。

“那牆空着也空着……挂着吧。”駱崇宴越說越小聲,伸手沒收他的手機,不想理他,走進去問康複師他們今天練什麽。

“小少爺今天先練習靜态腿部練習吧,您先讓腿部習慣活動,之後能承壓了再試着慢慢站起來。”康複師指着地上的墊子,示意他坐在上面。

駱崇宴跟着照做,雙腿一直源源不斷傳來陌生的酸痛感,全身每一塊肌肉神經都跟着雙腿顫抖。

在疼再難受,他也咬牙撐着,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

岳銘心疼得看不下去,走出去吸煙。

程東站樓上給他打電話:“心疼了就別看,換我來。”

“不用。”

小少爺這麽重要的時候,他不想缺席。

……

一個周後,康複師建議他可以擺脫輪椅,嘗試着用助行器站起來,第一次主要依靠雙腿站立。

駱崇宴坐在椅子上,雙手抓着助行器,目光瞧着前方的地面還有自己的腿,許久都沒動。

替時晝在大會堂的萬人會議廳上面做報告,他沒緊張過。

可面對前方平坦鋪一層軟橡膠的地面——他緊張了。

康複師不催他,給身後護着小少爺的岳銘示意了一下,站遠了一些。

一個将近十五年都沒站起來的人,突然要他站起來,要擺脫的不是輪椅這麽簡單,更重要的是他能不能擺脫橫在他心裏的“拐杖”。

失去依靠,走向獨立向來都是鬥折蛇行,如履薄冰。

漸漸,駱崇宴腦門上沁出汗珠,抓着助行器的手心全部都是汗,身上的衣服、脖子上的毛巾也都被汗水浸濕。

明明很簡單的一件事,可他就是做不到。

岳銘見他這樣,心也忍不住地跟着揪起來。

擺在小少爺面前的大山,沒人能幫他翻越。

駱崇宴暗暗咬着牙,想使勁卻發現身上的力氣偷偷都跑出去還沒回來。

盡管腦子裏一直有道聲音在說:站起來。

你要站起來。

晝哥哥都答應你了,會走就有資格追他了。

可不管他心裏怎麽想的,雙腳卻始終都動不了一步,就連胳膊上也好像僵硬了一般。

他甚至扭頭望向停在角落的輪椅,想再坐回去。

“跨出舒适圈就是很難,別着急,再給他多一點時間。”康複師見岳銘有點心急,小聲安慰道。

他見到類似駱崇宴這樣的情況很多,只是很少有人能夠闊別十五年,用自己原裝的腿再站起來。

現在才只是個開始,真正痛苦的還在後面。

“我們先出去吧,讓他一個人待一會。”康複師拉着岳銘出去。

門被推開,又被安靜地合上。

駱崇宴雙手卻像是長在助行器一樣,拿不下來也沒再動。

他已經用這樣坐着的高度看了十五年風景,用這樣的方式生活了十五年。

對于他來說,這樣才是他根深蒂固本能一樣的方式。

現在要一棵已經歪掉的脖子的路重新回到筆直,去将過去十五年的行為習慣全部颠覆,邁出的第一步,最難。

“哥……”駱崇宴偏頭看着牆壁那面巨幅照片,抓着把手的指尖顫動着,想觸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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