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酒既是酒

慕山一夜沒有回來。

綠萍有些着急了，她不知道為何慕山會發這麽大的脾氣，雖然她這麽做很無恥，但是她也沒有辦法。

其實內心是害怕失去的吧，現在的慕山對她好是因為慕山沒有依戀不是嗎，倘若有朝一日慕山成親了，可能就不會這麽關心她了，而她的存在也會變得非常的突兀，所以那個時候她可能存在的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也沒有辦法再去主動索取慕山對她的好了。

想到這些她就不能接受，才使出了那種下三濫的招數。

可是慕山一夜未歸，綠萍有些急了，第二日便來到宮裏尋求沈香意的幫忙。

沈香意聽着綠萍說完之後，奇怪的問道：“這慕山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的消失呢，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蹊跷？昨天他有什麽異常麽？”

綠萍并沒有說自己對慕山下手這件事情，所以沈香意才會覺得奇怪忙不疊的問綠萍這幾日慕山是否有些什麽動作，綠萍搖搖頭道：“沒有什麽異常啊，前些日子看起來還好呢，最近不知道怎麽的看起來好像有什麽心事一般，不過好像是他去牢獄裏面見過那個馬志清了……”

沈香意道：“馬志清和慕山，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必然的聯系麽？”

綠萍搖搖頭，沈香意安撫道：“你不要太擔心了，慕山又不是小孩子了，定然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不要太擔心了，我會派人去尋他的，你先回去吧。”

綠萍最後只得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宮裏。

其實慕山也沒有去別的地方，就是去了酒館，在酒館裏面混了一夜。

對于慕山來說，其實他是挺讨厭酒的味道的，俗話說的好，烈酒入喉愁更愁，綠萍昨晚的這一舉動，讓慕山來說有些不能接受，其實他也不是覺得自己是個多麽清白的人，然後被綠萍給玷污了，他沒有這種想法，他唯一想的是，如何對綠萍負責，或者說對沈香意交代。

自己之前就已經很明擺着的說了不會娶妻的，也不會和綠萍在一起，他原本打算做個孑然一身的人，沈香意去哪兒，他就去哪兒，這樣了無牽挂甚好，但是如今怕是不行，他有了牽挂。

有了牽挂就覺得愧對于沈香意。

倘若有朝一日他因為有了牽挂而無法做出對沈香意的承諾，跟着沈香意。

那麽他會是痛苦的。

所以一時間覺得有些迷茫，一迷茫起來，覺得嘴裏的酒突然也淡然無味了。

這酒館裏面的老板娘，瞧着深更半夜慕山這個清秀的小夥子還在酒館裏面賴着不走喝悶酒，便覺得有趣，主動上前來跟他打招呼道：“這位小哥一個人喝了這麽久，也沒見得有人來，想必不是等人吧，可能只是為了喝悶酒而已？”

慕山微醉的眸子微微的擡起，他不認得眼前的人，便道：“喝酒毋須等人，一個人飲酒也痛快。”

這個老板娘看起來也不過才三十歲出頭的樣子，但是瞧着這容貌卻一點也沒有三十歲的樣子的，她肌膚白皙，長得也俊俏，眼角下的淚痣看起來更是有萬般風情，她身段也好，想不通這樣的女人為什麽會開酒館。

那老板娘微微的說道：“既然如此，不如我陪公子飲酒如何，接下來的酒錢就算我頭上了。”

慕山有些錯愕，不過倒也沒有說什麽，只道：“難道老板娘也有什麽煩心的事情麽？”

那老板娘笑了笑，然後把桌子上的酒壇搬起來灑灑脫脫的倒滿了一碗。

慕山還是第一次見除了沈香意這般灑脫的女子，不覺得有些提起了精神。

等到老板娘咕咚咕咚的喝完一滿碗之後，擦了擦嘴邊的酒，笑道：“說起來我開酒館這麽多年也曾遇見過像你這麽多數不勝數的客人，總是一個人喝着悶酒，起先我覺得有些煩躁，後來看着他們落寞的樣子，又覺得可憐，便會上前詢問，後來時間久了，就聽過了許多的故事……”

慕山不覺得一笑，心情似乎沒有那麽憂郁了，道：“每個人的經歷不一樣，老板娘看樣子也是經歷過大是大非的人，我不太認為哪個女人可以一口氣幹完一碗酒，這種魄力，恕在下直言，老板娘你，以前一定過的很苦吧……”

她卻是抿嘴一笑，“不算是很苦，先說說你吧，遇見什麽煩心事情了，你也說我經歷過大是大非了，不如就讓我這個經歷過大是大非的人來開導開導你，如何？”

“倘若追逐不到天上的星辰，其實我也沒有想到去追逐我只是想簡單的守護，可是這樣最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了，那該怎麽辦？”

他問的隐晦，也未曾提點這其中有何人，就好像再問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

老板娘有些一愣，半晌又倒滿了酒，微微道：“追逐星辰本一開始就是錯的，你聽沒聽說過一個故事，每一顆星星它的存在都是有價值的，也就是說滿天星星都有它的任務，有的或許是去照亮別人的路，有的或許是給別人引導方向，有的或許是寄托相思……你只是追逐錯了，沒有找到你的那一顆星辰而已。”

或許是他追逐錯了，一直以為只要默默的守在沈香意的身邊就已經足夠了，但是其實不是這樣的，到底有多喜歡只有自己才知道，別人了解的永遠不是自己，其實他也想過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擁着沈香意入眠，當然了，趁着現在的酒意才會有這種想法，要是在清醒的時候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敢冒出這種念頭的。

慕山覺得這個老板娘挺有趣的，問道：“我聽別人說這家酒館的酒最好喝，倘若有愁進來喝酒便會消愁，我起初不信，便來試試，原來老板娘既有故事也有酒，難怪這麽多客人。”

“老板娘也追逐過星辰麽？”

那老板娘笑的好看，她拿出了煙袋，斜靠在椅子上，微微的點燃了煙袋，然後猛地吸了一口。

緩緩的吐出來，“誰年輕的時候還沒追過幾顆星不是，哈……”

“那結果呢？”

“結果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這裏，你看我一個人不是過的挺好的麽？”

還沒有等慕山說話，那老板娘放下煙袋磕了嗑，“你不要問，這家酒店是為了他而開的，我只希望他以後落魄的時候還曾記得我在等他就行了。”

慕山挑眉，“老板娘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你等了他這麽久，他都沒有感動麽？”

老板娘一邊抽着煙袋，一邊道：“其實共患難的互相喜歡的人，最後感情都會變化的，因為兩個人的感情都實在是太沉重了，大家都承受不起，你知道其實感情這個東西是挺脆弱的，脆弱到承受不起任何負擔。”

“我不太懂。”

“這個說簡單也很簡單，說難也很難，這個給你說，一對青梅竹馬原本在鄉下恩恩愛愛的，然後一起來到京城打拼，兩個人起早摸黑一起去做些小零工，在同一個客棧裏面務工，那男的才華橫溢卻在客棧裏面當店小二，那女的無才無德在客棧裏面卻能招攬客人，後來那男的家裏人病的快死了，那女的便把所有的積蓄拿出來救了那個男人的家人，那男的覺得自己沒用，便更加賣力的務工，而那女的，每天因為要招攬客人，漸漸的學會了迎合客人的口味，譬如說，陪酒，那些客人一個人喝，沒有意思，那女的便坐在桌子上和那些地痞流氓豪飲……”

慕山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着老板娘講着故事。

現在夜已經深了，外面依稀能聽見動物腳步的聲音。

她道：“後來，天下大變，那男的入朝為官，那女的便留下了，因為曾經那女人傾盡所有救了他家人的命，所以他覺得這是他命裏不能承受之重，面對那女人他再也沒有辦法說愛了，有的只有感激，感激大于愛情吧，所以他入朝為官，愛情比較矯情吧，參雜了太多其他的感情最後會變質的，就好像一杯純淨的水，加入了各種東西之後，它再也不是當初的那一杯水了，這樣形容你應該懂了吧？”

慕山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他現在入朝為官，你現在又在這兒等他，他還會回來嗎？”

“回來不回來的已經無所謂了，反正我在等他，只要他知道我在等就行了。”

慕山站起來，拂了拂身上的灰塵，道：“我很佩服老板娘這樣子的女人，自立自強，不遜男兒，在下佩服。”

老板娘打了個哈欠，微微道：“現在已經是夜深了，你趕緊回去吧，免得你的家人四處尋你，對了，喝一口這個。”

慕山接過老板娘遞過來的水，淡淡的聞了一聞，道：“綠豆湯？”

老板娘道：“嗯，綠豆湯，這個喝了之後會舒服一點。”

慕山有些感激的接過那老板娘的綠豆湯，喝了幾口道：“謝謝……”

等到慕山回到府邸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亮了起來，打開門，卻發現綠萍居然在門口睡着了，慕山有些吃驚，然後拍了拍綠萍的頭，道：“嘿，丫頭，你要睡覺回去睡覺去啊，幹嘛在這兒睡着了，嘿，醒醒！”

綠萍睡的模模糊糊的，滿嘴的口水，然後綠萍睜開眼睛一瞧着眼前居然是臉色微紅的慕山。

開始還不相信，後來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摸着眼前的慕山的臉，她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咧，果然，摸到慕山的臉的時候，綠萍突然飛奔撲進慕山的懷抱，然後哭道：“對不起，對不起慕山，是我太自私了，你原諒我，你不要再消失了，是我的錯，求求你原諒我……”

慕山被綠萍突如其來的擁抱給吓的愣了一下，然後半晌才伸出手拍了拍綠萍的後背，微微道：“你別哭了，這件事情是我不對。”

綠萍以為慕山還在生氣，一邊哭訴一邊道：“對不起，慕山，我以後再也不自私了，放心吧，慕山，我知道你對小姐有情意，我是絕對不會阻礙的，只是慕山，你千萬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我也是一時被豬油蒙蔽了心，不要嫌棄我……”

慕山嘆了口氣道：“我沒有生氣了，是我的錯，是我太矯情了，實際上，綠萍你挺好的，我會努力，努力讓自己喜歡上你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比較死板，所以可能這個感情比較慢，但是我會努力的，好嗎？”

綠萍終于破涕為笑，她還暗暗的把鼻涕擦在了慕山的身上，她笑道：“慕山你是不是吃了耗子藥呀，幹嘛突然開竅了，還是變傻了呀，你這樣讓我覺得有些害怕，哈哈，我，我是不是有些語無倫次了？”

慕山咳咳道：“沒有，綠萍。”

由于有太後的幹涉，馬賽高沒有被定罪。

但是沈香意說什麽都不會放過馬志清的，畢竟倘若不給馬家一個沉痛的教訓的話，馬家一定會卷土重來，沈香意從來都不會給這些後路，她沒有什麽憐憫之心了。

蒼龍皺眉，問道：“馬志清一定要殺麽？”

沈香意低着頭，有些難受的說道：“他欺負臣妾不是應該罪該萬死麽，免了他父親的罪過已經是皇上寬容了，本來你知道這種妄圖調戲後宮嫔妃的都要滅九族的，皇上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麽？”

“可是畢竟還是要給太後一個面子，這件事情她是必然會幹預的。”

沈香意不樂意了，“倘若皇上不殺了馬志清如何樹立自己的威嚴？皇上，臣妾是您的女人，倘若放過一個馬志清，以後那些朝廷官員豈不是對這後宮的嫔妃都開始垂涎欲滴了，皇上是不打算為臣妾出氣了是麽？”

蒼龍嘆了口氣道：“香兒，你開心就好，馬志清便給你處置吧？”

沈香意嘴角微微一揚，“那就在明日處死馬志清。”

“朕依你。”

慕山昨晚吐得稀裏糊塗的，還對綠萍說了許多的話，但是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說了什麽話了，只覺得早上起來的時候頭昏昏沉沉的，綠萍在一旁急道：“你可算是醒來了，你知道嗎，今日馬志清要被拉出集市問斬了……”

慕山突然失了神，晃晃悠悠的站起來，失聲問道：“怎麽回事？”

雖然知道馬志清難逃一死，但是也想着是之後的事情，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麽快，慕山有些失魂落魄的趕緊跑出了外面。

喂，馬志清，明明說好的，解不出來那一個字謎就要請吃飯的，你現在死了，以後還如何請。

你該不會是想賴賬的吧？

天色突然沉了沉原本萬裏晴空的天氣突然被烏雲給籠罩了，黑壓壓的一片，看着讓人覺得心情郁悶，而且沉重，還沒有等大家反映過來了，頓時一個電閃雷鳴，一場傾盆大雨就這樣直接落了下來。

慕山走的時候沒有帶紙傘，當大雨來的時候，他也沒有辦法躲避，只得被淋了個滿身，就如落湯雞一般，他在雨中跌跌撞撞，腦袋還是懵的，心裏只有一件事情就是趕緊去見馬志清，不為別的，就因為自己要在馬志清死之前見他最後一面，他和馬志清是摯友，僅僅只是個層面上來說的話，他就覺得應該去見最後一面，至少兩人在一起喝三杯酒，一杯敬天地，一杯敬他，一杯敬自己。

慕山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菜市口的時候發現，即使是暴雨天，也有許多人圍着看熱鬧的。

他扒開了層層的人，直接闖入了人群，然後終于擠到了最前面。

眼前的一幕，慕山驚呆了。

跪在地上的只有一具屍體罷了，而那屍體的頭顱已經被砍落到了地上。

慕山來不及去看血腥的一幕，一瞬間只覺得天旋地轉。

耳畔竟然是馬志清的聲音。

慕山，你說這個酒是烈酒好喝，還是清酒好喝。

不都是一樣的嗎，烈酒比較燒喉，而清酒喝多了也會有後暈。

慕山本和馬志清約好的，本來出去一起的打算吟詩作對，騎馬觀花的，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他總是說，你知道嗎，春雨和夏天的雨是不一樣的。

因為春雨是冷的，而秋雨是暖的。

慕山低頭看着這一場雨，可是你錯了啊，馬志清，這是夏天，為何下的雨也是冰冷的，涼到了心底裏。

他知道馬志清對他是一個什麽樣子的感情，但是他沒有辦法回應，雖然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也存在着龍陽之癖，但是對于他來說沒有什麽龍陽之癖這一說，因為，喜歡就是喜歡，就好比他也喜歡馬志清，只是兄弟情，并沒有那些其他參雜的感情。

大概是淋雨淋多了，慕山竟然生病了。

作為太醫的他居然第一次在太醫院請假了一個月，在家修養。

綠萍也沒有瞧見過慕山會病成這個樣子，嘴唇發白，臉色發白，額頭上也是燙手的很，這件事情連沈香意都驚動了，找了個時間來慕山府邸瞧慕山。

慕山躺在床上，看起來整個人很虛弱。

綠萍把沈香意拉到一旁，嘆氣道：“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什麽事情都是憋在心底裏的，不到最後一刻也沒不會說出口，他和馬志清是兄弟，兩個人的感情還是挺好的，好像這次是因為慕山沒有見到馬志清的最後一面，再加上淋雨所以身體就這樣了一直沒有好，這都快半把個月了一點起色都沒有，大夫也來瞧過了，說慕山這是有心結……”

“我看着是因為他是因為沒有看到馬志清沒親口道別所以耿耿于懷呢。”

沈香意走到慕山的面前，慕山看樣子似乎是要起來行禮，沈香意大手一揮，道：“慕山，你趕緊給我振作起來，你不在太醫院本宮總覺得少了個左膀右臂，馬志清這件事情，是本宮不對，沒有提高告訴你，但是倘若這件事情不早點處理的話，太後又會出來從中作梗的，所以本宮才如此。”

慕山點了點頭，虛弱道：“微臣明白。”

“那你好好休息。”

“嗯。”

沈香意回宮之後，在一處偏僻的偏殿，坐下，微微道：“他都病成這樣了你都不去瞧瞧他麽？”

一個男人走了出來，道：“謝謝娘娘的不殺之恩，但是這輩子我都不想和他再有任何交集，讓他覺得我死了也好，這樣以來，我對他也就死了這條心了。”

馬志清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在臨行的前一天晚上沈香意會命令人來了一出貍貓換太子的把戲。

是的，沈香意用了一個死囚代替了他上菜市場口行刑，這件事情只有他，沈香意，以及馬賽高知道。

沈香意原本是要制裁馬家，但是思來想去，還是留馬志清一條性命，畢竟老臣。

而且馬志清和慕山都是好朋友，沈香意雖然再無情也不會動自己的人的。

但是眼下，她卻做了一回無情的人。

沈香意道：“他一直耿耿于懷未曾與你最終道別，眼下又受了很多，你知道的，他是個榆木腦子，有些時候連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你要不要給他個機會彌補一下，本宮就怕他撐不過心裏那一道坎兒。”

馬志清想了想，抽出了一張紙條，在紙條上寫着：倘若就此一別，下一輩子再見，無念，我已安好。

其實這句話有兩層意思，一層意思是他已經駕鶴西去。

一層意思是，說他現在已經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至于如何理解就看慕山的了。

沈香意接過紙條，微微道：“你對他應該是還有些念想的吧，不忍心看慕山卧病在床麽？”

馬志清淡然一笑，“無所謂，其實最重要的是他過的開心便是，再次微臣再次謝過娘娘給微臣一個機會，從此微臣會告別朝廷帶着家父雲游四海的，但是，微臣還是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娘娘。”

沈香意莞爾，“你問。”

“娘娘做的這一切，是不是為了一個人？”

“司孤雁。”

馬志清突然輕松的笑了笑道：“娘娘是微臣見過千古第一人，這麽迷人的女人了。”

耀眼的星火丶 說：

支線完成，差不多主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