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帶你走

沈香意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地下室裏面巨大的爆炸的聲音把沈香意的叫喊聲給淹沒了。

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

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

就這樣，沈香意眼睜睜的看着賀術德曜沒了。

地下室裏面爆炸的出一股巨大的熱流，直接把沈香意給掀的幾丈遠，沈香意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地下室已經全部塌陷了，沈香意內心一咯噔，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跑到井口一看，然後就什麽也看不見了。

一片迷茫……

有的只是因為地下室塌了之後掀起來的一陣灰塵。

沈香意跟發了瘋一樣對着那灰燼使勁兒用手刨着……

賀術德曜，你要堅持住！

堅持住，只要再堅持一下，她就絕對能救他！

天空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起了小雨。

沈香意的手指甲都已經陷入了土壤裏面，可是整個地下室已經爆炸了，有的只有灰塵。

沈香意趴在廢墟之上使勁兒的用手刨土，盡管手指甲裏面全是泥土，十指上面全是血，但是她也不介意。

只是因為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叫不出聲音來。

就只能發出如小狗一般的嗚咽聲。

賀術德曜！你在哪兒！

快出來啊！

賀術德曜！

沈香意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眼眸猩紅的盯着這一片廢墟。

她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只記得自己倒在了廢墟上。

她覺得很冷，也不知道下雨下了多久，那些雨打在了她的身上讓她覺得冰寒刺骨。

賀術承載趕到的時候瞧着沈香意一個人趴在廢墟上，他第一次看見這個清冷的女人會露出這樣的神色。

恍如天塌了一般，她一個人趴在廢墟上面，手不停止的刨着地上土，即便是她的雙手都是血，但是她目光堅毅，這一場雨來的不适合，沈香意全身都是泥巴，看着她撕心裂肺的喊聲，賀術承載這才知道。

原來自己的老爹沒有喜歡錯人。

因為他從來沒有看見尕爾馬有一個女人會有這樣巨大的反映。

他走上前去對着沈香意微微說道：“他來救你的時候就已經給我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我知道，他回不來了。”

沈香意似乎是沒有聽見他說話一般，只道：“你來的正好，跟着我一起挖，他就在下面，他一定現在很焦急的等待我們救他出來，快，快，你去喊人啊！”

賀術承載道：“好，陪你一起挖。”

雖然賀術承載給了沈香意鏟子，但是沈香意恍若未聞，手中并沒有停止。

賀術承載低聲的說道：“你這樣下去的話，你的手指會廢掉的，聽話，別這樣……”

沈香意依然沒有聽見。

很快，廢墟被清理了出來，等到賀術德曜的屍體出現在沈香意眼前的時候，沈香意叫了一聲，然後沖上前去緩緩的抱住了賀術德曜，然後站起來慢慢的在雨中慢慢的站起來。

賀術承載心裏難受，其實尕爾馬的人是最看淡生死的，生亦何歡，死亦何懼，人都會死的，而且賀術承載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日，賀術德曜為了沈香意失去手臂的那一天他就已經知道了絕對會有這麽一天的，尕爾馬的男人但凡是為了女人缺胳膊斷腿，那麽就代表着他肯獻出自己的生命。

雖然他已經看淡了生死，而且自己父親的死原本想找沈香意算賬的。

但是看着沈香意這樣，他突然下不去手了，連聲音也放的溫柔了起來，這種溫柔連他自己都察覺不了。

真害怕突然就這樣沈香意死了……

沈香意微微道：“他只是暈過去了，快回去叫大夫……”

沈香意看着他剛毅的臉頰，聲音輕柔就好像怕驚起什麽東西一般。

賀術承載雖然覺得這樣很殘忍，但是他不得不提醒道：“沈香意，我爹，他已經死了....”

沈香意怒斥道：“你是他的兒子，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他不可能死！”

沈香意身上全是血，但是他卻不在乎，也不知道他這麽一個柔弱的女人是如何抱起這麽大的男人的？

賀術承載道：“你清醒一點，我爹，他已經死了……”

是的，已經死了，聽起來多麽殘忍的字眼。

沈香意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她擡起眸子，眸中有淚，顫聲的問道：“他是不是不會再醒過來了？”

賀術承載認真的點了點頭。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賀術德曜從小就教他的。

即使在看見這不願意看見的一幕之後，賀術承載只能選擇接受。

沈香意微微道：“帶着他回尕爾馬吧，我不願他留在這裏。”

曾經的曾經的曾經，到底是有多曾經她也不記得了。

只記得，在某日的宴會上，他挑起濃眉略帶趣意的看着她，那個時候的她不知天高地厚，也以嚴厲的目光回看了他。

“沈香意，我知道我是留不住你的心的，但是我只想留住你的人。”

“你沈香意時時刻刻不要忘記，你是本單于的女人，不管你喜歡誰，今後跟誰，只要本單于有機會就一定會來搶你，你不是曾經說過，當年司孤雁搶親的模樣深刻你心麽，倘若有機會，本單于一定要帶着本單于所有的兵馬到你們白宋國搶親，只要你願意。”

他的聲音言猶在耳，似乎在自己的耳邊輕聲說道。

沈香意突然對着空氣大喊了一聲：“賀術德曜？”

沒有他的聲音，沈香意只不過是出現了幻聽罷了。

賀術承載覺得倘若說自己的爹是深情，而沈香意對他爹的感情大抵是超越了深情。

雖然不是愛情的一種，但是也是沈香意生命之中“不能承受之痛”。

沈香意的淚水滴滴答答的滴落在賀術德曜的臉上，她顫顫巍巍的喃喃自語：“沈峰他戰死了，連你也沒有了……”

她撫摸着賀術德曜的臉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容顏，現在已經永遠的閉上了。

她再也看不見賀術德曜對着她瞪眼睛了，天底下可能再也不會有人如他這般溫柔了吧。

啪嗒。

沈香意的淚水混合着雨水落在地上。

沒有了。

賀術承載把賀術德曜的屍體放進了一口棺材裏面。

沈香意沒有跟着賀術承載一起回宮，而是跟丢了魂一樣的跑開了。

她來到城門口看着大戰過的城門口，滿地的屍體，百姓颠沛流離四處逃竄，沈香意一邊尋找沈峰的屍體，一邊跌跌撞撞混混沌沌的喊着沈峰的名字。

她還沒來得及看最後一眼沈峰，沈峰便戰死了？沈香意遠遠的便看見了沈峰，因為可以一眼能看出來是因為沈峰跪在地上身中數箭，即使是斷氣了，沈峰卻跪在原地，沒有倒下，這就是沈峰，這就是她沈香意的父親，即使是死，也絕對不可能倒下。

這一輩子沈峰都是嫉惡如仇，白宋國在一日他便付出所有的心血。

沈香意仍然記得那日，那日殘陽似血，敵軍入侵，沈峰被臨危受命帶兵平亂，而殊不知自己的妻子已經被敵人給挾持，敵人要求沈峰帶兵撤退，留守的一條生路，可是沈峰固執堅決不撤退，那些人當着沈峰的面殺了沈峰的妻子，也就是……沈香意的母親。

可是即便是這樣，沈峰的性子未改，人們都說沈峰不愛自己的妻子。

可是沈香意是記得清清楚楚的，每當午夜夢回，沈香意起床如廁的時候，便瞧着沈峰老淚縱橫跪在沈香意母親的面前，這樣一個把國家利益擺在最前面的男人，卻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愧對自己的妻兒，也會捶胸頓足，也會，也會哭出聲來。

沈香意微微道：“爹，你做到了，你總說，總說自己有朝一日，你會死在戰場上，如今你也算是如願了吧？”

耳畔盡是晚風呼嘯的聲音。

沈香意瞧着沈峰的樣子手上并沒有武器卻緊緊的握着什麽東西一般。

她有些奇怪，伸出手來打算打開沈峰的手，沈峰的手卻是死死的握住，即便是死了，也有一股着很大的力氣。

費了些功夫才掰開了沈峰緊握的手，他手中居然有一張紙條。

那張紙條被沈峰握的非常皺褶，沈香意展開紙條，看見上面的內容的時候，沈香意竟然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原來眼淚這種東西是真的流不完的。

那字條上面寫的是：願小女安好。

沈香意霎那間明白了，為什麽沈峰前些日子還桀骜不馴的堅決不為蒼龍所用，為什麽一向傲骨的爹居然會被那丞相說動，原來真正的原因在這裏，原來是因為她。

她一直覺得自己自私點就好了，這樣就能保證自己不會死，這樣，她原本以為沈峰會因為自己的愚蠢盲目報國而死，原本以為沈峰的心裏沒有她。

果然，可憐天下父母心。

沈峰的心裏還是有他的，當時的尋南煙一定是用她來要挾沈峰的，不然沈峰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出戰的，這麽些年了她還不了解沈峰麽，可是她以為她了解，實則不然。

沈香意抱住了沈峰的軀體，微微道：“爹爹，你放心吧，香兒一定會安好的……”

賀術承載等了很久處置好了賀術德曜的事情之後便瞧着沈香意不知道去了哪兒，沒有了去向。

是的，自己的老爹用了生命救下來的沈香意可不能再有事情了。

他嘆了口氣，只好再出去尋找。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沈香意抱着沈峰的屍體目光呆滞。

而且還有許多百姓認出了沈香意。

那些人都惡狠狠的惡言相向道：“就是這個妖女，害的我們白宋國被匈奴人入侵……”

“對！就是她，就是她陷害忠良……”

“聽說馬家那麽一代忠臣就是因為她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人言可畏，當其中一個百姓發現了沈香意之後，更多的人都圍攏了上來，開始對沈香意指指點點了起來。

沈香意沒有回答也沒有說話。

其中一個人竟然撿起地上的石頭，然後對着沈香意砸了起來，并且大喊着：“砸死這個妖女，砸死這個妖女！”

果然，一人奮起，群體憤之。

其他原本沒有動手的人們都開始對着沈香意砸起了石頭，這石頭有大有小，這些石頭砸在沈香意頭上，身上，沈香意并沒有躲閃，因為她知道，躲閃也是沒有用的，沈香意的頭上都被砸出了血。

“該死的妖女，要不是你白宋國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

“是啊，就是這個妖女的錯！”

“大家一起砸死他！”

賀術承載看見了之後不再遲疑趕緊一個箭步沖了上來，呵斥道：“你們要是再鬧，馬上把你們統統抓起來！”

那些老百姓瞧着匈奴人來了，瞬間吓的屁滾尿流，一哄而散。

賀術承載走到沈香意的面前微微的說道：“沈香意，我就知道，就說白宋國為何比之前那麽容易攻打了，原來這其中是有了你在腐蝕朝政啊……”

沈香意提起眸子微微的看着賀術承載，道：“如今你們匈奴人已經占領了白宋國，想要如何還不是你們說了算，我又能如何？賀術承載要是我沒說錯的話，你應該是恨我的吧，所以你應該殺了我，然後替你爹報仇才行。”

賀術承載卻搖搖頭道：“不，害死我爹的是尋南煙，我要讓尋南煙付出慘痛的代價。”

沈香意道：“呵，或許是吧？”

沈香意踉踉跄跄的站起身來，道：“幫我把我爹安葬好，我要去和尋南煙算賬，老賬新賬一起算。”

其實尋南煙一直都覺得，那個炸彈應該會把賀術德曜和沈香意一起炸死在地下室。

要知道這一招一石二鳥也算得上是她最精密的計謀了。

可是當沈香意出現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愣住了。

不可置信的看着沈香意問道：“你，你怎麽會活下來的？”

沈香意抿嘴笑了笑道：“尋南煙如今你已經沒有了任何花招吧？如今大幕已經拉下了……”

半晌，尋南煙突然反映過來，微微的說道：“哀家知道了，你活下來了，那賀術德曜呢？哈哈哈哈，賀術德曜死了？啧啧，哀家替白宋國人清理了匈奴單于，白宋國的人應該對哀家感恩載德才是，這白宋國還是哀家的天下！”

沈香意勾唇道：“你休想，這白宋國已經被匈奴給占據了，你如何稱王？”

尋南煙突然憤恨的看着沈香意道：“沈香意，你果然是個賤人，哀家就知道你潛伏在哀家身邊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拉哀家下馬，你這個賤人，蒼龍那般用心對你，你就是這麽回報他的麽？”

說到蒼龍，沈香意目光黯淡了一下，不過很快便消失，沈香意慢慢的靠近尋南煙，道：“蒼龍？哈哈，蒼龍被你給害成什麽樣子了？如果說真心，如果說害他，全是你尋南煙，你敢說你沒有愧對過你兒子？”

沈香意的眼眸裏寒氣逼人，逼得尋南煙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尋南煙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

是的，沈香意說的很多，她确實脅迫蒼龍做過很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但是這都是為了蒼龍好，都是為了他能穩坐這個江山，為了他，全都是為了他好……

沈香意道：“你是不是在想這一切都是為了蒼龍好？哈哈，真是有趣呢，為什麽你不能靜下心來聽聽你蒼龍的想法，他的人生不是在你的掌握之中麽？”

尋南煙連連後退，她支支吾吾道：“沈香意，你離我遠一點……”

沈香意不再和她廢話，直接拔出旁邊賀術承載腰間的佩劍，一劍刺入了尋南煙的胸膛。

尋南煙驚呼一聲，然後不可思議的看着沈香意的這個舉動，聲音顫抖道：“你居然…居然敢對哀家這般……你好大的膽子……”

沈香意勾起嘴角，淡然如斯的說道：“請太後去死吧，太後到了黃泉路上，記得還要回頭看看，我沈香意活的好好的，活的很好……”

說完之後沈香意竟然直接把那一把劍給拔了出來。

尋南煙還未來的及說話，感覺胸口一涼，睜着眼睛倒在了血泊之中。

“沈香意！”

沈香意聽見有人喊她，她猛地一回頭。

回頭便看見蒼龍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剛剛沈香意出手殺死尋南煙的那一幕已經深深的印刻在了蒼龍的眼眸之中，他滿眼恨意的看着沈香意，微微道：“沈香意…你居然殺了朕的母妃……你……”

沈香意不知道為什麽，一瞬間居然有一種做錯了事情被抓到了一樣，她冷冷的說道：“你的母妃害死了賀術德曜，還有我爹沈峰。”

蒼龍有些失控的跑到尋南煙的身邊，抱住了尋南煙他大聲喊道：“母妃！！”

尋南煙突然睜開了眸子，她虛弱的說道：“母妃，不是，早就，給你說，過了嗎……沈香意……留不得，你不聽……”

是啊，尋南煙早就給蒼龍說過了，沈香意是絕對留不得的，沈香意并不可能是真心和他在一起的，那個時候的蒼龍總是不信，他認為沈香意不可能再傷害他，可是他錯了，沈香意這是第二次背叛他了，蒼龍眼中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他聲音由低變高，“為什麽，朕總不想參合這些事情，但是為什麽，總讓朕卷入這些事情之中，沈香意！”

他突然轉過頭對着沈香意怒目而視吼道：“沈香意，兩次啊，你怎麽能忍下來心背叛朕兩次！”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的侍衛沖進來，抱拳道：“報告…外面突然闖入了一批白宋國的士兵，似有侵入之勢！”

沈香意連忙道：“不可能，白宋國的士兵都已經覆滅了，怎麽可能還有！”

蒼龍眼眸猩紅，笑道：“哈哈哈，沈香意你背叛朕，早在之前，母妃已經說通了封地的各位王爺，朕也答應，只要把你們這群匈奴人驅逐出去，朕甘願當一個傀儡皇帝，沈香意，朕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賀術承載連忙拉着沈香意道：“那些各個封地的王爺已經出兵，如今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裏，沈香意快走，我們先退出邊境再說……”

沈香意斜了一眼蒼龍，“我沈香意這輩子從未有過二心，對任何人都是，我承歡不過只是為了活下來，僅此而已。”

沈香意說完之後轉身準備離開，蒼龍卻喊住了她，“你說你只是為了活下來，你對朕并不為所動，朕不相信，既然如此的話，那你又如何能上朕的龍床？”

沈香意冷冷道：“不過只是讓慕山稍微做了手腳，和皇上這麽久，臣妾從未和皇上發生過什麽，也永遠不可能，蒼龍，你轉念一想，倘若你一直相信我，又如何會有今日的事情？說什麽真心對我，你到底懷疑過我多少次，恐怕也只有蒼龍你自己知道吧？”

沈香意離開了，離開之前還去天牢裏面把司孤雁帶了出來。

恍惚想起了什麽，沈香意來到了慕山家裏。

“倘若現在再不走，蒼龍一定會找你問罪的。”

沈香意的意思是想帶着慕山一起走。

但是慕山卻回絕了：“放心吧，娘娘，慕山一定會找個地方好好躲一陣的……”

沈香意臨走的時候抱了抱綠萍。

“好好和慕山過吧，他值得你托付一生。”

“嗯，小姐，你要小心！”

司孤雁渾身污垢，眼神卻是幹淨的，見沈香意來接他的時候，他竟然抱着沈香意，聲音甜甜低沉道：“沈香意，你終于來接我了，我好想你。”

沈香意只是抿嘴一笑，“我帶你走。”

沈香意跟着賀術承載退走了白宋。

今日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雖然是安全撤退，但是賀術承載卻是在邊境不遠處紮營。

沈香意親自帶着司孤雁去洗了洗身子。

司孤雁原本身上很少有傷痕的，自從他交出了玉玺之後身上就沒有一塊好地兒，到處都是傷痕。

沈香意一邊給他清理傷口一邊給他把身子擦幹淨。

原本有些調皮的司孤雁卻在遇見沈香意之後變得安靜了下來，但是眼神卻是一直盯着沈香意的。

就好像要看沈香意給裝在眼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