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至死不渝的愛03
天蒙蒙亮時,院子裏響起走動聲,有睡得早的人已經起床了。
宋襲睜開眼,對上一張安睡的臉,被窩裏的熱意把小孩兒的臉熏得微紅。
他小心把胳膊從對方頸後挪出來,輕手輕腳地進了衛生間。衛生間十分簡陋,一個供洗衣和洗漱的水泥臺子,一個很小的馬桶,以及簡易淋浴。
宋襲從水泥臺上拿起牙刷漱口,看着鏡子裏滿嘴泡泡的自己笑了。
在他前二十幾年的人生中,與人同眠的經驗很少,像蔣夙這樣乖乖窩在懷裏的舉動,讓人心裏熨帖,好像他們倆真是一起長大,關系融洽的手足兄弟。
牙刷在牙齒上摩擦出許多泡泡,不知想起什麽,他臉上笑意凝固了。
快速刷完牙,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臉,他快步走出去,發現蔣夙也醒了,正披着被子坐在床上。
宋襲半跪在床前,伸手去捏小孩子的臉皮,“夙夙,問你件事。”
蔣夙撩起眼皮看他,宋襲問:“來到這裏之前,你也在五頌山?”
按照李鐘的話,如果小孩當初不在他們的“圈”內,是不可能跟他到一個地方的。
蔣夙的嘴角抿緊,眼神暗了幾分,“嗯。”撐開被子抻了個懶腰,他忽然笑了,“哥哥昨晚睡得好嗎?”
小孩一笑,往日沉沉的眼眸燦若陽光,宋襲的思維一下子就被帶偏了。他點點頭,溫柔地揉着蔣夙的淩亂的頭發,把手伸給他,“走吧,帶你去洗漱。”
蔣夙看着青年瑩白的指尖,順從的将手遞上去。
宋襲把人帶進衛生間,給他擠好牙膏後就退了出來。他站在床前,将兩床被子抖了抖鋪好,随後叉着腰站在房間中央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
昨晚臨睡着前聞到的氣味記憶猶新,那種混合着膠臭的刺鼻味道,不該屬于這麽一間幾經使用的老房子。
目光打量四周,每一堵牆,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可惜他并沒有發現太大的異常。非要找出一點的話,應該就是那堵與床緊貼的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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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壁與天花板的結合處,白得突兀,就像新上了層膩子。
就在宋襲打算爬上床,
近距離觀察時,房門被人敲響。不等他回答,有人直接用鑰匙開門走了進來。
向導拿着鑰匙,見宋襲跪在床邊愣了下,“抱歉,我以為你們還沒起,就自做主張進來了。”
宋襲從床上下來,“有事嗎?”
“早餐時間到了,你們最好快點出來。我安排的游船項目是早上9點整開船,不能遲到。”
宋襲佯裝興趣濃厚,“我們要在鎮上呆整整一周的時間,後面的游玩項目應該還有很多吧。”
“是的宋先生。”向導拿出職業的态度,細細解說,“還有深入的民俗體驗、當地非物質文化參觀、爬山、露營、篝火等等。”
“哥哥,我好了。”蔣夙從衛生間出來,因為被擋了路,他不太高興的蹙起眉。
向導驚訝的回頭,低頭看向小孩子,半晌,他回神對宋襲說:“你們還帶了小孩子?”
宋襲心說你是瞎了還是腦子不夠用,自己帶的團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嗎。
用手隔開向導,把蔣夙從對方背後拉到自己面前,宋襲說:“你先出去吧,我們馬上就到。”
向導走了,又去了隔壁。
宋襲聽見,他也是先敲門,随後便拿起鑰匙直接打開門,根本沒有等裏面的人做出反應。
與其說是叫人吃早餐,更像急着去看屋子裏的人究竟在做什麽。
從另個角度看,這是一種探究,一種監視。
早餐的用餐點布置在院子裏,那地方擺了一張很大的圓桌,剛好擺夠十二雙碗筷。
宋襲站在一張凳子前,對向導說:“少了一副碗筷。”
向導看看青年,又去看青年腿邊的小孩,“我這就去拿。”
圓桌上擺着稀飯饅頭和小菜,等大家快上桌時,又端上來兩大盤包子。
大包子光是看着就知道很好吃,胖子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個大口咬掉,滿意的閉着眼睛說,“是雞肉芽菜的,真香。”
旁邊的人問:“你确定?”
胖子沒有恐怖世界的生存經歷,被質疑後只覺得莫名其妙,“廢話,不是雞肉還能是什麽?”
在場的人相互對視一眼,仍舊沒有動作,直到胖子伸手拿到第二個,他們才躍躍欲試。
不明所以的兩個新人姑娘忍到了最後,見只剩下兩個,而其他人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急忙伸手一人拿了一個,死死攥在手裏急切地吃掉。
宋襲胃口不算大,跟蔣夙一人半個,包子味道确實不錯,裏面的餡兒該是用豬油爆炒過的。
向導端着碗站在一旁,他喝完粥,看了眼腕表,“時間到了。”
衆人一愣,李鐘問:“什麽意思?”
向導放下碗,粗魯的抹了把嘴:“送糕點的人來了。”
話音剛落,院子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大家跟着向導走出去一看,韓家小院門口圍堵着不少人。
他們簇擁着一個穿藏藍布衣的老頭,老頭手裏拎着一個漂亮的兜子,兜子上的花布被掀開,露出擺放在下面的十二塊糕點。
宋襲問蔣夙:“你說,他會不會是昨天那家糕點鋪的老板?”
蔣夙沒開口,站在一旁的李忠先說話了,“應該是,你看他袖口還沾着白面粉。”
昨天大發脾氣,今天冷靜多了的胖子撸了撸自己胳膊上的大牌手表,下了一級階梯,“老人家,這是給我們的吧。”
經過一夜的沉澱,他已經清楚地知道,發生在身邊的不是惡作劇,也不是電視節目。匪夷所思,但他确實到了另一個世界。
做慣了領導的他,不甘于被李鐘一個健身教練左右,試圖快速穩固自己在隊伍中的地位。
李忠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不屑的扭頭看向一邊,耳朵卻聽着老頭的動靜。
老頭咳嗽一聲,将籃子上的花布蓋好,“是的,這是我們大家的一點心意,都是些鎮上的特色點心,希望你們能收下。”
宋襲:“這是您親手做的嗎?”
老頭聞言看了過去,瞧見一名抱孩子的青年,他颔首,“我是鎮上唯一的糕點師,東西自然是我做的,但原料是大家一起提供的。”
胖子道:“老先生,看你這兒只有十二塊點心,我們一共十三個人。”
老頭:“不管你們有幾個人,我們只做十二塊點心,這是鎮上的風俗。”
這話就有些前後矛盾了。既然是送人,自然每人都該有。可鎮裏的人偏不按常理出牌,
要按照風俗行事,這不是得罪人嗎?
“你們的好意我代他們收下了。”向導打斷正要再次開口的胖子,伸手接過籃子。
圍觀的鎮民和老頭子還不肯走,他們直勾勾的盯着“游客”,目光裏藏什麽。
蔣夙的腦袋往宋襲肩上靠,“我要藍色。”
精致的糕點外形都是一樣的,只是每一個正中都點綴着不同的顏色圓點,圓點的顏色各不相同,十二種顏色,沒有一個重樣。
宋襲看了眼點綴着藍色的那塊,想了想對李鐘道:“我要藍色的,跟蔣夙分一個就行。”
李鐘覺得可行,正要說糕點的分配問題,只見那胖子已經從向導手裏接過糕點籃子,挨個往下發。
輪到宋襲時,剛好是藍色的。
宋襲覺得自己運氣不錯,把糕點分開,裏面包的是黑豆沙。再去看其他人的,不是小米就是玉米、紅豆沙等,全是粗糧做的餡兒。
“你的裏面包的什麽,點的什麽色?”有人問道。
另一人答:“薏米餡兒的,綠色的。”
旁邊有人跟着說:“我的是莜麥,外面是小黃點。”
宋襲看向拿着綠色糕點的人,那人名叫吳川,生得牛高馬大,皮膚黝黑,手指上布滿了傷口,應該是慣常幹粗活的。
張秋林走過來,把自己的糕點分出一半,遞給蔣夙。
蔣夙拿着自己那半小口的吃着,仿佛沒看見他。
宋襲替蔣夙拒絕道:“他吃半個就夠了。”
張秋林聳聳肩,看了眼吳川,用只有就近的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宋襲,你還記得昨晚的綠色顏料水嗎?”
宋襲說:“糕點上點了十二種色,綠色共兩種,一種綠色,一種黃綠色。昨晚的顏料水是正綠色,跟吳川那塊糕點上點的顏色一樣。”
“看來你也發現了。”張秋林道。
“在這裏,任何一種巧合都可能意味着不幸。”李鐘粗聲粗道,“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誰都不是神,算不準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宋襲指了指向導:“能怎麽辦,只能跟着他先去游湖。叮囑大家別分散,多注意安全。”
李鐘點點頭,拍拍手把人召集到一起,語重心長的叮囑幾句。
大多數人都是順從的,唯獨那位胖子逆反,白眼快翻上天了。
李鐘沒搭理他,話剛說完,向導就組織大家出門了。
林南鎮的中心位置,有一條橫穿而過的河,每隔一段距離,河上都會出現一座橋。可那些連接河流兩岸的橋上,空無一人。
倒是河道兩邊,鎮民們說好了似的,堅持不懈的跟着他們的游船走,一刻不停,其中有人手裏還拎着黑黑的塑料袋,這讓宋襲想起了昨夜在白家畫館裏燒紙錢的黑衣老婆子。
他下意識的在群人中尋找,還真找到了那位老太太。
雖說昨夜沒看見臉,但對方的背影他記得很清楚,後背微微佝偻,後腦勺上挽了個發髻,插着一根綴着紅珠子的銀簪。
“張秋林,你看昨晚燒紙的人是她嗎?”宋襲叫來張秋林,張秋林一看,睜大了眼睛,“好像就是她,可她們跟着我們幹什麽?”
宋襲哪能知道原因,他只知道,劇本給出的提示太微妙,光是死守着那幾個字等于坐井觀天,永遠找不到答案。
他必須時刻觀察、去探尋周遭的人和事,以摸索出更多的關鍵細節。而且根據上個世界的經驗,出現在附近的每個土着身上都可能系着疑點。
解開的疑點越多,意味着找到出口的可能性就越大。
船不大,十三個人被迫分成了兩撥。
李鐘負責宋襲等七人,胖子和向導負責其餘六個人。
李鐘看了眼船上的其他人,個個都是茫然無知,他蹙眉道:“你們不覺得咱們這些人就像是被圍觀的,裝在籠子裏的猴子嗎?”
“誰說不是呢。”張秋林摸了摸胳膊,上面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宋襲緊緊抱着蔣夙的胳膊,生怕他掉下船,小孩兒卻掙紮着要下去。沒辦法,宋襲只好把人暫時放下,讓他老實坐好。
“那是什麽?”蔣夙拽了拽宋襲的褲子。
宋襲順勢捏着小孩的手,視線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河道飄着一個白色的東西。
“塑料袋?”坐在船尾的人說道。
宋襲掏出手機打開了攝像頭,然後将畫面拉近。
那是一只貓,一只死貓。
李鐘看他表情不對,問:“怎麽了?”
宋襲:“是一只死掉的大白貓。”
李鐘想起什麽,搶過宋襲的手機死死盯住屏幕。青年沒看錯,的确是只死貓,可那只貓的形态有些奇怪。
它的身體過于幹癟,即便是毛被水打濕了,也不該是這種狀态。
很快,貓的屍體被河水沖過來,輕輕撞上船身。
蔣夙的膽子很大,竟然徒手把那只貓拎起來。宋襲抓着他的手腕,用另一只手把貓搶下來,“不能玩兒。”
蔣夙嘴角往下壓着,不太高興的樣子。
宋襲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慣着孩子,他背過身,把死貓放到船上,假裝沒發現小孩兒的情緒變化。
“你們看他的脖子。”李鐘的膽子也不小,手指分開濕噠噠的毛,發現在大白貓的脖子附近有一條口子。
口子細長,可見行兇人使用的工具十分鋒利。
貓身上的血流幹了,無論他們怎麽拎,怎麽搖,都沒有淌出一滴。
“全流進河裏了吧。”張秋林說。
宋襲撐着下巴,搖了搖頭,“應該是流幹,或者被抽幹之後再被丢進河裏的。”
“你怎麽知道?”李鐘問。
“我們是在河道盡頭上的游船,一路過來你們看見貓了嗎?”宋襲說,“河裏沒有貓,也沒有血跡,而且你摸一下試試,它的身體還是柔軟的,應該是剛死不久。”
“會是誰幹的呢?”李鐘表情凝重,忍不住又看了眼白貓,“我總覺得它眼熟,跟昨晚看到的那只很像。你們說,會不會是畫家?”
宋襲想起昨晚看到的血跡,“或許吧。”
如果是畫家,他殺貓做什麽,單純的為了獲得虐殺的快感,還是另有所圖?
“橋上有一個女人。”前面的游船中,胖子忽然大喊一聲,那聲音中滿滿都是驚豔,他咧嘴沖着橋上揮手。
橋上的女人坐在畫板後,上半身全被遮擋,只露出裙擺遮住的雙腳,可胖子還是覺得那是個少見的美人。
他轉頭問向導:“那也是鎮上的人?”
向導微笑道:“那是我們鎮上最美的女人,只是她性格內向,除了寫生和尋常買東西,很少出門。”
胖子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搓着手問:“我能見見她嗎?”
兩艘船隔得不遠,前面的聲音自然飄進了後面的小船裏,李鐘啐了一口,破口大罵:“你他媽找死啊。”
胖子充耳不聞,還期待的望着向導。
李鐘搖了搖頭,“真是魔障了!”
張秋林憐憫的看了胖子一眼,“他還沒真正認識到這個世界的可怕,等死人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宋襲也看着那個女人,她畫畫的姿勢優雅。從調色盤中沾取顏料時,她會擡手撥一下垂下來的發絲,氣質恬淡,動作輕柔。
若是放在現實中,這的确是個迷人的女人,可這一幕落在本不該出現行人的橋上時,她的存在就變得不那麽恰當。
船随着水流往前飄,從女人所在的橋洞下方穿過。
宋襲看見前面的胖子依依不舍,一雙眼睛恨不得黏在女人的背影上。
“好了,前面的碼頭就是終點,大家先坐穩,靠岸的時候會有颠簸。”向導在船頭大聲喊道。
碰的一聲,船撞上碼頭,胖子他們那艘船上的人險些栽到河裏。
等全部的人上岸,向導指着前面一條街道的入口說:“我們現在開始下一段行程。”
新的行程沒什麽意思,就是逛街。
向導把幾人帶到街上後,就找了個茶水攤坐下,說是可以自由活動一會兒,等到了飯點再帶大家去吃飯。
街道古色古香,到處都是木頭的牌匾和精致的镂空飛檐。
宋襲跟張秋林正要往前,就聽見後面起了哄,是李鐘跟胖子吵了起來。
胖子說要回去找畫畫的女人,李鐘不讓他去,兩人争執幾句後,竟然直接動了手。
最後自然是身體強壯,且更為靈活的李鐘贏了。
胖子被壓在地上哇哇大叫,滿嘴噴糞,把這一日多來的不滿、恐慌全都發洩了出來。
李鐘任憑他罵,對方罵得越大聲,他反而越冷靜。
就在大家考慮要不要上前勸阻的時候,一大片紅色液體從天而降,盡數澆在胖子頭上。
大家嘩然後退,其中一個捏着鼻子,滿臉厭惡。
宋襲蹲下,一手扶住蔣夙的後背免得他掉下來,一手忍着惡心沾了一點液體。
他低頭聞了聞,腥臭混着刺鼻的油漆味,令人作嘔。
張秋林也聞到了那味道:“血?”
宋襲仔細辨認幾秒,道:“應該是混了血的油漆。”
周圍的人一聽,紛紛跑開,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
胖子的頭上、身上、滿臉是血,壓制着他的李鐘也沒能幸免,渾身濕透,好在臉上沒被澆到。
他擡頭向四周看去,附近全是二層小樓,每個窗口前都是空無一人,找不到是誰潑的下來。
胖子的嘴裏咽下去了一些液體,惡心感直往上翻。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推開李鐘,沖到一旁的垃圾桶前嘔吐起來。
宋襲返回去,找到正在喝茶的向導。
聽說了前面發生的事後,向導表示理解,說出來的話卻不近人情,“你們的行程安排裏每一項缺一不可,如果有人認為自己影響了公共秩序,覺得丢臉,或者是臉上太髒,不好意思見人,可以去那邊買一個面具戴上。”
恰好過來找向導的胖子聽見這話,好奇的去了面具店。
店裏的面具只有一個款式,白色的外殼上畫着一堆棕色眼珠,眼珠中央掏了一個小洞,用來觀看外面。
面具造型怪異,可來自鎮民和自己人指指點點的視線令他十分惱怒,負氣的買了一個扣在臉上。面具大小很合适,如同定做的。他覺得驚奇,想了想,又買下十二個面具,送給其他人。
“剛剛的事實在不好意思,讓大家看笑話了。”他慣會收攏人心,說話時歉意十足。
大家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尴尬的笑了笑,一一伸手接過。
但在發現面具是一層層白紙糊出來的後,衆人的臉色開始黯淡,覺得不吉利。畢竟,只有死人才會把白紙或者白布蒙在臉上。
宋襲拿着面具仔細看了看,心裏也有些膈應,把兩個面具拿在手裏。
古街不長,前後也就兩公裏,一行人前後逛了三遍,終于混到了正午十二點。
午餐安排在街上的一家特色飯館內,一進門,胖子就沖去衛生間洗臉。
點菜的是李鐘,他把菜單遞回給服務員後,許久都沒見胖子回來,不禁擔憂道:“去了這麽久,怎麽還不回來?”
正巧宋襲也想上廁所,“我去看看吧。”
蔣夙拽了拽青年的衣服,表示自己也要去。
兩人大手拉小手去到衛生間,發現門是關着的。
宋襲用一根手指把門頂開,外面的光投進去,在地上留下白色的光帶。
伸手摸索到電燈開關,按了下去,燈沒亮,應該是壞了。
他抓緊了蔣夙的手,嗓子眼發緊,“林哥,你在嗎?”
黑暗中傳來嗬嗬的粗喘,宋襲知道,裏面出事了。
他松開蔣夙,讓小孩呆在門口別進去,随後找出手機打開電筒,一步一步,小心謹慎的走進去。
剛到衛生間的中央,喘息聲沒了。
衛生間不大,共有三個隔間和六個便池,隔間外的情況幾乎是一目了然。
宋襲把光照向隔間,一扇扇門挨着推開,裏面的馬桶布滿了黃色的污漬,地面濕噠噠的,像是哪裏漏了水。
檢查到最後一個隔間時,他的心突然漏了一拍。
他一手按着胸口,另一只拿着手機的手正要推門,吧唧一聲,腳下踩住了某種黏膩的東西。
霎時間,有血腥味從地面翻上來。
宋襲低頭看了眼,地面上有暗紅色的液體,他再次開口:“林哥。”
安靜的隔間內,傳出讓他熟悉又發憷的喘息,宋襲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後跟踩到了什麽。
條件反射的,他将光照向背後。
小男孩的眼睛被光刺得眯了起來,嘴裏發出一聲抱怨:“別照我的眼睛。”
“哦。”宋襲短暫的愣怔後回過神,立刻把光線放回隔間門上。
“不是要開門嗎?”蔣夙的聲音帶着幾分好奇,不等宋襲反應,他拉住青年的手腕往前一推。
隔間門開了,胖子那肥碩的身軀跪在地上,腦袋埋在馬桶裏。
蔣夙拉了拉宋襲的手指,“哥哥,他怎麽了?”
宋襲:“……”
如此詭異的畫面,如此強烈的血腥味,小孩沒有尖叫,沒有害怕,還很淡定的問他怎麽了。
宋襲有點恍惚,“夙夙,你才是真男人。”
蔣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