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小樓
第七十章 小樓
到了機場,小江把車泊在停車場內,如同昨天一樣,辦完手續後,兩人進了VIP候機室。
候機室內寂靜無聲,前後竟然沒有一個登機旅客。頭頂的吊燈略微昏暗,投射出去後,空間內的許多死角一片漆黑。
小江神經質地左看右看,亦步亦趨地跟着宋襲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吸口涼氣,悄聲說:“宋哥,你有沒有覺得陰森森的。”
宋襲沒接話,問起之前路上的聊過的話題,“剪輯師大哥怎麽跟你說的鏡頭的事?”
“啊?”突轉的話題讓小江錯愕,他頓了會兒才說,“他最開始是打電話跟我說自己辭職了,我追問之下才告訴我,說是因為照片和其他鏡頭的問題,不敢再在劇組呆下去了。”
那一團位于鏡頭和照片一角的黑色頭發,明明沒有占據全部畫面,卻總是讓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它。
宋襲回憶起第一次聽說靈異照片的時間,是一個周末。想着想着,眉頭皺了起來。
“小江,有黑頭發的鏡頭也是在x月x號晚上拍攝的嗎?”
“是啊。”小江對那天的印象非常深刻,“那天男二號不是有事來晚了麽,導演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而且他演技也不好,一個鏡頭重拍了好多次,因為他,你在旁邊幹站了好久。”
晚上?
宋襲從前不信鬼神,但保不齊身邊有個大喇叭小江,自從開始撿到劇本起,小江就開始向他灌輸各種靈異常識。
譬如,夜裏的,特別是午夜零點的陰氣是最重的,适合厲鬼出沒。
宋襲:“照片是晚上拍的,有頭發的鏡頭也是晚上拍的,所以那東西是夜裏才出沒?”
話音剛落,突然聽見哐铛一聲,那些擺放在條形桌上,供旅客自取的咖啡杯,不知哪一個被勺子敲了一下。
Advertisement
小江吓得整個人一震,差點跳起來。
藏在宋襲領口的影子悄無聲息的蔓延出去,如同強大的海水,先是滲透,再慢慢侵占住每個角落。
瞬間,寂靜的候機室內,忽然多了許許多多來自外界的聲響。
小江茫然,忽然不确定,這些聲音是不是一早就存在,只是因為說話太專注,沒注意到。
宋襲微蹙的眉頭很快松開,可以确定,候機室裏不幹淨,至少在蔣夙出手前是這樣的。
上午十一點半,飛機抵達安城。
有了蔣夙護着,宋襲大搖大擺地走出機場,經過的人視他如無物,偶爾有那麽一兩道探究視線落過來,很快就會帶着自我懷疑的神色轉開。
宋襲莫名的想,要是早點遇到小朋友就好了,就不用沒出門全副武裝了。
小江拎着一個小行李袋,低頭打電話聯系接人的司機。司機已經等在外面,一出去兩人就上了車,直奔目的地。
司機是托關系聯系的靠譜本地人,說話做事帶着股子豪爽。
見兩人大包小包拎着行李,不像本地或者出差的,便拉起了話頭。
“二位是來旅游的吧。”他臉上帶笑,“安城花卉園可是咱們這兒開發的重點項目,前不久還申報了xx年的花卉博覽會的舉辦資格,不知道能不能選的上。”
“安城本就四季如春,适宜花草生長,一定能選上。”宋襲往前坐了一點,擺出八卦的姿态,“我聽說花卉園的老板姓王,是個祖傳的富二代?”
“嗯?王老板?”司機臉色古怪,從後視鏡中看了眼後座的人,“你不知道嗎?他失蹤了,大概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大概是我們當地引起不小的轟動。”
“失蹤?”宋襲追問,“後來人找到了嗎?”
司機說沒有,“沒,何止是他,一夜之間,一下子失蹤了好幾十個花農!”
又是一夜之間消失,和林南鎮的情況一模一樣。
宋襲按下內心的震驚,問:“警方調查了嗎?也沒有找到他們的下落嗎?”
司機沒有明說,只說:“總之,這一起大型失蹤案件成了懸案,至今未破。”
後半程,宋襲再沒有說話,他把這件事告訴吳響,讓他去查一下失蹤發生前,花卉園裏有沒有出現過什麽異象。
吳響的信息回得很快:【林南鎮和安城花卉園,兩個案子,雙倍酬勞。】
後面緊跟着報價。
宋襲臉上扭曲一瞬,回過去兩個字:【可以】
自從離開父母的庇佑,自己出來賺錢,宋襲算是嘗到了什麽叫做血汗淚。那些被導演批評甚至指着鼻子罵的時光,那些為了補戲徹夜不眠的時候,讓他對如今存在銀行卡裏的錢十分在意。
小額的支出還好,遇到這種大額支出,他的心真的很痛。
心一痛,即必須找別的事來緩解。
所以一下車,兩人先去了花卉園內的酒店,随後小江就按照宋襲的指示從酒店方的後廚買來了蔬菜瓜果。
手起刀落,蘋果一分為二。
宋襲遞給小江一半,張嘴咬住另一半,拿過來一個橘子,修長的指尖從頂部陷入,輕松将皮剝了下來,擺入盤中。
小江面上不顯,心裏卻有點痛苦。
他沒住在宋襲的手機裏,但從眼下這個熟悉的場景足以可以判斷,宋哥肯定又支出了一大筆錢。
宋襲一下子做了三個果盤,兩人一直吃到下午兩點多才吃完,此時,外面的陽光正盛,刺得人睜不開眼。
可酒店方卻致電詢問,需不需要訂購半小時後的演出票。
演出以民間藝術為主,收益所得将捐助給當地的民間藝術機構,确保民間藝術得到更好的發展。
宋襲覺得這是件好事,當場訂購了兩張票。
十來分鐘後,酒店的工作人員前來敲門,告訴兩人可以出發了。
演出地點距離酒店不遠,宋襲坐着觀光車,吹着涼風,目光掃過一片又一片花田,這裏的花開得豔麗絢爛,顏色比普通花店的漂亮許多,不少游客擺着姿勢,正在拍照。
宋襲的衣領內側是個很好地地方,蔣夙一逮着機會就窩在這裏,他從裏面出來,化成該有的形狀伏在青年腳邊,其中一小部分染着絲絲涼意,纏在就近的腳踝上。
宋襲覺得癢,腳下踢了兩下,剛放回去,影子又纏了上來。
以前怎麽沒發現蔣夙這麽粘人?!
無奈地嘆口氣,任由他去了。
觀光車平穩地将人送到了演出地,幾百張塑料凳充當的臨時座位上已經坐滿了男女老少。他們有的打着傘,有的扇着扇子,有的正從叫賣的工作人員手裏接過冰棍。
宋襲找了個角落坐下,目光四處搜尋,想找個年紀大的打探消息。
一陣激昂的敲打音樂拽走了他的注意力,臺上,一個白胡子老伯正在吹唢吶,唢吶聲音偏尖銳,配着很濃的民族風情。
起初宋襲并不覺得有什麽,只是再後來,唢吶聲音變了味道。
那音樂宋襲曾近距離聽過兩次,一次是寸頭遭到審判,一次是程雅雅被審判。詭異的曲調在白天和臺下熱鬧的烘托下,變得不那麽森然。
音樂一停,宋襲就起身跟去了後臺。
老伯将唢吶裝進絨布袋子裏,正要離開,見突然堵住門口的人,他愣了愣,“你是……?”
“我是來旅游的,覺得您剛剛吹奏的曲子很好聽,就想來問問,可不可以給我一個譜子。”
俗話說,徒弟餓死師父,唢吶演奏的民俗音樂算是老伯吃飯的手藝,他尋思着,如果真透露出去,眼前這人搶自己生意怎麽辦?!
他一個将近古稀的老頭子,肯定幹不過眉清目秀的年輕人。
“抱歉啊小兄弟,這鋪子是祖上傳下來的,不能透露。”老伯臉上帶笑,言語間盡是冷漠的拒絕。
宋襲身上沒多少現金,他問小江要來幾張鈔票,連自己兜裏掏出來的那些,一起塞到老伯手裏,“我是個民間音樂愛好者,沒別的意思,真的只是因為喜歡。”
老伯看眼手裏的錢,得有小兩千。
他仔細打量青年,從頭到腳都是名牌,似乎不像是要搶生意的。他略顯猶豫,答應下來。
“不過樂譜不在我身上,我也背不出來,你要的話跟我回家取一下吧。”
宋襲求之不得。
演出團就住在花卉園內,等到演出結束,宋襲便跟着老伯一同上了接送的觀光車。車子開過一片又一片花朵拼成的巨形圖畫,和一片碧綠的人造湖,在經過一條很長的水泥路後,終于停了下來。
那棟四層小樓黯然聳立,歲月給他門上了一層老舊的外衣。
看着那些斑駁的脫落了牆皮的牆面,宋襲攥起了拳頭,身體緊緊繃着。手腕上傳來一絲涼意,小江投影在自己身上的影子,不知何時已經被蔣夙侵蝕,正緊緊握着他的手腕。
小江見前面的青年一動不動,疑惑道:“宋哥,怎麽了?”
宋襲回神,“沒什麽。”他看向老伯,笑着說,“這棟樓是很早之前建的了吧。”
“已經十七年了。”老伯說,
“據說最早那批花農住過的屋子。”
老伯住在一樓,他帶着兩人走向最右邊的屋子。老舊的防盜門上,已經沒了房間號,随着門推開,宋襲看見裏面陳舊的家具。
突然有種時光倒錯的感覺。
老伯率先走進去,屋子裏的淩亂讓他有些不好意思,“家裏沒怎麽打掃,別嫌棄。”說完,跑去給兩人倒了水端來。
宋襲坐下,發現這張沙發有點眼熟。
老伯見他目光怪異,下意識解釋道:“這裏的家具都是之前從這棟樓裏清理出來,然後經理按照大家的需求分配的。”
宋襲指尖在裂了的皮質沙發上擊打兩下,用手機在記事本上打了兩個字:【阿奇】
影子沿着青年後背的陰影爬進他的領子裏,“是。”
宋襲的心越跳越快,這居然真是阿奇用過的家具!
是不是說明,恐怖世界的一切或許不是虛構,或者對現實的映射,而是真實存在的?!
來福酒店裏的娃娃并非沒有來由,林南鎮的白小姐和變态畫家真的有過一段情,而安城花卉園裏的花能那樣鮮亮,得益于土壤裏埋葬着曾經那些花農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