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零號失蹤人口

第七十一章 零號失蹤人口

“其實……”老伯蒼老的聲音緩慢響起。

他看了宋襲一眼,有幾分心虛,“其實樂譜并不是我的或者家傳的,是我從沙發縫裏找到的。”

宋襲一愣,“撿的?”

仔細想想也不奇怪,那古怪的歌在最初的時候需要作曲填詞,完成之後,花農們再一起學習。那是一個神奇的儀式,寄托了大家對犯錯者的斥責,和對骨灰肥料熱切的需求。

“我能看看嗎?”宋襲問,“你放心,我只是好奇。”

老伯定定看了青年一會兒,起身進了房間。

宋襲擡頭看向四周,雖然從外面看牆皮已經剝落,裏面卻保護得很好,牆上有明顯的補過牆膩子的痕跡。

聽見響動,他看了過去,老伯拿着一個筆記本走出來。

他從筆記本中取出一張發黃的紙,“這就是我找到的曲譜,曲子很有特色,就是下面的歌詞……”

紙上,曲子完好無損,位于下面的歌詞被黑筆塗掉。宋襲努力從黑色下拼湊出幾句話,正是當初聽到花農們唱的內容。

“叔叔。”宋襲按捺住心驚,狀若無事的将紙遞回去,話家常般随意問道,“你來這兒上班多久了?”

“五年了。”提及往事,老伯眼睛微眯,“我們演出隊的都是住在附近的,當初他們的公關團隊找到我們,說是可以給發工資,盈利所得還可以捐給村子,我們覺得待遇很好,就來了。”

這樣的有良心的企業不多了,宋襲點點頭,“那你有聽說過什麽關于花卉園的傳說嗎?”

“什麽傳說?”老伯一下子坐直,渾身呈現出戒備的姿态。

“我不是故意打探消息的對家,也不是記者。”宋襲又讓小江掏出一點錢,“我可以書面保證,不會把事情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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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年代的人,又是長期居住在村子裏,沒什麽文化,但當老伯聽見“書面保證”幾個字,一下子放心不少。

他一點點地把錢移到自己面前,“傳說沒有,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你們應該多少知道一點吧,就是花卉園裏的人一夜失蹤的事。”

小江張了張嘴,他以為司機是聽人吹牛聽來的,沒想到這個老伯也知道。難不成還真有人可能會在一夕之間消失,連警察也查不出來?

窄小的,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屋子,一下子充滿涼意。

小江往宋襲的方向靠了靠,眼看着胳膊就要靠到青年身上,他突然挪不動了。

就像是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隔檔在他與宋襲之間。

小江又嘗試着往右方靠了靠,還是動不了,臉上青白交加,如同見鬼。

宋襲沒注意到他的異樣,仿佛沒聽過人口失蹤的事,驚愕道:“當時花卉園有多少人,怎麽可能一夜失蹤呢?”

老伯比了個數字:“五十來個人吧,聽說還有一個半大的孩子。”他憐憫的啧了一聲,“可憐喲。”

宋襲驚異的瞪大眼睛,“會不會是以訛傳訛?”

“哪能啊。”老伯像是遭到奇恥大辱,激動道,“我當時也四十多歲了,事情又發生在距離村子不遠的園區裏,我哪能不知道!”

“雖說我沒有親身經歷,但當時在花卉園裏工作的人中,有家人正好就住在我們村子裏,那個小孩兒的爸爸至今沒有再娶,說是要等母子倆回來。”

宋襲的眼前,晃過根須從小男孩腦子裏伸出來的畫面,“我能見見小男孩的父親嗎?”

“啊這……”老伯為難,右手拇指與食指指腹摩擦。

正沉浸在驚吓中的小江,突然又被撞了一下,整個人直接跳了起來,看着他宋哥結結巴巴道:“怎、怎麽了?!我們要走了嗎!”

他對這個房間充滿了恐懼,恨不得原地消失。

宋襲皺着眉說:“暫時不走,那什麽……”他比了個手勢,要錢。

小江的恐懼不翼而飛了,又要錢!他瞪了眼老伯,彎腰對宋襲小聲說:“宋哥,你會是遇到騙子了吧。”

他家小宋哥以前是家養的乖寶寶,現在是粉絲手裏的三好明星,不谙世事,每天就知道工作和做飯,太單純了。

宋襲看着他捂緊荷包的手,嘴角抽了抽,“快點,回頭還雙倍。”

小江心動了。

老伯捏着新索取來的錢,摸出一個老式磚頭機,“我這就給他打電話,看人在不在家。”

人在,剛做完農活,正打算做飯。

宋襲三人到的時候,飯菜剛好上桌,簡單的紅薯稀飯和一個炒五花肉。

男人狀态憔悴,三四十歲的年紀,頭發已經白了一大半。他并不在意客人的來訪,自若的端起碗開始用飯。

“我是從水鄉過來的,遇到了和你一樣的麻煩。”宋襲在他對面坐下,騙人不好,可唯有同樣的遭遇才能拉近兩人的距離。

果然,男人猛地放下碗,驚詫地望向宋襲,“你是說你的家人也……”

老伯蹙眉,“可你剛剛不是說……”說到一半,小江很會看眼色的,把人拖到了門外,并體貼的為兩人關上堂屋的大門。

室內寂靜,一道呼吸清淺,一道急促。

從男人的反應,宋襲猜他一定聽說過林南鎮的怪事,開門見山道:“我也一直在找他們,意外打聽到了你這裏。我想知道花卉園和水鄉之間有沒有相同點,或許我能順着這個點,找到人也說不定。”

“沒有。”男人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聲音沙啞如老舊的風箱,“我去過水鄉,什麽也沒找到。”

漫漫長路中,他終于找到一個與自己境況相同的人,男人激動地握住宋襲的胳膊,“找不到的,他們真的消失了,沒有一點痕跡,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宋襲被他捏得胳膊疼,還沒來得及掙開,一道黑影朝男人後背襲去。

他擡手在桌上輕輕叩了一下,搖了搖頭,影子如同一只巨大的黑獸,寂靜無聲地立在男人背後,沒有回到青年身邊,但也沒有繼續動作。

宋襲對蔣夙做了個口型:“你乖點。”

影子晃動一下,瞬間縮水回到宋襲腳下,讨好似的,在他外露的小腿上蹭蹭。

宋襲按住男人的肩膀,“你能跟我說說,他們在失蹤前遇到過什麽怪事嗎?”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小江的聲音,似乎在和誰說話。

外面鬧哄哄的,對話進行不下去,宋襲起身拉開門,對上一副墨鏡。他眨了眨眼,又眨了兩下,不敢置信地盯着外面的人,“吳響?”

吳響是個中年人,氣質儒雅,摘掉墨鏡後的樣子不會讓人聯想到私家偵探這一類角色,而是個溫文爾雅的大學講師。

他對宋襲颔首,“這麽巧,你也在。”

屋內的男人戒備起來,語氣不太好的問宋襲,“他又是誰?”

吳響的辦事能力果然厲害,竟然這麽快就查到了這裏。宋襲從荒唐感中出來,打了個哈哈,“過來找我的朋友。”他把吳響往外推了推,飛快說道,“這裏交給我,你先在外面等等我。”

大門再次合上,他定定心,回到桌前,“我們繼續?”

男人警惕地打量他,頓了幾秒才道,“有。”猶豫一瞬,繼續說,“那些人失蹤大概一個月的時候,我兒子不見了,我和孩子的媽媽報了警,自己也跟着找了很久,始終沒找到。”

兒子的失蹤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打擊,誰知道一個月後,妻子也不見了,一起消失的,還有當時在花卉園工作的所有員工。

聽完這些,宋襲腦海登時閃過一個念頭。

零號。

小男孩是第一個被埋進花土的人,也是現實世界的花卉園中第一個失蹤的人,他是零號失蹤人口,所以才會被排除在其他九個編號之外!

而且很有可能,死而複生的事情,也是從零號失蹤者開始的。

宋襲好不容易維持住臉上的平靜,随即便聽男人問:“你在水鄉有發現什麽嗎?”

“沒有。”宋襲無力的搖了搖頭。

男人失望至極,像被抽走了精氣,腰背彎曲下來,眼睛黯然失色,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宋襲怕他想不開,安慰道:“你的妻子和孩子一定很愛你,如果他們看到你這樣,肯定也不好受。振作點,別讓他們擔心。”

聽見“妻子和孩子”,男人恢複點精神。

他搓了把臉,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起身道:“我去給你拿副碗筷,留下來一起吃點吧。”

“不用,我朋友找我有急事,就不多留了。”見男人要送自己,宋襲忙說不用送。

門外,小江和吳響相顧無言,一個拘謹,一個老神在在。

見宋襲出來,吳響率先上前:“雖然這個人你已經查過,但之前答應的錢,你不能反悔,算起來,你是搶了我的工作。”

宋襲翻了個白眼,“知道知道,我的錯,不扣錢。”

吳響正色點頭,“換個地方聊?”

宋襲:“好。”

他別過老伯,帶着小江和吳響回了花卉園的酒店。酒店內正好有午餐的自助,考慮到宋襲的身份,工作人員非常殷勤的給他們騰了一個包間。

落座,小江負責去大廳拿些吃的,宋襲待門關嚴實,問吳響:“我委托了你兩個案子,你這是過來查第二個吧,所以第一個案子有眉目了?”

“有。”吳響這個人十分敏銳,尤其是第六感,他起身在包間裏走了一圈,蹙眉道,“我怎麽總覺得有人在看我。”

宋襲看了眼吳響背後的影子,蔣夙對旁人對他的靠近十分排斥,打從見到吳響這個陌生人起,他就一直保持着一種十分緊繃且克制的狀态。

宋襲悄然給他打了個手勢,吳響背後的影子變淡了不少。在沒有察覺的時候,影子鑽進桌布下,化成了小孩子的樣子。

宋襲指尖陷入他的頭發裏,沿着往下一滑,在他臉上輕輕掐了一下。

“嗯?”吳響往自己背後看了一下,那種被盯上的感覺消失了。他将此歸于自己想太多,轉念開始說工作的事。

“你讓我查的來福酒店是xx年建造的,當時參與項目的是來福集團。這對當地政府來說是個大事,他們非常重視,開業時,市裏的領導還去剪了彩。”

可是知道,剪彩後的第二天就出了事,一家三口前來旅游,全都死在了酒店裏。

這件事的造成轟動很大,好好的酒店剛開業就沾上兇案,不少好事分子将此作為爆點,說這是因為酒店風水不對,那一家三口是被鬼殺死的。

宋襲:“兇手呢?”

“你猜。”

“……”宋襲,“我猜調查結果就算我的。”

意思是,本該進入吳響腰包的錢也算他的。吳響不幹了,趕緊道:“殺掉母親的是父親,但殺掉父親的,是女兒。”

宋襲險些破音:“什麽?!”

吳響兩手一攤,“這件事對來福酒店的影響很差,他們跟警方達成協議,調查不對外公布。我是托了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才知道的真相。”

宋襲:“……說重點。”

吳響:“女孩的精神狀況有問題,平日裏還總喜歡看恐怖電影。她的母親在得知丈夫出軌後,曾抱着她哭訴,說爸爸要離開我們了,不要我們了。”

精神上的疾病并沒有削弱女孩對完整家庭的期盼,一天,在她神志還算清醒的時候,對父母提了外出度假的請求,度假地點,正好是父親當經理的那家酒店。

第二天,經理請假,以客人的身份帶着老婆和孩子去酒店度假。兩人之間的隔閡太深,這天,夫妻倆又因為一件小事發生了争執,最後大打出手。丈夫在激憤之下,竟把妻子按進水裏溺死了。

而當兩人的女兒,正好看見那一幕。

宋襲沒想到背後居然藏着這麽多,“然後呢?”

吳響:“小姑娘有個執念,爸爸和媽媽要永遠陪着我。”

所以在丈夫正将妻子的屍體藏進床下時,女生從背後偷襲,用剪刀刺進了父親的心髒。她把父親的屍體和母親并排在一起,平躺到母親的旁邊,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宋襲:“這些事是警方根據現場推理出來的?”

“嗯,另外還有一封遺書。”封存的證物沒辦法取出,吳響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宋襲看,上面是一封由他偷偷拍攝下來的遺書。

遺書上寫着:【我要和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

宋襲終于知道,為什麽恐怖世界的來福酒店會有那麽多的娃娃,因為娃娃一般是不會動的,他們會很乖的陪在身邊,不離不棄。

吳響揉了把胸口,“你查這些事兒幹什麽?”

宋襲:“好奇。”

吳響不信,但也不會多問,拿錢辦事才是他的本職,八卦這種事跟他不搭邊。

小江在兩人話到一半時就回來了,他小心烤肉,聽得一驚一乍,“這也太吓人了吧。”

宋襲:“害怕就上網沖浪轉移一下注意力。”

小江也這麽覺得。

他這兩天跟着宋襲接觸到不少怪事,再繼續聽下去,人就要裂了。

感覺到膝蓋上有動靜,宋襲彎腰看下去,影子縮成黑乎乎的一團蹲在下面,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讓他想起了以前被小江拉着看的一部經典恐怖片。

宋襲:“……”真刺激。

他抿了抿嘴,假裝不小心落了湯勺,彎腰撿起時,對裏面的黑影說:“夙夙,出來。”

人形的立體輪廓如水一樣快速平攤到地上,宋襲直起身,把勺子放到骨碟上,“我去趟衛生間。”

衛生間在外面,穿過走廊一直走,拐個彎就是。

宋襲瞥了眼身後長長的影子,找了個幹淨的隔間躲進去。門一關,影子覆了上來,重得宋襲差點砸到門板上。

他兩手吃力的撐住門,“夙夙,你起開。”

蔣夙的身形拔高,肩膀變得寬闊,宋襲用眼角的餘光判斷,那應該是一個成年男人的體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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