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真的沒病04

第七十五章 我真的沒病04

鐵棍還捏在自己手裏,宋襲的手指緊了緊,淡定地把白布挑回去蓋好。

驚醒的人顯然不打算放過他,擡手掀開布子直接坐了起來。

他活動着四肢下到地上,扶着脖子扭動兩下,關節間發出老舊的喀嚓聲。宋襲後退兩步,護住蔣夙,臉上戒備卻沒有要退縮的意思。

停屍床上下來的人穿着男士護士服,胸口的口袋上別着一支圓珠筆,說話時臉上的笑容僵硬。

“你是6樓的病人吧。”男護士費解的眯起眼睛,“你是餓了還是有其他需要?來這兒做什麽。”

病人的日常要做哪些事情?

打針、吃藥、輸液、做檢查。

宋襲從中随意挑了一個,“吃藥時間快到了,可是沒人來給我送藥,就自己找下來了。”

男護士哦了一聲,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筆記本。

幾番核對後,他道:“你是607的1號床病人,你的藥是在午飯過後。”

忽然聽見一聲輕咳,男護士瞄了過去,疑惑地看了蔣夙許久,露出一副發現新大陸的表情,喃喃,“還有一個,怎麽會還有一個。”

那樣子有些瘋魔,宋襲出聲打斷他的碎碎念,“他就住在我隔壁床。”

男護士微張開嘴,怔怔看了蔣夙足有三分鐘,如同生了鏽的機器人,動作緩慢地在筆記本上做記錄。

趁着對方沒注意自己,宋襲放輕腳步往裏面走去。

距離男護士那張停屍床兩三米的位置,停着一排又一排停屍床,每一張床上都躺着用白布蒙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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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來,他們正在睡覺,不能打擾。”男護士焦急的低呼聲響起。

宋襲停下腳,神态自如地倒回去,“他們都睡着了嗎?”

“是的,現在是我們的休息時間。”男護士說完,把圓珠筆和筆記本收好,爬上停屍床躺下,給自己蓋上了白布。

他的眼睛雖然被遮住,視線卻宛如實質能穿透布料,帶着強烈的警戒和冷意,停留在宋襲和蔣夙的身上。

宋襲知道,這是一種無聲的警告。

他拉着蔣夙後退着走出停屍房,去了對面那間。

這間停屍房不太相同,裏面沒有停屍床,只有一個又一個的聳立的停屍櫃。

“我去吧。”蔣夙沒拿手電,在黑暗中如履平地,步伐穩健迅速。

他精準的來到第一個停屍櫃前,打開了編號為01的櫃子。

白色寒氣撲面而來,小小的一團讓整個屋子裏的溫度驟降。宋襲摸了摸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在得到蔣夙的示意後,大步走了過去。

櫃子冷藏的不是屍體,而是一個還帶着血就被冷凍進來的豬頭。

他驚詫地看了蔣夙一眼,動手拉開了02號櫃子,裏面冷凍着三只拔了毛的老母雞。

“吃的?”宋襲不敢相信,将03、04、05一并拉開,分別是半邊羊肉、一個牛腿、幾大塊兒豬肋排。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兩人随即打開了許多櫃子,裏面裝着的不是肉類,就是蔬菜水瓜果。

負一樓的兩間停屍房,一間用來人休息,一間用來囤食。

先不談囤食的停屍櫃裏有沒有裝過屍體,光是食物充足這一點,就讓宋襲匪夷所思。除去“冰櫃”比較特殊以外,這些食物夠他們這22人生活很久很久。

沒有食物上的憂慮,這在恐怖世界應該是極其少見的,畢竟吃飽喝足才能搞事兒,而那看不見的規則,很明顯不希望外來者順利搞事,總是喜歡設置重重關卡。

所以眼下這些東西,會不會并不是送給他們吃的,而是一個陷阱……

很快,這個多疑生出的猜測被打破了。

正午12點整,三棟連在一起的大樓裏的每一層,每一個房間裏,都能聽到廣播聲。

【各位病友,午餐時間到了,請大家十五分鐘內到食堂集合。各位病友,午餐時間到了……】

從廣播響起的這一刻,計時已經開始。

住院部這棟樓被逛遍了,裏面沒食堂。他們直接下到了一樓,去了療養中心。剛到一樓大廳,便看見另外15人正從門診大樓過來。

宋襲等人停在原地,等那夥人上樓後跟了上去。

食堂在療養中心的三樓,二樓宋襲之前和蔣夙逛過了,是小朋友的康複中心。而一樓除了大廳之外,便是藥房和醫生辦公室。

食堂的窗口內,不知何時已經站上了食堂大媽。他們穿着和護士一樣的衣服,頭上戴着用鋼夾別緊的護士帽。

三位食堂大媽長相各異,但臉色和眼睛卻和宋襲之前看見的男護士如出一轍,面色蒼白,眼睛是三白眼,瞳孔放大。

她們各占了一個窗口,像是被線吊着的木偶,了無生氣的,機械的做着手裏的工作。

宋襲七人排在1號窗口,其餘人分成兩列排在2號和3號。

珍姐站在2號隊伍之首,沖玻璃內的幾個盆子各指了一下,意思是每個都來一點。

宋襲只要一想起這些食物曾經被放置在停屍櫃中,心裏就止不住的翻湧。可如果不吃東西,他的身體很快就會撐不下去,遇到危險時無力逃跑将成為他最大的麻煩。

前面的人一個接一個的端着餐盤走了,宋襲心情沉重地望着食堂大媽,“您随便給我來兩勺就行。”

大鋁盆裏的菜做得十分油膩,面上那層油因為冷卻,已經凝固成了白色的油膏。

眼看着大媽要把一整勺又肥又膩的大肉塊倒進盤裏,他急忙制止:“阿姨,夠了,夠了!”

大媽恍若未聞,硬是将勺子裏的豬肉全倒進了盤子裏。

她撒氣似的,将餐盤怼出窗口,“下一個。”

下一個是蔣夙。

大媽望着蔣夙的臉愣了一下,大概是被美色迷惑吧,舀菜的時候特意撇去不好的,将那些色澤鮮亮的,肥瘦相間的好東西,挑挑揀揀的放進餐盤中,最後特意給沖了一碗凍幹蛋花湯。

蔣夙挑了下眉毛,端着餐盤坐到宋襲對面,挑了些盤子裏的好菜好肉放進對面的盤子。

宋襲喉結滾動,“我吃不下去。”

其他人同樣犯愁,肚子明明已經餓得咕咕叫了,可只要一想起盤子裏的東西很可能和停屍櫃扯上關系,誰都下不去筷子。

蔣夙夾起一塊兒紅燒肉放進嘴裏,大家親眼看見,他潔白的牙齒陷入肥肉中,擠壓出許多肉汁,肉汁連帶着白色的肥肉隐沒在青年的嘴唇裏。

這一幕堪稱舌尖上的z國經典場景,大夥兒紛紛忍不住吸溜口水。

龐郝是七人中體型最大的,肚子餓起來也是最難受的,他早就忍不住了,期盼的望着蔣夙:“小蔣,怎麽樣,沒有什麽怪味兒吧。”

蔣夙連眼皮都沒擡,咽下紅燒肉,低聲對宋襲道:“吃吧,東西沒問題。”

宋襲:“你确定?”

“嗯。”蔣夙挑了塊兒标準五花的紅燒肉放進他哥盤裏,“嘗嘗,鹹甜正好,味道不錯。”

蔣夙不愛說話,個子高,氣質冷,這三個特質為他建立起可靠感。見這麽個可靠青年都說可以吃,衆人也不再猶豫,抓緊了筷子開始往嘴裏塞飯菜。

宋襲小心試了一口,味道确實不錯,心下一橫。

萬一所有人都被毒死,剩他一個肯定跑不出去,不如一起死了算了。抱着一切随緣的心态,宋襲把盤子裏的東西消滅得幹幹淨淨。

用完餐,有些人消食,一些人剔牙。

宋襲屬于前者,叉着腰在原地轉圈踱步。另一個團隊的領頭羊珍姐走了過來,昂着下巴道,“你們上午有什麽發現嗎?”

洪娜身為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向來是橫着走的,如今遇到一個比她還想當螃蟹的人,心裏非常不服氣。

她走到宋襲身邊,以同樣的姿态詢問:“你先說說你們的發現。”

珍姐作為大姐大,要臉,不好像菜市場大媽一樣讨價還價,“我們發現療養中心和門診大樓裏,所有的衛生間都有個共同點——天花板很矮。而且我懷疑,這座醫院在後期做過維護,這兩棟樓裏的兩部2號電梯都很陳舊,這一點與光潔如新的走廊和其他設施不符。”

洪娜沖宋襲道:“你說說我們的發現。”

眼下大家還沒有利益紛争,宋襲沒有選擇隐瞞,把自己在停屍房和住院部的發現分享了出來。

珍姐沉吟片刻,笑了,“衛生間的異常不會是偶然吧,我覺得我們有必要把衛生間的吊頂撬開看看。”

“撬開。”洪娜譏諷,“怎麽撬,拿你的那張嘴嗎。”

珍姐瞪着眼睛,漆黑的眼線懸在眼白上方,顯得猙獰,“不撬開誰能知道上面有什麽?!”

宋襲:“如果撬開之後,放出了什麽東西,或者遇到什麽東西,怎麽辦?”

在場的人中,恐怕不會有一個人願意去當這個出頭鳥。

珍姐看向周遭,每一個被她掃過的人,都會下意識往後退,生怕自己被點名。

洪娜道:“我倒是對宋襲說的停屍房感興趣。”停頓兩秒,她看向了打飯窗口,三位阿姨已經做完了打飯的工作,正在埋頭打掃衛生,“你說,那三位會不會是從停屍房出來的?”

停屍房三個字提醒了宋襲,“那個男護工說過,午餐過後要發藥,我建議我們最好是現在回病房。”

宋襲跟洪娜醒來就躺在住院部的病床上,其他人則有些在療養中心,有些在門診大樓。聞言皆是一怔,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跟去住院部安營紮寨。

宋襲沒工夫等他們糾結,沖蔣夙招招手,轉身就走。

他一走,團隊裏的其他人也跟着離開了。

回到病房,宋襲屁股剛沾上病床邊,護士推着治療車走了進來。

望着那張臉,宋襲說不出話來了,又是看上去很沒精神又很詭異的三白眼,以及鬼一樣慘白的皮膚,看來這兩個外貌特征是這裏所有醫務工作人員的标配了。

護士小姐胸前挂着銘牌,眼前這位姓周,周護士。

宋襲:“周護士,你來送藥的嗎?”

周護士低頭從治療車裏翻出藥瓶子,七八種藥各取出一定計量倒進藥瓶蓋子裏,遞過去,“607號病房1號病床。”

宋襲不明所以的呆站着,蔣夙替他應了一聲,“他是。”

确認完畢後,周護士把藥遞過去,面無表情地盯着宋襲,“吃了。”

宋襲接過藥蓋子,全倒進了嘴裏,藏在舌頭下方。

周護士:“喝水。”

宋襲心裏很不情願,但他知道,在這個世界,反抗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麻煩。沒辦法,他只好拿着水杯去了水房。

周護士一路緊跟過去,死死盯着他,“1號床,喝水。”

藥片黏在舌頭上,已經被分泌出的口水融化,發出陣陣令人作嘔的苦味。宋襲往杯子裏接了開水,又兌了自來水,仰頭大口吞咽。

等他将一整杯水喝完,周護士讓他張開嘴,“啊一下。”

“啊——”宋襲張大了嘴,舌頭上下動了動,好讓對方看清自己的口腔情況。

确定所有藥片都被吞下去後,周護士離開水房,回了607號病房。

下一個被強制吃藥的是蔣夙,跟吞糖丸似的,連水沒喝就将藥品全咽了下去。洪娜略微羨慕,一邊幹嘔,一邊吃藥。

像是知道他們會耍小聰明,周護士擡腕看表計時。

她像一個背上了發條的機器人,始終保持着擡手的姿勢不動。半小時後,她驟然放下手,“好了,你們可以午休了。”

車轱辘聲嘎吱嘎吱地走遠了,去了隔壁找小情侶他們。

宋襲将病房門鎖上,沖進窄小的衛生間時,洪娜已經占了洗漱臺的位置。他幹嘔一下,把蔣夙拉了進來,讓他跟自己一起抱着馬桶吐。

蔣夙居然拒絕了,“我不用。”

宋襲無聲的說了一句,手指隔着空氣指了指洪娜的後背,示意蔣夙做做樣子。

蔣夙無奈,抱着馬桶真情實感的吐起來,比宋襲還吐的逼真。

五分鐘後,除了蔣夙,洪娜和宋襲皆是手腳發軟,胃部抽痛,前者扶着牆走出來,後者由蔣夙扶着,很快就走到床邊癱了上去。

蔣夙從床頭櫃裏找出一個暖水瓶,去水房打滿水拎回來,給宋襲倒了一杯水。

洪娜總算是挪到了病床上,有氣無力道:“我呢,給我也倒一杯。”

蔣夙:“抱歉洪娜姐,我要照顧我哥哥,騰不開手。”

洪娜:“……”

心頭一氣,軟綿綿的身體似乎也變得更加有力,洪娜吹着紙杯裏的開水,冷聲問宋襲:“喂,你說這藥會不會對我們的身體産生影響?”

“應該不會吧。”宋襲要死不活的掌心貼着灼燒抽痛的胃部,“胃酸都吐出來了,再有影響,我恐怕得割胃了。”

洪娜翻了個白眼,看着天花板:“吃了這個藥,我們接下來是不是就該生病了。”

現在的健康只是暫時的,等藥劑日複一日的疊加着産生效果,他們才能成為真正的病人。

宋襲本就灰白的臉色,因沉重的心情快成鍋底灰了,“可如果我們一直不生病,他們會不會對我們采取其他措施?”

“誰知道呢。”洪娜拖着聲音說完這句,閉上眼道,“管那麽多做什麽,我先睡覺,有事叫我。”

宋襲含糊的應了一聲,身體蜷縮成蝦狀,揉着肚子的掌心加重了點力道。

蔣夙貼着他的後背躺下來,手掌覆蓋上去,手指比宋襲的長出很小一截,恰好能将他的手完美包住。

指尖在宋襲的手背上點了點,“我幫你。”

宋襲疼得渾身無力,當即松開了手,随之便感覺到一片火熱熨帖在了皮膚上。嘔吐後的胃部不适,在蔣夙的揉按下開始減輕。

宋襲的眼皮子開始閉合,呼吸聲時輕時重。

蔣夙想了想,學着宋襲以前那樣,将自己的胳膊墊在對方脖頸下方,兩只手一上一下,剛好将青年的整個上半身圍困住。

能将人掌控在手的感覺非常微妙,蔣夙的眸色暗了暗,舌尖舔過牙齒,将下巴墊在宋襲的頸側,對昏昏欲睡的青年說:“睡會兒吧。”

宋襲一睡就睡到了下午晚飯,廣播激昂地播放着開飯通知。

他動了動,撐着上身坐起來,扭頭就看見睡着的蔣夙。青年雙眼緊閉,睫毛又濃又長,他的嘴唇微微抿着,似乎做了好夢,帶着清淺的上揚的弧度。

“夙夙,該起床了。”宋襲拍拍蔣夙的臉,确定對方睜眼後,下床去了靠窗的那張床。

洪娜嫌吵,腦袋縮進了被窩裏。

宋襲在床頭用力拍打,金屬發出震顫音一下子就趕走了瞌睡蟲。洪娜陰沉着臉,頂着一頭亂發坐起來,積了滿肚子的起床氣不好發作。

“開晚飯了。”她聽見宋襲說。

蔣夙醒來後收拾動作很快,他鋪好被子,乖乖地等在宋襲身邊。

洪娜一看,瞬間覺得自己又邋遢又磨叽,心裏哀嚎一聲,提着沉重的雙腿下床。

宋襲去打開門,恰好碰見隔壁的小情侶和袁小暖一起走出來,他向三人點頭,問道:“龐郝還沒出來嗎?”

袁小暖點點頭:“我剛剛去敲了門,可是裏面沒反應。他,他會不會已經走了?”

“不會。”宋襲了解龐郝,吃軟怕硬,來到這樣一個怪異的地方後,他應該不敢單獨行動。

他走到龐郝門口,“龐總,是我。”

裏頭傳來哐當一聲,是重物落下的聲音,宋襲心裏咯噔一下,提腳踹向門鎖處。

連續幾下後,病房門被破開。結實的門板撞在牆壁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他沖進去,至衛生間時餘光瞥見裏頭虛晃的東西,轉身進去的同時按開了衛生間的燈。

龐郝整個人跪在地上,低垂着腦袋,嘴角殘留着帶着褐色物質的口水,胸口有很微弱的起伏。

見他還有呼吸,宋襲第一反應是把人從地上扶起來,卻突然發現腳下踩着一團頭發。頭發知道自己被發現後,瘋狂蠕動,一溜煙鑽進了龐郝微微分開的嘴巴裏。

宋襲:“……”

不确定到底是頭發慘,還是龐郝更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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