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真的沒病05

第七十六章 我真的沒病05

龐郝驟然挺直身,脖子誇張的往後仰着,那黑色的發尾就游動在他的舌齒之間。

宋襲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夙夙,把他按住!”

蔣夙輕松将龐郝壓制,将他的臂膀反向按壓于背後。宋襲立刻掐住龐郝肉嘟嘟的兩腮往中間擠壓,手指伸了進去,靈活轉動,好讓發尾繞于手指上。

他手指彎曲,将發尾緊緊攥住,開始往外拉扯。

看不見的另一頭仿佛有吸盤似的,進去的時候那麽麻利,如今要拖出來,宋襲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他咬着牙關,額角青筋鼓起,終于看見發尾被自己勾出來了一點。

這東西如同發泡過的幹海帶絲,第一眼看見時候明明只是小小的一團,眼下随着宋襲的動作,從龐郝嘴裏出來的頭發越來也多,越來越長。

宋襲有點慌了,再拽下去,會不會把龐郝的五髒六腑一起拽出來?

“哥。”蔣夙忽然出聲,“不會有事的。”

宋襲找到了主心骨,手上的動作慢慢變快,拉着拉着突然感覺到一陣阻力,他頓時臉上一白,總不可能真的拖出了內髒吧?!

“蔣夙。”他咽了咽口水,指着龐郝說,“好像卡住了。”

蔣夙:“繼續用力。”

宋襲吸了口氣,抓住頭發往外大力一拽,另一邊的阻礙被打破,卡在龐郝嗓子眼裏的最後一點頭發脫口而出。

頭發上黏糊糊的,沾着不少發酵過的飯菜殘渣,惡臭熏天。

宋襲捏着鼻子蹲下來,發現新拔出來的那部分應該是發根。發根似乎被什麽灼燒過,略微曲卷,好些地方更是直接粘在一起。

Advertisement

未免這玩意兒自己動起來,宋襲用腳踩住一頭,“夙夙,你說這到底是女人的頭發,還是男人的頭發?”

“不清楚。”蔣夙松開手,龐郝的身體直接砸到了地上。

宋襲在心裏幫他疼了一秒,忍着惡心撿起一束頭發來。頭發幹如枯草,但從某些地方還是能看出從前的波浪形狀。

這是個女人的頭發吧,而且還是個愛美的女人。

他丢下頭發,起身去洗手臺上吸收,順便讓蔣夙把龐郝弄到床上去。看着鏡子裏,逐漸離開衛生間的兩人,宋襲将水龍頭關小了點,慢悠悠地往手上打了肥皂,開始搓洗。

整個過程像是故意拖延時間。

屋外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蔣夙正将人搬到床上。宋襲關掉水龍頭,取下毛巾擦手,餘光瞥了瞥地上的頭發。

大概是衛生間光線不夠,亦或者黑色的攪成一團後,不容易分辨輪廓,宋襲覺得,它好像動了一下。

他勾了勾唇,佯裝不知地将毛巾搭回杆子上,朝門外走去。眼看着就一只腳即将跨出門,他忽地轉身看回去,頭發已經從地面爬到馬桶壁上。

眼疾手快,宋襲撲上去揪住頭發的一頭,直接拖過來關進衛生間鏡子後的櫃子裏。

頭發拼命地撞擊,發出哐哐的聲音。

“蔣夙!”宋襲大喊一聲,讓人過來幫忙。

撞擊暫停一下後,越發猛烈地折騰。就在蔣夙進來的前一刻,它生生撞破單面玻璃,從裏面竄了出來。

玻璃崩碎炸裂時宋襲下本能的後退,擡手護住了眼睛和臉。只覺得一陣陰涼的風從面前刮過,随即便是啪嗒一聲。

“你怎麽樣?”蔣夙拿開宋襲隔擋的胳膊,見人沒受傷,緊皺的眉頭松弛下來。

“沒事。”宋襲往前跨了兩步,看着蓋上蓋的馬桶若有所思,難道是進了下水道?

他掀開蓋子,裏面的水平如鏡面,晃動着輕微的水波,好似在打開馬桶蓋之前,裏面除了水,還有別的什麽。

想起那東西很可能也是從馬桶裏鑽出來的,宋襲覺得龐郝好可憐,回到外面,他憐憫的替龐郝擦了擦臉上的冷汗。

蔣夙盯着青年溫柔的動作,臉上青黑,想把紙搶過來扔進垃圾桶裏。他扭頭看向窗外白茫茫的天,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宋襲看着緩緩睜開眼睛的男人,啪一下手掌拍在床頭櫃上,冷聲質問:“那頭發怎麽回事,哪兒來的?”

龐郝剛清醒過來,腦子裏一片空白,随着思緒回籠,他的臉上開始呈現出驚恐和慌張,掙紮間直接從床上滾到了地上。

宋襲沒拉他起來,彎腰看着他的眼睛催促,“快說啊。”

龐郝坐了起來,屁股下來自地板的冰涼讓他的神志清醒不少,“我也不知道。”午餐過後回來沒多久,他就被一個姓周的女護士給強行喂了藥下去,在衛生間摳吐了老半天。

但當時并沒有吐幹淨,在他昏昏睡着間胃部突然抽痛,他一下子就從床上沖去了衛生間,抱着面盆一陣幹嘔。

嘔着嘔着,忽然覺得不太對,腳下有東西。

他低頭一看,幾根黑色的頭發纏在他的腳踝上,絲絲繞繞地沿着褲管往上爬。他順着頭發往其他地方看去,不知何時,自己背後竟然盤踞着一大堆黑色的頭發。

在被發現後,它們受驚般驟然縮小成了一團。

龐郝本來就是第一次進來,心髒承受能力不太行,如今還直接碰見了怪物,當場吓得啊了一聲。

驚呼聲就是一個開始的信號,頭發從地上彈跳而起,竟然撲到了他的臉上!

發絲與發絲之間密集的交織,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罩子,龐郝感覺呼吸困難,驚恐地對自己臉上的東西抓扯。

可惜了,沒用。

頭發死死黏在他的臉上,帶着滿滿惡意,想把他憋死。

龐郝說到這段時打了個顫,悲哀道:“你們進來的時候我其實能聽到一點聲音,只是當時的我腦子裏一片空白,身體也動彈不得。我能感覺到它已經從我臉上離開,但意識很混沌,就好像,好像正站在生與死的邊緣……”

這是大腦缺氧所造成的錯覺。

宋襲:“看來它是一早就在衛生間裏了。”

“我不确定。”龐郝說,“今天之前,我沒發現過那東西。”他擡頭望着青年,“其他的我不問,宋襲,我只想知道,我們能不能活着出去。”

宋襲不敢說虛妄的保證,“我們盡量活着出去。”

“……”龐郝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自我安慰道,“盡量也行,好歹有個方向了,總比漫無目的待在這裏強。”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不敢一個人住整間病房,厚着臉皮懇求道:“我今晚能搬過去跟你們一起住嗎?打地鋪也可以的。”想起那硬邦邦的地板,又卑微的補充,“當然,最好是我能自己搬張床過去。”

607號病房中,還住着洪娜,宋襲說要先跟洪娜商量。

洪娜聽完抱着胳膊冷冷掃了眼幹巴巴看着自己的龐郝,“住進來可以,但你确定我們可以随意更換房間嗎?”

龐郝傻了眼。

宋襲想起周護士喂藥前,曾向他确定過“病人”信息,按照一般醫院的規定,住院後要轉床轉院都要辦理手續,要不想換就換,醫生查房上哪兒找人去。

龐郝讷讷道:“那,那我怎麽辦。我不能再一個人住了,萬一那頭發又回來找我怎麽辦!”

宋襲:“找周護士說說看吧。”

龐郝:“她在哪兒?”

按照中午的經驗,周護士要在午飯後發藥時間才出現,宋襲說:“可能還在停屍房睡覺吧。”

龐郝張着嘴,愣住了。

這他媽讓他怎麽去找人?停屍房,那種鬼地方打死他都不去!

宋襲聳了聳肩,問他:“去嗎,我給你帶路。”

龐郝急忙擺手,“吃藥的時候再說也不遲。”

病房裏響起廣播聲,是晚餐的最後通牒:【請還沒用餐的病人速到食堂用餐,過時不候,過時不候。】

一行人匆匆忙忙抵達食堂,大家早就吃起來了。

路過的時候,宋襲看了眼別人的餐盤,有雞有鴨有魚,不止這些,除此之外還有小蛋糕和餐後水果。

洪娜的習慣是晚餐吃素,她把打來的大魚大肉全分給了龐郝,意味不明道:“多吃點。”

龐郝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夾着雞腿不敢吃,“你們怎麽臉色這麽差?中午的飯菜都吐幹淨了,眼下肚子都不餓嗎,還吃。”

宋襲撥弄着餐盤裏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陰着臉說:“這是第一次被這麽好菜好飯的照顧着,心裏不踏實,感覺飯菜背後藏着別的目的。”

龐郝頓時覺得盤子裏的飯菜不香了,結結巴巴問:“什麽、什麽目的?”

宋襲:“或許是養肥了好殺,或許是想用美食麻痹我們,讓我們放松警惕。”

饑餓在有時候能讓人大腦清晰,

可若是長時間生活在安逸的環境中,人類的警惕會下降。

蔣夙把自己不愛吃的挑出去,發現宋襲瞅過來,乖乖夾回了盤子裏。

宋襲收回視線,說了句很佛系的話,“算了,管那麽多呢,咱們該吃吃該喝喝,保持警惕不要被現實麻痹就行。”

“就是。”洪娜冷笑聲道,“飽着肚子死總比餓着肚子死好點。”

這話一出,衆人更食不知味了。

以珍姐為首的,坐在其他地方的人似乎也想到了這些,一個個吃飯吃得像要上刑場。

吃過飯後,她帶着兩名代表走過來,沒有開場白,直接問道:“你們中午吃藥了嗎?”

“吃了。”宋襲覺得對話有點奇怪,反問,“你們呢?”

“也吃了。”珍姐說起這個臉色變得很臭,“我們考慮過後,打算暫時住在療養中心,結果有個姓張的護士跑過來教訓我們,說我們該在住院部好好住着的,不該到處亂跑,給醫生和護士找麻煩。”

宋襲:“後來呢?”

“後來,她給了我們這個。”珍姐拿出一張病床床頭卡,夾在指尖晃了晃。

宋襲與蔣夙對視一眼, “我們沒有拿到這個。”

洪娜不怎麽在意道:“興許吃完飯回去就發現有了呢。”

這話說得随意,其餘人卻不這麽想,站在珍姐那邊的十幾個人再看向幾人時,如同在看死人。目光戒備中帶着憐憫,甚至有那麽一兩人幸災樂禍。

珍姐怕宋襲搶走自己的卡片,奪回來揣好,“這算是身份卡,應該很重要,不管是丢了還是沒有,都不是好事。”她掀起眼皮打量着宋襲他們,輕聲笑了一下,“你們好自為之。”

宋襲微笑:“謝謝提醒。”

珍姐的拳頭如同砸在棉花上,青年臉上的混不在意顯得她剛剛說的話無腦又多餘,面上開始挂不住了,冷冷的剮了宋襲一眼,招呼着自己團隊裏的人回住院部去。

宋襲他們不遠不近的落在後面,七個人的小團體和那十幾個人的團比一比,孱弱可憐。

洪娜:“也不知道在得意什麽,她那邊的人裏有一半都是拖後腿的。”

較為安靜的袁小暖輕飄飄的丢出來一句,“拖後腿的人多也沒什麽不好,遇到緊要關頭,能給其他人墊背。”

宋襲響起了程雅雅,多行不義必自斃,誰給誰墊背還真說不準。

“對了,”宋襲想起龐郝那件事,提醒大家,“既然頭發可能是從馬桶裏離開,就能從馬桶裏出來,大家上廁所的時候小心點。”

龐郝想起那東西進過自己的嘴,臉色成了調色盤,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草他媽的,以後上廁所拉屎都拉不安生。”

剛吃完飯的衆人:“……”

宋襲:“……這句話有點味道。”

一路上再沒有人說話,沉默地看着珍姐團隊裏的人拿着各自的床頭卡,進了對應的病房。

這些人有的住在一樓,有的住在三樓,宋襲他們所在的六樓卻沒有新的住戶。

宋襲走在最前面,第一個走進病房,發現自己的床位的卡槽中,多了一張床頭卡。

姓名:宋襲

性別:男

年齡:22

床號:60701

除了這些信息之外,所屬科室,病歷號,診斷內容……等等,都是空白。

“啧啧,沒想到還真被我說對了。”洪娜斜靠在床位,已經将床頭卡抽了出來,指腹輕輕在字跡上沾了一下,皮膚上立即多了一點油墨。

宋襲:“新寫的。”

洪娜聳了聳肩,把卡插回去,“那女的還想看我們的好戲,做夢吧。”

“我也覺得她對我們的敵意有點大。”安佳寧輕輕拉着男朋友的手弱弱道。

看着兩人緊緊扣在一起的手,宋襲走了過去,小姑娘立刻丢開了男朋友的手,腼腆又興奮地抿抿嘴,喊了一聲宋襲哥哥。

蔣夙的臉立刻拉得老長。

宋襲點點頭,“可以問你們一點問題嗎?”

小姑娘:“別說一點,十點都行!”

宋襲:“你們每次都是一起進來嗎?”

安佳寧和男朋友互望一眼,一起點頭。康傑說,“是,第一次是無意的,但後面兩次都是約好了一起進。”

宋襲:“怎麽約好的?”

康傑解釋道:“去哪裏都是我們兩人一起,這樣就是進來也不會落單。”

簡短的話已經透露了,康傑和安佳寧都認為雙方會在将來的某刻,再次順利進入恐怖世界。這種肯定來自于,男女朋友間的默契嗎?

宋襲覺得未必。

他怎麽想的,就怎麽問。

康傑聽完神情變了幾變,明明這裏沒有外人,依然壓着聲音說悄悄話,“你說得對,不是所謂的直覺,而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麽?”洪娜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把兩人吓了一跳。

宋襲一看,除了他家淡定的夙夙,其他人全都圍了過來,眼神一個賽一個的亮。

康傑被這麽多人一起注視,略略緊張,“鬼這個東西你們應該不陌生了吧,我跟佳寧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我們小時候都看見過鬼。”

“嗤。”龐郝,“哪兒來的……”鬼字沒出口,就被他腦子裏屬于之前的恐怖遭遇給堵回到口中。

他打了個哆嗦,往宋襲的方向靠了靠, “難不成還真跟這個有關?可,可我在現實世界中從沒見過鬼啊!”

洪娜看着自己新上的指甲油,“我也沒見過。”

袁小暖也說沒見過,他望向蔣夙,“小影哥,你見過嗎?”

那聲小影哥喊得黏黏糊糊,聽得宋襲牙酸,探究的目光在亮麗的姑娘和英俊的青年間轉悠幾圈,了然的笑了。

蔣夙看起來也有個二十歲了,的确該談戀愛了。

等戀愛結束,他還将面臨結婚、生子,家庭和美,子孫環繞。而這些人生經歷中,并不包括他,對于蔣夙來說,他是他的哥哥,對蔣夙未來的另一半來說,他仍舊是哥哥。

他這個哥哥和蔣夙沒有血緣牽絆,時間可能會讓他和蔣夙的感情更深,自然也可能沖淡這份牽連。

一想到兩人将來要因為家庭、生活各自奔波,漸行漸遠,宋襲心裏陡然生出一股惆悵。

更令人惆悵的是,蔣夙在他來到這裏之前,就已經生活在恐怖世界中,如果有一天自己再也進不來,他們的關系是不是就會被硬生生的斬斷,再不會有見面的可能?

兩個遙遠的猜測,讓宋襲整個人都垮了,眉眼耷拉下來,像只即将遭到主人遺棄的小狗。

蔣夙明顯感覺到宋襲情緒的低落,他低頭輕聲問道:“哥哥,怎麽不高興了?”

宋襲擡眼看他,嘴唇動了動,搖了搖頭,“沒什麽。”

蔣夙藏起了眼裏的鋒銳,語氣變得可憐,“不能說嗎,是你的秘密嗎?”

宋襲有個屁的秘密,拉着人去到走廊裏,避着其他人問,“蔣夙,如果有一天我再也進來不了,你怎麽辦?”

蔣夙從來沒有像這個怪誕世界裏的那些人一樣,表現出可怕的殺戮。在宋襲的認知中,他覺得蔣夙這樣的小可憐,乖乖仔不應該生活在這裏。

“怎麽辦?”蔣夙眼裏晦暗不明,一手搭上宋襲的肩膀,微俯下身,額頭抵在了宋襲的額頭上。

“哥哥希望我怎麽辦?”他是笑着的,眼神中的暗沉卻襯得笑容怪異陰森,“一切取決于你啊。”

“我?”宋襲無措,他想問為什麽,他有什麽資格決定這麽重要的事,卻聽見一陣尖叫。

兩人間的氣氛被突然打斷,蔣夙不悅的擰眉,“外面出事了,出去看看。”

尖叫聲來自于樓下,宋襲進了電梯去到5樓,見有人正從走廊的一頭跑向另一頭。

他和蔣夙跟上去,看到511病房門外滿是濃稠的液體。液體流動緩慢,顏色像混進了雜質的鮮血,從門口流到了對面的牆角線處。

之前進入房間的人很快就沖了出來,一個個臉色發青,神色慌張。見宋襲和蔣夙過來,其中一個捂着嘴幹嘔一下,驚悚地喊:“沒了,人沒了!人融化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