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又遇

? 一路平安無事至傍晚,終于來到了關口。

城主大人讓貼身侍衛包下一艘客船渡江,晚膳也決定在船上解決。

客船上的客房數量不少,一間房可以住兩人,足夠大家休息。除卻城主大人自然獨自一人住最好的房間外,其他人都分別用領牌子的方式來挑選房間。

輪到林賀挑選房間時,衛仕揚跟衛知烽都湊近他身邊。

林賀毫不遮掩地露出領到的門牌給他們二人看,赫然是城主大人房間的隔壁房。

兩人當下到牌堆裏尋找起剩餘的同個門牌,林賀微微一笑,将攥在手心中的另外一個刻着同樣號數的門牌給他們看。

衛仕揚、衛知烽:“……”

林賀拿着兩個門牌徑直離去,衛知烽快步跟上,在他身後道:“大師兄,一間房可以兩個人睡。”

衛仕揚也跟在他後邊,補充一句道:“一人睡,浪費了些。”

林賀聞言止步,跟在他身後的二人堪堪停下步伐。

林賀回過頭微笑道:“難得你們二人意見一致,你們便住同個客房吧。”

衛仕揚、衛知烽:“……”

林賀在他們呆愣的目光中踏上樓梯,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轉角處。

衛知烽眼中燃着怒火,見一旁的衛仕揚還呆愣着,朝他露出嘲諷的笑,随即轉身回去随意抓了一個門牌號後離去。

衆人見衛知烽如同羅剎般怒氣沖沖地跑過來拿了門牌又怒氣沖沖地離去,皆感驚怕。其中一人見自己手中抓着的門牌號跟他方才拿走的號數是一致的,頓時如同拿到燙手山芋般扔回門牌堆中。

這下子,衛知烽自己一個人睡一間房,是一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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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的衛仕揚站在原地微微低下頭,抿了抿唇,掩去眼中的一絲哀怨,一言不發地走過來挑出兩個同樣的門牌號攥在手心後也離去了。

衆人面面相觑,但也不由得慶幸自己不用跟這個在學院裏絲毫不親近人的二師兄同睡一間客房。

林賀上了二樓,找到自己的房間後推門而視。

樸素清雅,舒适簡潔。

林賀對看到的房內裝飾很滿意,剛想踏門而入,卻見隔壁房門伴着“哐啦——”一聲巨響被人打開,兩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滾!”來不及吃驚,一聲低沉磁性,卻充滿着不耐煩的聲音傳入耳中。林賀感覺有些耳熟,頓了頓才想起這是城主大人的聲音。

“阿影不要生氣,人家這也是擔心你才來找你的嘛。”俊秀青年笑嘻嘻地試圖再次走進城主大人的房內,卻只聽得破空“嗖——”的一聲響,一個隐形的風刃入他腳前的木板三分,盡數彰顯出房內人的怒氣。

俊秀青年呆愣了一下,而後用委屈的語調道:“既然阿影不高興我來,那我就回去了。”

說着便作勢離去,轉過身目光卻恰好跟一直站在一旁看戲的林賀相對。

“林大哥,晚上好。”月食笑嘻嘻道。

林賀嘆了一口氣,“晚上好。”

“半夜趕路不安全,恐怕要麻煩林大哥再好心收留我們二人一晚了,”月食笑着道,“炎愠睡地板,我骨架小,睡相好,跟你睡同一張床上不會擠到你的。”

林賀微微一愣,不等他回話,隔壁房內又是一聲巨響,從房內一閃而出一個黑袍身影,仿佛帶着沖天的怒氣,一言不發地攬過月食帶回房內。

在重重的關門聲響起前,林賀還能看見月食努力朝他伸出的雙手,和從他嘴中脫口而出的“林大哥你幫我照顧好炎愠”的話語。

“哐啦”一聲,門被關上了。一切快得就像被人按了快進鍵的電影,倍道而進。

又過了一小會,隔壁房依舊沒發出任何聲響。站在自己身前挺着瘦弱身軀的少年面無表情地望着緊閉的房門,一言不發,盡職盡責地繼續充當他護衛的身份,守在門口。

……感覺有點可憐怎麽辦?

林賀微皺起眉,許久,嘆了口氣,道:“炎愠,你跟我住一房吧。”

少年聞言轉過頭望着他,臉上滿是戒備神色,許久,正當林賀以為他不會理會自己時,少年點了點頭,低聲道:“好。”

林賀忽然有些欣慰,就像是看到自己辛辛苦苦養的孩子終于開口喊“爸爸”了一樣。

夜已深,擔心少年若随自己一同下樓跟衆人用餐的話,會因為他的不善交際而引發不必要的沖突,林賀下樓取了兩份飯菜到房內跟他一同用餐。

少年一言不發吃完飯,到床上盤腿而坐像是要入定修法。

林賀趁機收拾好桌子,命人燒來熱水沐浴。

“咚咚”,敲門聲起,林賀以為是夥計來了,道了一句請進。

誰知進門的是衛仕揚。

衛仕揚入門便見一個少年坐在林賀床上,當下被沖擊得直接呆愣在原地。

林賀:“何事?”

“大師兄……他怎麽在你這裏?”

“我讓他進來的。”

衛仕揚微微皺起眉。

林賀:“他的主子跟城主大人的關系不淺,此事學院不要多管。”

衛仕揚僵硬地點點頭,轉移話題道:“師兄吃過了?”

林賀嗯了一聲。

“師兄……先前之事,我……”衛仕揚眼神閃躲,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

林賀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道了句無妨。

衛仕揚愣了愣,少見地笑起來,“師兄不生氣就好。”

“嗯,除此之外還有何事?”

衛仕揚搖了搖頭,他很想再多呆一會,但又不知道自己能用什麽原因留下來,也搞不清自己心裏這古怪的想法從何而來,最終只好行禮退下。

林賀關上門,剛轉過身,便又聽見敲門聲。

“客官,您要的熱水來了。”

這次來的是夥計無誤了,林賀開門讓他進來倒好熱水,随即重新關好門準備沐浴。

走到屏風後脫下衣裳,整個人都浸入水內,溫熱的水使得肌膚上的每一個毛孔都放松張開,令他舒服得籲出一口氣。

沐浴好後換上寝衣,林賀剛走至屏風前,便見一雙漆黑如夜的眼眸直直望着自己。

“結束了?”林賀開口問。

炎愠點點頭。

林賀坐到桌邊倒了杯茶,道:“你跟你主子怎麽會來這裏?”

“他不是我主子。”

林賀拿着茶杯的手滞了滞,似漫不經心地反駁道:“月食說你是他的侍衛,那他不就是你的主子麽?”

炎愠:“不是。”

“你不是他的侍衛?”

炎愠微微皺眉,“不是主子。”

見狀,林賀瞬間放棄了試探的念頭。自己幹嘛刺探他們的底細?再說了,他們二人要跟、要糾纏的對象顯而易見是城主大人,相信異能高強的城主大人一定能搞定他們二人,自己就別瞎操心了。

想通了的林賀繼續喝茶,炎愠望着他,忽的開口問:“你叫什麽名字?”

林賀:“……我記得我說過。”

“雙木林,加貝賀?”

林賀點點頭。

炎愠:“你認識我?”

林賀轉過頭一臉疑惑地看着他,“見到你之前不認識,見到你之後自然認識。”

炎愠道:“第一次見面時,你見到我很開心。”

何止開心,是欣喜若狂,是喜不自禁。也正因如此,在失望時才會更難過。

林賀捏着茶杯的手緊了緊,但很快又放松下來,移開目光淡然道:“我認錯人了。”

炎愠眸光閃了閃,“你要找的人,跟我長得很像?”

“也只是長得像而已。”

雖然炎愠跟印象中小炎昀的模樣有八分相似,但在言行跟語态方面,二人截然不同。

一個人花費一年時間,可以改變多少?

就算不提行為舉止,那也得炎昀能夠真正做到神意自若,不顯于色,再加上除了木屬性之外還覺醒了火屬性異能,林賀才相信眼前這人可能是炎昀。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林賀從未在炎愠身上看到過炎昀的影子。

炎愠聽着林賀的回答,沉默不語。他忽然間想起來,他的師傅曾經對他說過一段莫名其妙的話。

“兩年的相處時間,不知道會先逼瘋你還是逼瘋我呢?”師傅的語氣很漠然。

炎愠聽不懂,沒有回答。

“也許輸的人是我,畢竟你什麽都忘記了。”

炎愠安靜地聽着,依舊一言不發。

“樂師說過我不适合賭注……但哪怕是為了他跟我大哥,我也得賭一賭才好。”師傅說到這裏,不茍言笑的他竟微微揚起嘴角,“時間不多了,希望來得及才好。”

……

炎愠低着頭,掩去眼中泛起的悲傷。

他什麽都不記得了。準确來說,他的記憶是從去年才開始有的。而在此之前,發生了什麽一概不得而知。

記憶為數不多的他很确定,對于林賀這個人、這個名字,他毫無印象。

失憶的人大多數都會試圖尋找自己的過往,炎愠也不例外。在看到林賀初次見到自己無比激動的表現時,炎愠除了警惕,其實心中也有在暗暗盤算林賀認識失憶前的自己的可能性。

帶着一絲期望問出口,但得到的答案卻不是自己想要的。

失望之餘,炎昀又有些羨慕林賀口中說的那個與自己長得很相似的人。

到底是怎麽樣的感情,才能讓他念念不忘時時牽挂?

相比較之下,自己卻連個家人或者朋友都沒有……他也曾經問過師傅,為什麽自己什麽都不記得,卻始終只能得到“兩年後你自會知曉”這樣的回應。

兩年啊……如果能再快一些就好了。

林賀見炎愠沒有回應自己而是低頭沉思,不想讓氣氛繼續尴尬下去,只好幹咳兩聲主動開口問道:“你多大了?”

炎愠搖了搖頭,“不知。”

林賀:“……”就算不想說也不用這樣回答呀。

炎愠看着他微微抽搐的嘴角,不由得感到有些疲倦,看吧,又是一個不信任他的人。

林賀:“時候不早了,我叫夥計換下熱水,你沐浴好便早些休息吧。”

炎愠點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夜深,有些困意的林賀見炎愠依舊在閉目修法,便先行上|床入睡。

半夜,油燈上的火苗晃了一下。炎愠睜開眼,呼出一口濁氣,拖着疲倦的身子從地上站起,緩步走到床前。

微弱的燈光照耀下,清秀無害的面孔十分柔和。

床上的青年已然熟睡了,炎愠輕輕推了兩下,試圖解救出被他壓在身下的被單,卻勞而無功。

一片寂靜,炎愠無言地望着林賀,又看了看床鋪剩餘的空間,沉吟片刻,最終動了動手指控制熄滅了房內的燈火。

房間頓時陷入了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少頃,房內響起極輕微的腳步聲跟木椅被人往後拖的摩擦聲,過了一小會才再度陷入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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