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煙雪往事(二)

紅夜的死對煙雪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她不止一次産生逃離的想法。可是自己又能逃到哪裏去呢?還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呢。

“血使,您要去哪裏?”還未走出地宮就被攔下。

“主子有任務要我去做,你們還不讓開。”皺着眉訓斥。

“是,血使請。”既然她擡出了主子,想來不可能是作假的。自己幹脆放行,免些麻煩。

在地宮裏,有兩個人在交談,一個是門主,另一個則是四大暗使之一的夜使——煙雨樓的老鸨。

“主子,您就這樣放她離開?不用派人把她抓回來?”

“情,有些人是需要放養的,就像放風筝,線太緊會導致風筝脫離控制。她會回來的,她知道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是,”情點頭,盡管主子間接殺死了小師妹紅夜,但是自己卻無力反抗。

煙雪離開了千羽門,站在熙攘的街道,一時無所适從。天下之大,竟無她容身之所,這是有多諷刺。

“血使。”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煙雪轉過身,“你是暗夜殺手下的左護法,”煙雪肯定的說。

“是,屬下清風奉門主之命來保護血使。”有板有眼的說着,看起來頗為嚴肅。

保護?哼,卻也是假借保護之名行監視之職吧。煙雪嘲諷的勾起唇角,自己根本就不能會有逃離的機會。

“清風,你可要跟好我,要是跟丢了可別怪我不等你。”就算是在千羽門這樣的大染缸裏,她的單純依舊。銀鈴般的笑聲傳入清風的耳中,如天籁般動聽。

“難得好好玩玩,我一定要買好多好多東西。”笑着奔向遠方,清風露出無奈的笑追了上去。

“清風,你看這個簪子好看嗎?”煙雪拿起一個簪子問身後的清風。

“好看。”機械般的回答。

“算了,肯定不好看。”負氣的放下簪子,悶悶的走着。

清風看了看簪子,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将簪子鄭重的放在懷裏,追上前面的煙雪。

“清風,你想過離開嗎?”煙雪停下來,轉身定定的看着他。

“沒有。”清風面無表情的向前走,“我從小就在千羽門,離開那裏就沒有家了。”

“可是,你不覺得壓抑嗎?面對這殘忍、冷血、肮髒,你不會覺得受不了嗎?”

“不會,已經習慣了。”清風回答,“千羽門是一個大染缸,它會将每一個人染成黑色,它會磨平人的棱角,抹殺人的良知、仁慈。如果把它比作老虎,那麽那裏的每一個都是兔子,無論如何都無法逃離虎爪。”

“可是,我無法做到啊。”煙雪苦惱的擡起頭。

“曾經,暗門有很多像我一樣被選來的人,在那裏,是暗使教會我們功夫,他像我們的師傅,但卻不允許我們叫他師傅。他告訴我們,這麽多人裏,只允許有兩個最強的存在,成為門主的左膀右臂。于是,我們努力的練習,直到最後的檢驗。”清風的目光中流露出痛苦之色。

“我們親如兄弟,可是面對生死存亡,我們就是敵人。我們像狼一樣的戰鬥,直到屍橫遍地。”他喉嚨中溢出的呻吟像是野獸的悲鳴,痛苦而又悲傷,“勝出的是我和清雨,其他人都……”

“我從來都沒想到,你的處境竟是這樣。”煙雪看了看清風,說不出的苦澀與心疼在心底蔓延。

“他說,只有強者才能生存,弱者只有死亡。他踏過昔日兄弟的屍體走到我們面前,恭賀我們生存了下來,我們只能笑着接受。”

“對不起,不該讓你想起過去的。”煙雪抱歉的看着清風,握住他的手,傳來自己的溫暖與堅定,“清風,你以後不會是孤單一人了,我們可以共同努力的。”

清風複雜的看着煙雪,共同努力嗎?她的笑如春風吹進心房,洋溢着溫暖。不知她明媚的笑顏是否會在下一刻消失不見,莫名的,不想要她的笑容成為記憶;莫名的,想要守護她的微笑。

“反正也出來了,不好好玩玩都對不起自己呢,清風,我不想回去。”煙雪擡起頭,希冀的看着他。

“只允許你放松今天一天,明天必須要回去向門主請罪。”清風想了想還是不忍心讓她失望。

“好,聽說今天晚上有燈會,一起去看看?”街道的繁華讓煙雪流連忘返。

月上樹梢時分,鏡湖邊人聲鼎沸,湖面上漂泊着數十盞河燈,煙雪和清風将蓮花燈放入湖中看着它向遠方飄去。

“你說許願真的會實現嗎?”煙雪看着漂泊的河燈問清風。

“人們說會實現那便會實現吧。”

“知道我許了什麽願嗎?”煙雪揚起臉問。

清風搖搖頭,但他心中早已明了,她想要逃離千羽門,想要自由。

“盡管不可能會實現,但我還是不會放棄,千羽門壓抑的生活我已經不想再繼續了。”擡起頭,讓皎潔的月光灑在臉上,今夜是月圓之夜。

夜深沉,煙雪躺在客棧的床上蜷縮着身子,捂住胸口,貝齒緊咬的下唇已是血肉模糊,口中溢出疼痛的呻吟。毒發作了,煙雪痛苦的翻滾着,身下的被單早已濕透,血絲布滿了雙眼,猶如修羅。

“咣。”門被踹開,清風快步走過來,他在隔壁就聽到了煙雪的動靜。

“快張嘴,吃下它。”清風從懷中掏出藥瓶倒出藥放在煙雪唇邊。

聽到聲音的煙雪張開口艱難的吞下藥,疼痛緩解,眼皮似乎也挂上了稱砣越來越重,最後陷入了沉睡。

濕透的衣衫緊貼着皮膚,勾勒出美好的線條。剛才的慌亂讓他忽視了這一點,現在卻是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他眼前。

煙雪不自覺的翻動露出大片美好的風光,清風趕緊給她蓋好被子逃一般的離開了她的房間。

“早。”收拾妥帖的煙雪走下樓像等候的清風問好。

清風擡頭,煙雪的妝容使他眼前一亮:精致的臉上淡淡塗抹淡淡的胭脂,額間一朵綻放的桃花,及腰長發随意挽起,火紅衣衫襯托嬌小身軀。看呆了的不止清風,還有其他正在用飯的客人。

莫名的,不想要別人看見這樣的她。看着其他人貪婪的目光,清風皺起眉頭,放在腰間劍柄的手緊了緊。

“在看什麽?”煙雪的手指在清風眼前晃了晃。

“指如削蔥根。”清風能想到的只有這幾個字。

“別發呆了,該回去了。”煙雪悠哉的走在前面,一想到要回那個牢籠,心情卻是糟糕到了極點。

“主子,影回來了。”暗夜殺站在門口通報。

“帶她進來。”男子閉着眼睛揮手,看來你也是知道無法反抗與逃離了吧。

“主子。”煙雪跪在地上低垂着頭,清風則站在一邊沉默不語。

“知道錯了?”男子站起身走到煙雪面前,“念你初犯,不予追究。”

“謝主子。”男子颔首,回到榻上。

“你們都退下吧,影,你留下。”男子揉揉眉心,看起來很疲憊。

“影,你現在的樣子很像她。”男子目光中透出懷念,煙雪沒有想到這樣冷酷的他竟然會懷念逝去的紅夜,不覺得竟然想到紅夜死的那天他看向紅夜的眼中飽含的感情——被背叛的憤怒,一閃而過的不舍憐惜,從來都不會想過,他深深的喜歡着紅夜。

“紅夜擅舞,不知道她可教過你。”

“屬下不才,未得真傳。”煙雪皺眉,拒絕之意不言而喻。

“去舞。”男子的命令不容置疑,煙雪只好服從。

她舞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極了紅夜,就像活過來的紅夜在舞。一舞畢,掌聲響起,男子誇贊,“和她很像,一樣的舞姿。”男子幽幽的嘆了口氣,遣退了煙雪,也許是想起了紅夜吧。

逝去的人比活着的人更讓人挂念,想來卻也是沒錯的。

“清風,你怎麽在這裏?”剛回到留香居就看到清風坐在石凳上等她,右手撫摸劍柄,神游天外,憶起過往。

“嗯,有件東西忘記給你了。”說着從懷中掏出一物,煙雪喜歡卻沒有買的簪子。“它是真的很适合你。”

看着他認真的眼睛,莫名的感到感動。伸手接過簪子,插在發間,“好看嗎?”

不知道是在說人還是說簪子,清風應了一聲,“好看。”

之後兩人相處默契了許多,接任務也是一人做一人善後,漸漸地累積成甜蜜。

“聽說你和血使走的很近。”暗夜殺坐在椅子上看着清風冷冷的問。

“是,屬下愛慕血使已久,是屬下心志不堅,請主子降罪。”清風跪在地上陳述,只有提到煙雪時眸中才閃過溫柔。

“你當本尊不知曉一切?”暗夜殺怒和,拍桌而立,“你以為你們之間的關系誰都不知道嗎?自以為是的蠢貨!”

“屬下甘願受罰。”清風倔強堅持說自己的錯,暗夜殺怒火中燒,“毒使說缺少一個藥人,不知道清風你意下如何?”

清風身子一頓,艱澀的說,“屬下甘願成為毒使的藥人。”

“好,好,好得很。”暗夜殺被清風的愚鈍噎住,“現在就去吧,他等着呢。”

毒使暗夜鸩,千羽門的毒王,為人陰險手段殘忍,凡試毒者,無一不腸穿肚爛七竅流血,凄慘死去。所有落到暗夜鸩手裏的人,寧可萬箭穿心也不願成為他的藥人。

“殺派你來做我的藥人?”暗夜鸩打量了一番,“不錯不錯,身體足夠強壯,一時半會也死不了。”說着命令他吃下一粒散發着腥味的藥丸。

“告訴我你現在的感覺。”暗夜鸩看着清風的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開口詢問。

“熱,好想要融化一般。”清風的拳頭緊緊攥住。

“看起來還不錯。”暗夜鸩歪了歪頭,“你說要怎麽命名它呢?”故作單純的用手支起腦袋,“不如就叫蝕骨丹吧。”

“毒使認為好便是。”艱難的說着,站立不穩的微微晃着。

“可不能輕易讓你死掉,你死了就沒人試藥了。”快速的将另一粒藥塞入他的口中,睜大眼睛看他接下來的結果。

身體像是要融化般的熱度消散了,另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浮現出來。伴随着忽冷忽熱,身體像是針紮般的刺痛着。

“這麽快就發作了?我告訴你,這可是沒有解藥的哦。”故作苦惱的垂下頭,“你放心,它不會讓你天天痛的,頂多一個月發作一回,我想這些痛苦對你來說不算什麽吧。”

清風竭力忍耐,但還是彎下身子痛苦的掙紮,汗水濕透衣衫仿若未覺。

“不會痛很長時間的,一個時辰就好了。我困了,一個時辰後離開我的院子。”打了一個呵欠幽幽飄走。

對他來說,一個小時就像是一個世紀。當他忍耐過去,整個人如同一灘爛泥軟倒在地上。

他強迫自己站起來,晃晃悠悠的走向留香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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