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擠眼淚花真費勁
“好了,我們走吧。”李月秋見陳立根不說話,自個拍板把吃飯報恩的事情定了下來,光線幽暗的樹林,陽光照在她明徹的眼睛中,清麗白膩的臉龐揉着暖意,讓陳立根徹底清醒。
“別拉拉扯扯。”陳立根想動手把那只手拿開,身側的大手動了動,不過愣是沒找到下手的地。
插秧那次他攥過那只手腕,很細,但骨少肉多,捏上去跟水豆腐似的,碰一下都會喊疼,他怕一不小心就把人的手給擰斷了。
“……”李月秋傻眼了,他要不是陳立根她才不和他拉拉扯扯,漂亮的小臉一皺,“這叫拉扯?我就拽了個衣角,你……”
陳立根忽的比了個噓的動作,骨節分明的大手握緊了柴刀,聲音壓得很低,“別動。”
李月秋說了一半的話活生生止住,眼珠兒瞪的大大的,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陳立根拿着柴刀的手臂一揮,空氣中響起咻的一聲,砍柴刀磨得鋒利的刀刃釘在了不遠處的樹幹上。
再鋒利的柴刀一下打到樹上會旋起,最後落到地上,陳立根力氣大,砍柴刀飛出去直接是卡在了樹幹上,露出新鮮的樹皮。
樹幹震動,葉子簌簌的下落,陳立根大步走過去,狠戾的眼沒一絲溫度,但在看清樹後面的人,眼中狠戾褪去,低聲咒罵了一句,把砍柴刀從樹幹上拔了出來,伸手拉起樹後的人,“咋的是你。”
他以為是郭晖這個混東西跑了又回來,躲在樹後鬼祟,雖然手上控制了準頭不會劈到人,只是給這個混子警告,但樹後面這人不是郭晖。
李大有擦了擦腦門的汗,手腳冰涼,“可不就是我哩。”
陳立根眉梢鋒利,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盯着李大有,微啞的聲音帶着篤定,“你一早在這?”
李大有挪開視線,不擅長撒謊的他說話間不自覺梗着脖子,“沒,沒,我才過來。”
他說假話了,月秋出門的時候讓村裏的小孩來告訴他有人跟着她進山了,他急急忙忙跟着過來,看到了郭晖,然後跟到花椒樹的時候發現跟着月秋的尾巴,從一條變成了兩條。
好啊,一個兩個的,這些人真是吃了豹子膽,大白天的就敢跟姑娘,還一跟跟倆。
那就讓他們先蛇吃老鼠打起來,他這只老鷹最後再叼了大/麻蛇。
但看到陳立根把郭晖打跑了,他覺得他這只老鷹好像不咋個适合出去叼大/麻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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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有哥!”李月秋這時候也吓壞了,她跑了過來,“有沒有事?”
“沒事,沒事。”李大有笑着擺手,腳底還有些涼,“大根有準頭,不會劈人身上。”那柴刀飛過來的時候氣勢洶洶一點兆頭都沒有,但隔着人好幾寸,陳立根平時在樹林裏游走慣了,下手有分寸。
李月秋圍着李大有走了幾圈,确定人沒事,松了口氣。
陳立根讓她別動,她想着是不是遇到蛇了。
這片山,村裏的人經常跑,不像深山處沒幾個人會進去,人走串的多,飛禽鳥獸也就多不在這駐足,但這是樹林,蛇豪豬之類的還是時不時會出現。
倒是把身後跟着的李大有忘記了,原本是打算讓郭晖被逮個正着,好捆了直接送派出所讓他吃牢房,但陳立根一出現,李月秋把這茬給忘了。
“我真沒啥,好手好腳哩。”李大有接過李月秋的竹籃,“爺爺估計在山下已經把郭晖給捆哩,我們得先回去。”
“好,陳立……”她轉頭,身後草叢繁茂,樹葉在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音,哪還有陳立根的影子。
李月秋揉了揉眼睛,蔫頭耷腦的,幽幽的說:“他走了呀……我本來打算去家裏請他吃飯,他以前不這樣的。”
“他以前就這樣。”李大有把李月秋掉的千層底布鞋撿了給她套上,給她彈了彈褲腳上的草屑,“走吧,一會爺該急哩。”
陳立根的性子就是這樣的,只有對着月秋會不一樣,但現在對着月秋也和別人一樣了,不過也不能說一樣,具體他也捯饬不明白。
郭晖被山下的李老頭逮了個正着,李老頭用栓豬的捆扣把人捆了個嚴實,村委會來人把人送到鎮上的派出所。
郭晖是李家的親戚,開始時村委會建議內部解決,但坐在稻草上抽水煙袋的李老頭說:“送,自家親戚哩女娃也敢毛手毛腳,換成別家哩,你們能安心?你們安心俺不安心。”
村委會的人沒有遲疑立馬扭頭把郭晖送派出所了。
之後李月秋去哪李老頭盯着比以前更緊了,去玻璃廠送第一批螺的時候也跟着去。
螺分兩批送,每次送的按斤算,夠數量之後交給玻璃廠食堂的廚師,廚師誇李月秋炒螺做的好,弄的也幹淨,還問她是不是家裏特殊的配料。
特殊的配料李月秋沒加,香料每個人配的都會不同,做出來的味道也會不一樣,但一般家裏做螺是淋上白酒,她換成了甜酒糟。
酒糟是她自個用紅米捂的,帶着酒香,去腥味的同時還能提螺的鮮味,炒出來的螺特別香,湯汁螺肉吃起來也會帶點甜甜的味兒。
她在各個廠子外賣了這麽多天的螺,還接了玻璃廠的單,心思活絡的估計已經在研究她用的是什麽料了,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她賣螺是為了攢本錢,也沒想過一直賣這個,現在只想把本錢多攢一些,自然不會現在告訴別人她用的什麽配料。
從玻璃廠送完螺,她剛要走左信喊住了她,帶她去見了廠長。
這位廠長比李月秋想象中的年輕多了,人很斯文,白襯衫扣扣得嚴絲合縫,胸口還卡着徽章,見面主動和李月秋握手,李月秋抿着唇只捏了下他的手指尖就收了回來。
這位廠長姓什麽她記不得了,但她知道上輩子秦偉就是被這人拽下馬的。
“請坐。”廠長笑笑,收回了打量李月秋的目光,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是這樣的,月秋同志,我找你過來是想問你一些關于暖瓶廠李安國的事情。”
“你要問什麽?”李月秋聲音嬌嬌軟軟的,仿佛甜絲絲的。
“聽說秦偉同志許諾了他玻璃廠辦公室主任的位子,還是用你做的交換,中間牽扯到500塊錢,我想問問有沒有這回事,廠裏要核實一下事情的真假。”他說話字正腔圓,看起來好像只是問李月秋幾句話,實際上只是要知道她有沒有撒謊。
廠子裏一般都是廠長和書記雙負責制,決定工人職位和生産的是廠長,書記只負責行政上的監督,沒有實際權力,不過這位玻璃廠的廠長調到這裏才一年,書記卻是在廠裏的老人,還是本地人,能團結群衆,在廠裏的人脈勢力根深蒂固,不肯讓權,廠裏形成裏兩股對峙的局面。
李月秋輕輕點頭,低垂下小腦袋,“嗯,有這事。”說話間聲音帶了鼻音,眼角的淚珠止不住的一顆顆滾下,跟被雨濕了的桃花瓣似的可憐。
說哭就哭,哭得人簡直心都要化了。
“月秋同志,你別哭。”廠長急忙去拿抽屜裏的手帕,想給人擦眼淚,但手伸出去驀的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把手帕放到李月秋的手邊,正了正聲音,“廠裏正在調查關于秦偉的事情,你別害怕,讓你過來只是問問你。”
李月秋揚起小臉,眉眼墜下淚花,豔的像是天邊的晚霞,“謝謝。”
廠長給她倒了杯熱水,見她這副模樣,心裏早倒戈了,李月秋說的話大半都相信,又問了她幾句才讓她離開,後面還提到了郭晖,李月秋都一五一十的答了。
等出了門,她臉上的委屈和淚花一下就沒了,眼珠兒清澈明亮似滾過水,她吸了吸鼻子。
硬擠眼淚花真費勁,眼眶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