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對李月秋一向規矩,現在卻盯……

進來的兩位媒人沒坐攏在一桌,這沒法子,一個時辰上門又都是來給陳家老大說親的,湊在一起肯定談不了事,總要有個前有個後,一個個的來。

這不,迎着人進院子後,人就分成了兩撥,曾嬸和李月秋坐在外面院子的凳子上,董慧帶着另外三個人進了屋裏商量說親的事情。

屋門合的很嚴實,聽不到一點的聲音。

李月秋還在想着是哪家過來說親,上輩子記憶裏沒聽說過有找陳家做媒的,這輩子有了不算,還和自己上門的時間湊在了一起,而且來的是女方家的兩位長輩,禮份做的很周到。

李月秋托着腮看向陳立根,幸好她今天來了,不然恐怕陳立根會被別人家定下吧。

“要是想走了就走。”曾嬸耐住性子和李月秋直白的說:“她家不中意你。”董慧給她們倒了水,院子裏風大,土圍牆不是很高,剛倒的水上不知不覺落了層灰,好像浮着層濁氣。

李月秋眼珠正跟在院子裏的陳立根打轉,回過神來搖頭,“不走,我是來說親的,還沒說。”不能說都沒開始說就打退堂鼓,再說也沒什麽退堂鼓好打的,她是真心誠意的來跟陳家結親的。

曾嬸看她的樣子滿意的笑了一聲,這吃回頭草的事,就是不能害臊,既然都吃了那就實誠點,她拍了拍李月秋的手讓她安心,“不走的話有得等哩,咱不着急。”這倆媒人同時上門,主家先招待哪位媒人和哪位媒人說話就能看出主家的意思了,陳家的長輩只有一個董慧,态度已經很明顯了。

董慧更中意的是屋裏的媒人,而且那說媒的上門瞧着應該是兩家提起通過氣的,不過……曾嬸看向院子裏忙活的男人,這親事有讨饒的大餘地。

進屋前屋裏面的董慧喊了陳大根好幾聲讓他進屋,這陳大根呆在院子裏可是沒動過。

陳立根進門之後,一個字都沒吭過,這會他正在掃雞圈,雞圈是用幹稻草鋪着的,他大手往裏一撈,圈裏的竹撮箕,放食的槽全都掃了出來,把上面的雞糞清下來,拿到屋後的菜地追肥。

他幹活的時候臉上沒啥表情,也不過來招呼搭話一聲院子裏落單的倆人,好像對他來說,地裏的菜是寶貝,追肥才是他的人生大事。

李月秋不是第一次來陳家,陳家以前沒被火燒的時候,家裏的房子寬敞明亮,陳立根會跑到水灣村玩,然後背着她過來陳家,兩人會在陰涼的水泥地坪上玩一整天。

自從家裏的房子遭了天火,一把火把所有的東西燒了個幹淨才重新建了這處,李月秋也來過很多次,這處的房子很破很小,處處透着窮酸,以稻草披頂,瓦片很少,屋子總共就兩間,地方破舊但幹淨有序,屋檐下挂着幾串金黃的玉米棒和火紅的辣椒串。

在院子裏枯坐了好一會,裏頭商量的人總算是出來了,出來之後也不多呆,就打算走了,董慧送三個人出去。

胸口卡着紅手帕的媒人沒有了進屋時的喜氣,她拉着臉看了李月秋一眼,好像是在看什麽可惡的東西,心裏暗罵她騷裏騷氣,狐貍精就知道勾男人,明明這樁親事是可能成的,但陳家老大總是不進屋,白白磋磨了好些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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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和大根多說說,他轉不過彎來,等過兩天給你消息。”董慧送說媒的出門,“還得麻煩你。”

“到時候再說吧。”說媒的只是接了幾句客套話,心情很是不好,打算以後不會再幫陳家的找親事,陳家以前家底厚,條件好,那都是好幾年前的老黃歷了,現在可是比不了,家裏就這兩間破屋子,又欠着好幾千塊的饑荒,彩禮都拿不出來的人家,對有意做親的姑娘家還不冷不熱的,那就活該打光棍了。

不怪說媒的有氣,這次的親事,可以說是天上掉了餡餅被陳家撿着了,她介紹的這姑娘人家一點也不嫌棄陳家的情況,看中的就是陳家老大踏實能幹的性子,而且家裏的條件很不錯,樣貌在村裏也是數一數二的,這和陳家做親,完全是陳家高攀了,沒成想這陳大根一點熱乎勁頭都沒有。

說媒的拉着臉,但另外跟着她來的倆位長輩還算客氣,其中一個人走時還拍了拍陳立根的肩膀,看樣子很喜歡陳立根這個後生仔。

人走了之後,董慧才回院子裏招待院裏的人,她眉眼都是疲憊,給曾嬸面前的缸子加了水,看到李月秋是拎着一只籃子過來的,她說:“不用客氣帶東西,破費。”

“不破費,不破費,都是家裏自個的東西,沒花錢。”她帶的東西簡單,就帶了雞蛋和果醬,沒花錢,太貴重值錢的東西她帶過來,陳家是不會收的。

李月秋曉得董慧的脾氣,她把手裏的籃子遞過去,“果醬是我自己做的,嬸你可以嘗嘗看好不好吃。”

董慧接了過來,把籃子和前腳已經走了的說媒人帶來的東西放在一起,并沒有接話。

“妹子,我們上屋裏叨叨幾句。”曾嬸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屋裏的事沒成,要是成了,那說媒人就該留下了,而不是拉着張臉的走了,她笑着站起,“我長話短說,不耽擱時間。”說着把身邊的李月秋拉了過來。

說媒談親都是長輩的說叨,小輩不能摻和,但李月秋是自個來的,長輩一個也沒跟,這親事也是她自己想要求的,所以她跟着進了屋。

她進屋的時候陳山水剛好回來,瞅見進屋的李月秋之後轉頭看向自家那正掃雞圈的哥,他走過去小聲道:“哥,你咋不跟着進去?”

他娘早看中了一戶人家的姑娘,很是喜歡,而且人姑娘有嫁過來的意思,不在乎他們家的情況,也不在乎能不能拿出彩禮,他娘早和他哥說了這事,讓他哥找個機會去姑娘的村子看看見見人,結果他哥一直沒去,這次說媒的直接上門了,他哥還不想回家,要不是他去的及時,估計他哥就進縣城挑糞送糞了,……不對,不管他去的及不及時,今天他哥是肯定會回家的。

陳立根沒回陳山水的話,只問他,糞是不是送完了。

陳山水笑着說送完了,本來是要跑縣城裏去的,但半道上遇到了開着拖拉機回來的永平哥,他順道把糞收了過來,這省了陳山水去縣城的時間,直接把糞送到目的地就成。

時候不早了,陳山水把手裏的桶和扁擔放下,去水缸那洗幹淨手,跑到廚房燒火做飯。

家裏沒啥好招待人的,廚房筐裏有半籃的野菜,是昨天上山挖的,還新鮮着,他端着家裏的鍋抓了半鍋的糙米和苞米,又去梁上挂着的南瓜殼裏抓了兩把雪白的大米摻進去,打算煮野菜粥。

“下個月口糧用了,家裏拿啥開鍋。”陳立根抱着幾根柴禾進廚房,頭也不擡的在竈裏燒火,“差不多行了。”

陳山水挑掉鍋裏沒褪幹淨的癟谷殼,才不理他哥的話,這會都已經是吃晌午飯的點了,今天這頓又不是只有他們幾個,等屋裏的人說完話,娘會留她們吃飯的,留人吃飯總不能吃稀的。

他把米煮上,去水缸那洗野菜,洗完端着挂着水珠的野菜進廚房準備下鍋,看到他哥往鍋裏加了兩勺的豬油。

豬肉随熱氣化在粥裏,寡淡的粥變得誘人,噴香的味道讓開花的米粒變得粘稠。

陳山水:“……”

這頭屋裏的人出來了,時間很短,怕是還沒上個說媒人一半的功夫。

曾嬸起初客套了幾句便直奔來意,“今天過來,啥意思你也清楚,親斷了都是過去的事,往後走到一起不是沒可能,倆人現在都沒對象,月秋又是你從小看着長大的,這親事,妹子,你咋看。”

這要是換一家給李月秋說親,憑李月秋的條件,曾嬸絕對有十足的底氣把人拿下,但陳家這裏,她問話問的小心,怕說錯了話,把本來沒多大把握的親事徹底搞吹了。

可惜董慧并沒有多考慮曾嬸的話,甚至沒有多問什麽,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話給人答複,她說話留了情面,但也只是留了情面,一句:家裏出不起彩禮。

拒絕了個幹脆。

她是一個很要強的女人,年輕的時候下鄉到桃源村來做知青,人長得漂亮,會唱歌跳舞,性子也和順,當時同一批的男知青對她都有意思,但她都不怎麽搭理,直到認識了一起幹活的陳立根父親,在一起處對象半年之後嫁給了他,丈夫過世之後,有不少人勸她重新找一個漢子靠着,畢竟董慧還年輕,人長的也不錯,另找一戶人家不是難事,但她硬是沒點頭改嫁,一個寡婦拉扯兩個孩子長大。

她主意正,不同意親事的話那就真沒折了。

到了這份上了曾嬸也沒找不出話來多說什麽,她存了一籮筐的話,想着可以用談彩禮方面的事情來和董慧好好說叨。

彩禮當然是給的越高越好,這是體面,不過她來之前李叔和月秋這邊對彩禮沒什麽要求,給多少或者不給都成,對彩禮要求不高的人家可是不多。

但看董慧的神色,嘴上說着出不起彩禮,這不是假話,但陳家出不起彩禮的事另說,關鍵在于人家沒結親的意思。

她多嘴多舌嘴皮子磨破都沒多大的屁用。

“嬸,月秋,飯好了,留下吃飽咯。”陳山水喊着從屋裏走出來的人吃飯,這會已經是吃飯的時辰,剛好留人吃晌午飯。

豬油野菜粥,特別香。

“家裏有事,不多呆了。”曾嬸不打算留下吃飯,因為事沒成,事沒成吃啥吃,吃了都怕噎着不消化。

“走吧。”曾嬸小聲的和李月秋說:“他家沒那個意思。”這門親事原定的好好的,陳家落了之後多少人覺得親事保不了多久,但愣是保了很長的時間,如今黃了又要續上,不太可能,她來這一趟就沒什麽把握。

李月秋敢過來說親,有想過這個結果,在她意料之中,她擡眼朝背着她在院子裏的忙活的陳立根看去,半晌對着陳山水說:“哦,好,那打擾了。”

曾嬸:“……”這是打算留下吃飯,姑娘家家,臉皮還有點厚。

“吃了再回去吧。”身後的董慧倒是沒攆人,讓曾嬸也留下,自個進廚房去忙活,粥已經煮的差不多,米粒已經綿軟開花,只要把野菜切切倒進鍋裏燙燙就能出鍋。

“娘,你咋不應下哩,月秋一個人來的,應該是真心的。”不然一個姑娘家,膽子夠大,帶着媒人就上門了。

三人進屋的時候沒關門,也不怎麽避諱,說的話只要仔細聽,能聽清,陳山水邊給他娘遞碗邊輕聲輕氣的說,“你不是一直盼着哥娶媳婦,怕他成老光棍,到現在你又不應了。”

“你懂什麽,我給你哥另找。”

另找,就他家這個條件,哪會容易,況且……陳山水道:“哥不喜歡,別的女的給他一個連他都不會要。”

董慧皺着眉,看着鍋裏熱氣騰騰帶着豬油香氣的粥,用勺舀進碗裏,不提之前的茬了,“把粥端出去。”

廚房小,擠不下人,就在院子裏支一張小破桌子來吃。

飯菜很簡單,每人一碗野菜粥,中間擺着一碗醬菜和剛蒸好的甜番薯,不磕碜但也算不上好,但這對于陳家來說,是非常豐盛了。

李月秋和曾嬸是客人,碗裏的米粒多,其他人都是清的碗底飄着些米粒,與其說是粥,不如說是米湯,而陳立根那碗裏就飄了點野菜葉子,他也不過來上桌,拿了個番薯端着碗蹲到牆角開始吃。

粥是提前舀好在碗裏的,李月秋吃不完,也不好倒回鍋裏,粥上飄着一層油花,有着豬油拌飯的香氣,她不敢浪費,抱着碗認真的吃。

能吃是福,做客留剩飯是不好的。

“女娃娃不知臊呦,買肉要人切,說媒還主動,莫不是貪上了狗東西一身的腱子肉。”

牆外一陣哄笑,随後不知哪來的土塊石頭哐當哐當的扔進院子,還直接扔到院子裏的小破桌子上,李月秋碗裏的野菜粥差點遭了殃。

她驚愕的擡頭,看到屋外種麥子的土坡上坐在好幾個人,正往這投土塊,邊投嘴裏還笑嘻嘻的說着話,這讓李月秋想起了小時候看到村裏開/批/鬥/大會時的場景,那時村裏的人也是會像這樣扔這些東西往人身上砸。

“哎李月秋,你模樣俏皮膚又嫩又滑,給陳大根做婆娘,陳大根享福了,但你不劃當,挑他不如選我,我家能出66塊的彩禮,晚上摟着你睡覺,嘿嘿嘿嘿。”

“我家不單出彩禮,還有兩間大房子給你住哩。”

“呸,哪來的鬼模哈眼胚子,不撒泡尿照照就胡咧咧。”曾嬸摔了碗站起來,叉腰直接罵道:“嘴裏不幹不淨,我找你們村支書瞧瞧你們這村子的風氣,看以後哪個姑娘敢嫁到桃源村來。”說的都是啥話,聽了都髒耳朵,說媒人上門,這是喜事,村裏人都是樂見其成,沒誰會來瞎攪的,這明顯是專程來找事的。

“又是你們!”陳山水抓起牆角的扁擔沖了出去,這些人,只要他哥一回家來就會過來鬧事,今天是他哥說媒的日子,敢往院子裏扔石子,非要揍死他們。

陳家有兩位媒人上門,桃源村裏已經傳了個遍,不少村裏人都在陳家外面湊熱鬧,那些個往院子裏扔東西的都是和陳立根不對付的小夥子,以前沒少挨陳立根的打,陳立根揍人狠,一點都不留情,他們也是打怕了,已經好久不敢找茬了。

但今天陳家竟然有人來說親,簡直想不通是哪家的姑娘眼瞎了,會看上陳立根這種貨色,退一步說,說親就說親,那也是他的造化,可來說的竟然是李月秋,頓時一個兩個的心裏開始泛酸不是滋味。

就陳立根這狗東西,他配得起李月秋嗎?家裏窮的只剩兩間破屋,饑荒都沒還完,他讨得起?明明之前親事退了,咋李月秋會上李家的門。

加上又聽人說了前不久陳大根賣豬肉,李月秋去買,還上趕着非讓陳大根切,這不,約起來就過來直接找事,往人院裏扔東西,看親事能不能說成。

陳山水沖了出去,李月秋反應過來朝牆角看去,牆角哪還有陳立根的影子,地上只留下的一個破碗和一雙甩在地上沾了灰的筷子。

她怕出事,哆嗦着放了碗,也管不了別人,更管不了規矩體統了,小跑着就跟了出去,反倒是一家之主的董慧沒多大的反應,她收拾桌子上被糟踐的糧食,朝曾嬸說:“這是常事,我家這情況,要不起李家的閨女。”

曾嬸看着她,嘆了口氣,聽說陳家的日子不好過,孤兒寡母的總被人欺負,日子過的極其的艱難,但今天她算是見識到了,陳家有兩個男丁,可人正吃着飯那些人就敢這樣禍害糧食,更別提以前孩子還小的時候,也不曉得董慧吃了多少的苦頭才把倆孩子拉扯得這麽大。

而李家那邊,李家老大雖然早早不在了,剩下個獨芽兒李月秋,可李家把李月秋護的好好的,養的像城裏人一樣精細,壓根沒吃過什麽哭。

瞧李月秋的樣貌和一身的水嫩皮膚,剔了殼的白雞蛋似的,那是精細養成的,如果嫁到陳家,就好比讓鳳凰住雞窩,住不了的。

“成,我就一說媒牽線的,你家沒這個意思我曉得。”曾嬸幫她一起收拾桌上的東西,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話,替李月秋争點沒影的機會,“但是你家老大找婆娘,要不要得起,得他說了算。”有些事情他們外人想的不算。

董慧像是沒聽到一樣,不出聲說話。

這邊,李月秋跟着跑了出來,但放眼看去別說陳立根,連陳山水都沒見着,村裏圍着看熱鬧的人也都散了,她找不到人,在坡上麥子地繞了兩圈,隐約聽到幾聲狗東西,臭流氓畜生的謾罵,謾罵時大時小,中間夾雜着拳頭砸到皮肉的聲音。

她尋着聲音跌跌撞撞,腳步也走的磕磕碰碰,最後在麥子地下面的一顆大榕樹後面裏看到了陳立根。

頓時李月秋眼眶裏彌漫的水汽收住了,她跑過去,才靠近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鐵鏽味。

“你,你哪受傷了?”她知道他肯定打架了,盯着人上下的看,見陳立根右手手背上血肉模糊的一片,乍看上去可怕極了。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去拉他的手,想看看他的傷口,還沒碰到就被陳立根唰的一下躲開了,“你走,以後別來了。”

“這可不成,我今過來是給自己說親的。”她強拉過陳立根的手,陳立根手很大,骨節粗大,手背上的傷痕血糊糊的像是被燒爛的皮肉,似乎能看到鼓起的青筋,李月秋急得有些要哭出來,“你和他們計較什麽,我不在乎。”

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她真的不在乎,何況那些人說的也不完全是胡說,她是買肉非要讓陳立根切,今天也是自己厚臉皮上門說親。

“你不在乎?”陳立根低沉的聲音染了戾氣,血糊糊的大手不知疼一樣一把李月秋拽到了大榕樹下。

李月秋像是輕飄飄的一朵花,沒什麽重量,背脊撞到粗糙樹幹上,她疼的哼了一聲,但拽着手腕上的大手用的力氣更大,眼珠兒盈滿了淚,瑟瑟的看着把她抵在樹幹上的人,心裏打了個咯噔,不曉得陳立根怎麽突然生氣了。

“那你在乎啥?你曉得我是啥人嗎?你敢嫁我當婆娘?”

陳立根的聲音兇狠的像是要咬人,他漆黑的眼眸攥緊了面前的人,她不在乎這些,那她在乎些啥,這些不幹淨的話要是傳開了,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他自嘲的勾起嘴角,剛剛那夥人的謾罵似乎還在耳邊,他直直的看着人,“不怕給我生一窩小畜生?”

小畜生?一窩?……李月秋抖了下身子,忽然有些害怕眼前的人,她想說她當然知道陳立根是啥人,她沒什麽不敢的,陳立根也不是畜生,然而喉嚨卻仿佛被掐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陳立根步步緊逼,牙縫裏擠出的聲音冷的含着冰渣子,眼底都是暴戾猩紅的血絲,他對李月秋一向規矩,現在卻盯着她的臉肆意流連,仿佛要刻在心裏。

“當我婆娘夜裏就要和我睡一個炕,光/溜/溜的躺一個被窩,被窩裏我讓給幹啥就得幹啥。”

“什,什麽?”李月秋這會被驚的總算發出了聲音,她又驚又羞,瞬間鬧紅了臉,像是柔嫩的花苞慢慢浸了濃稠的顏色,饒是她活了兩輩子也沒想過話少的陳立根會說這樣的話,在他面前陳立根一直是位穩重的大哥哥,上輩子後來兩人好了之後,陳立根也是穩重妥帖,他嘴裏竟然會說出這種只有二流子才能說出的話。

“你那天敢親我,曉得後來那天晚上我一夜沒睡在想啥嗎?”

李月秋眼尾全紅了,她聽不下去了也不想聽了,小貓似孱弱的退了一步,想走想跑,但被抓住她手腕的大手,鉗子一般,耳邊是陳立根逐漸靠近的冷硬聲音,“我在想你不穿衣裳光/溜/溜的樣子。”

“你!”李月秋連忙去捂他的嘴,身子一下往前慣去,直接跌進了陳立根的懷裏,滾燙粗糙的大掌掐住了她的腰肢,隔着衣裳的面料,手掌的溫度灼熱的吓人,掐得死死的讓她動彈不得。

“陳立根!”李月秋這次是害怕了,好似蝴蝶被摁住了翅膀,她伸手抵住陳立根的胸膛,“你松開,松開!”-

“嫁了我做婆娘,我就不會松開,也不只是像這樣碰你了。”陳立根掐着人的腰往懷裏帶,像是咬住了獵物喉管的豺狼,那大掌掐住之後還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摩挲了幾下,他低頭,聲音粗噶,粗的像是在沙子了磨過,“你,這是,軟的,細得我一手就能握住,能輕輕,折斷。”

受驚的李月秋瞪大了眼睛,瞳孔裏映出的是陳立根一張沒什麽表情的臉,這樣的陳立根讓她陌生,她抖得好像是剛破殼的雀鳥,去掰陳立根放在她腰間的手,但撼動不了分毫。

大榕樹下,薄夕的陽光穿透樹縫照了下去,底下一高一低的兩道影子親密的幾乎糾纏在一起,一道影子巍然不動,一道影子極盡掙紮,許是樹下的動靜太過厲害,蚍蜉撼大樹終是讓榕樹的一枝樹梢微不可見的晃動了一下,上面的葉子簌簌的落下幾片。

李月秋根本掰不掉陳立根的手,眼眶裏蓄滿了的淚花搖搖欲墜,宛如下一瞬就會順着眼尾滾下晶瑩的淚珠,她腰間軟的沒有知覺,被困在陳立根的懷中,方寸之間她濕汗的身體在他懷裏顫栗,沾膩脆弱,抵在他胸口的雙手手心冰涼,嫩紅的指尖都變成蒼白失了顏色。

“怕以後就……”陳立根的語調終于慢慢的多了絲溫度,像是海面露出鋒芒的冰山被暖陽一照,微有些融化,“離我遠些。”

最後四個字聲調啞的不像話,和他眉眼的神情完全不相符,随着最後一個字話音落下,他利落的松開了手,大步的退開,不再糾纏欺負人。

然而洗的發白的褂子被一只細白的小手緊緊的拽住。

他呼吸一怔,抿着嘴角擡頭看向那只手的主人,離得這麽近,他清楚的感覺到李月秋急促起伏的胸口,以及因為害怕而有些泛白的唇瓣。

他把人吓狠了。

陳立根看着她生生把眼尾竄起的紅憋回去,甚至淺淺的彎了彎嘴角,帶着魚死網破的決絕,對他說:“我,我不怕,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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