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誰都不敢說也不敢問啊……
“李月秋同志。”派出所的同志往李月秋的手邊遞了一個文件,指着文件上一個空白的地方對她說:“你在這簽個字,底下再簽個日期,簽完這些後續就沒李大有什麽事了,如果我們這邊要找李大有問話,會直接聯系人,到時候希望你們這邊盡量配合。”
派出所的人因為這一個“流氓罪”的案子最近都弄得焦頭爛額,所幸現在終于結案了。
“嗯,麻煩你們了。”李月秋拿着筆唰唰的簽上字,她捏着筆,低頭間一抹尖尖的下颌像是粉嫩的花瓣尖,後頸露出的一小節皮膚,細膩又白皙,鍍着一層釉色似的,給枯燥的辦公室憑添了一抹暖人的色彩。
派出所的一些單身男警察同志誰看了不眼饞,頂漂亮的鮮靈靈模樣,性子還好,落落大方,瞧瞧這次的案子,人還給指了方向,是個懂文化有涵養的,一個兩個頓時被迷得五迷三道,時不時就要找李月秋說幾句閑話,拉近拉近距離,可完全不管用!
不是沒想着利用“職務”之便獻殷勤套近乎,但人姑娘不吃這一套,任你講的天花亂墜,能說會道,那姑娘就靜靜的看着你,一臉毫無波瀾的樣子,饒是派出所裏面臉皮最厚的男同志也繃不住,太尴尬了,人明顯就是對你沒感覺,尴尬的永遠是他們這些男同學。
其實最重要的是李月秋有心上人。
不過即使這樣,還是有對自己十分有信心的單身男警察舉着“號角”往前沖,“熄火”幾天後又重燃鬥志,不懈奮鬥,要取代李月秋心裏的男人,自覺認為是因為李月秋沒接觸其他好男人,沒有經過比較,有更好的男人就不會惦記心上人了,而且那心上人估計也不咋樣,這李大有出這事,也沒見個出面幫忙一下,太不會辦事了。
牆角都可以撬,何況要知道李月秋這是心上人,不是對象,這就有大把的機會。不過不懈奮鬥,鬥志昂揚的人一律失敗而歸。
這姑娘很幹脆,該拒絕的拒絕的,不會搞暧昧那一套,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不會留給人念想。
因為這樣,到案子結束這會倒是沒人上前去獻殷勤了,自信心也被打得七零八落,只不過在心裏妒恨的想,不知道這麽好的姑娘心上人是哪個狗男人,便宜他了。
今個是李大有出派出所的日子,李大有沒犯流氓罪的“證據”很充分,他從頭到尾都是被冤枉的,是妥妥的受害人,派出所放人也快,該辦的手續已經全都辦齊全了,李家人的人已經把李大有接走,事情了了,以後要見李月秋的機會可就沒有了,這讓派出所的幾個男同志在那長籲短嘆的,覺得工作都沒勁頭了。
李月秋把簽好的文件遞回去,二叔二嬸和爺爺怕晚了不好找車,帶着大有哥先一步去找回村的車,她被派出所的領導留在後面問了幾句話。
省城醫院可以做親子檢查的事派出所的上級領導覺得奇怪,就他所知道的技術層面月份太小的是做不了檢查的,他也是聽李月秋說了,特意打電話去省城醫院才知道,原來是省城今年來了個專家,專業就是遺傳這一塊的,現在醫院已經有這項技術,不過雖然有這項技術,但還不是很成熟,整個做下來的花費非常大,而且準确率不能保證,所以沒有公開,各大醫院也沒有普及這項檢查,知道的人大多是醫院裏的工作人員。
據他所知李月秋一直呆在石林縣,之前是肉聯廠的臨時工,現在在鄉下做活,偶爾上縣城擺攤做買賣,她沒有去過省城,是如何知道的這件事情的?
李月秋被問到的時候表示,是聽一個在省城讀書的朋友說的,她認識的朋友有一個在醫院工作的對象,是通過這條渠道知道的。
這樣就說得通了,打消了派出所上級領導的疑慮,也沒再往下問李月秋這所謂的朋友是誰,畢竟這和案子沒多大關系,刨那麽深做什麽,他也只是覺得奇怪,才會找李月秋多問幾句。
李月秋從派出所出來,恰好碰到了被警察從醫院帶回來的張麗雲,她又哭又叫嘶聲力竭,像是一個犯了病的病人,手上铐着手铐,被警察拽着,硬拖進派出所,一看到李月秋,兩個眼眶爬滿驚懼和希冀,竟然掙脫開幾個警察不管不顧的想沖過來。
“月秋!月秋!你救救我,我沒有,我是被冤枉的,你讓大有告訴他們,我沒有!大有呢?你讓我見見大有!”張麗雲是被警察用強硬手段從醫院帶回來的,因為張麗雲極其的不配合,好幾次都想逃跑。
大概現在的她恐怕已經沒了之前那些肖想了,唯一想的恐怕就是不要坐牢,說到底還是怕死。
張麗雲從沒有像此刻一樣,想見到李大有,只要李大有認下一切,警察就會放了她,李大有那麽喜歡自己,只要她求他,他會願意的,他舍不得自己坐牢。
張麗雲不想坐牢,也從沒想過會做牢,她等着李家的一萬塊錢買城裏戶口,等着參加中專考試,還等着以後過好日子,她不要坐牢,不要挨槍子,她還年輕,她不想死。
警察這會完全不在意張麗雲是男是女的,大步追上前去,當場給了這個不配合的犯人一腳,疼得張麗雲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随後警察把張麗雲帶進了派出所。
李月秋就站再原地靜靜的看着,宛如一個過客,剛剛張麗雲在離她兩步的距離倒下,她只是嘴角微微上揚,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沒做。
但她那勾起的嘴角足夠讓倒下的張麗雲看清楚,以至于,在人被拖進派出所後,還能聽到張麗雲大喊着李月秋的名字,那一聲聲像是李月秋和她有極深的仇怨。
“吓到你沒?”
那位踢了張麗雲一腳的中年警察走了過來,一臉的晦氣,他的那一腳可沒有因為犯人是女同志就腳下留情,一腳就踢了出去,李月秋都聽到咔嚓的一聲,明顯是骨頭折了的聲音,可想而知會有多疼。
這都是張麗雲活該,是報應。
“非得讓我對女人動手,咱鎮上的第一個女流氓,簡直了,就這素質,還是讀書的文化人,要是讓她考上中專做了國.家幹部,那非得成社會的毒瘤蛀蟲,這是在給讀書人抹黑,吃槍子都是便宜她了。”
中年警察也是窩了一肚子的火,說出抱怨的話語氣還挺沖的,他們幾個上醫院去拿人,張家的人哭天搶地的,張母硬是不配合他們的工作,對他們又抓又撓,死護着張麗雲不讓他們帶走,要死要活的,還拿自個的命威脅他們。沒文化就是沒文化,威脅他們可讨不了好。
而且,這家人,在醫院好吃好喝欠了不少的夥食費,繳不上費,出院手續也辦不了,真是見鬼了,辦出院手續的時候扯都扯不清楚,烏煙瘴氣。最後還是他們幾個去的把身上帶的錢和票湊了湊,抵繳了費用。
看張家人那情況,口袋空空,不是誇張啊,是真的一毛錢都沒裝在身上,再看看他們的樣子哪是能拿出錢來的,這筆錢之後和張家人要是要不回來的,估計得打水漂。
李月秋搖頭,“我沒事,辛苦你們了。”張麗雲現在的情況就是想做什麽也不可能。
她已經完了。
“為人民群衆做事,有什麽辛苦的。”中年警察擺擺手,他對李月秋的态度不錯,也不單是他,派出所的人,能照顧的都會盡量照顧李家的人。
李家的人厚道,而且都在積極配合他們的工作,警察同志們自然對這樣的人态度很好,就張麗雲這樣的,都到派出所門口了,還想找李月秋的麻煩,當他們都是死的?不動手是顧念着畢竟這是位女同志,但別以為是女同志他們就不會收拾。
中年警察說了幾句,還說了張家在醫院欠下的費用,這費用可不少,單單是食堂的夥食費就差不多30多塊,這是得吃的多豐盛才累下這麽多錢,哪來的膽子賒這麽多。
30塊?聽得李月秋有些吃驚,該不會是天天糖水雞蛋的吃吧。
結果,還真是。
中年警察也不想多耽擱李月秋時間,忽的換了話,轉而問道:“你哥接走了沒?這次的事他也是倒黴,白惹一身的腥。”可不是倒黴,完全稱得上是飛來橫禍了,幸虧自個身子有那方面的隐/疾問題,這要是換成別的正常男人,流氓罪的帽子戴定了,洗刷可不容易,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這樣想着,中年警察好心的小聲建議道:“現在醫學水平發展快,讓你哥放寬心,這事大多還是心态的問題,他年紀輕,能治療的機會的大,找專家多看看總會有醫好的辦法的,鎮醫院的那個姜大夫就是這方面的資深的專家,或是找中醫通通經經絡也是好辦法。”其實,他和李月秋拉扯這麽一大堆的話,為的就是說這個,給李大有介紹醫生。
那方面不成可是大問題!
李月秋有些尴尬局促,知道這人只是好意,但這一個年長的男同志和她熱心的說這些,真的合适嗎?她小雞啄米似的點了好幾下頭,只想趕緊離開,“……哦,嗯,好,警察同志,你忙,我先走了。”
估計這會派出所都在私下談論大有哥不成了的事情。
李月秋呼了口氣,談論就談論吧,總比坐牢勞改強。
這幾天真是折騰的夠嗆,她感覺自己都被熬得醜兮兮的,頭發都沒了光澤,只想趕緊回家。
她最後看了眼派出所斑駁的大鐵門,是再也不想來這個地方了,上輩子這個地方埋葬了大有哥的一輩子,這次,風水輪流轉,換張麗雲了,不過張麗雲的性質惡劣,女流氓稀缺,是勞改還是直接槍斃得看派出所,不管是哪種,都是李月秋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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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水灣村的車一天只有早晚兩趟,都是踩點走的,趕不上就只能坐牛車或者是拉人的三輪自行車,李家的人去找車的時候時間很晚了,回水灣村的車早開走了,因着昨天是鎮上趕集的日子,過了趕集日的第一天通常沒有什麽人,所以今天在鎮上來往的牛車和三輪自行車幾乎沒有。
這要是找不到車,就只能在鎮上的招待所再呆一晚,這些天在鎮子花了不少的錢,二叔二嬸是萬萬舍不得再住一晚招待所的錢。
而且在鎮上這麽長時間,家裏也沒人照看,養的雞,地裏的糧食都不曉得成咋樣了,得趕着回去。
李月秋來和他們碰頭的時候,二叔二嬸剛好找到了回村的車,說來也巧,這個時間,該走的車早走光了,畢竟太晚了路不好走,誰曉得路上會不會纰漏,所以一般太晚的時間想找車是不容易的。
誰成想運氣好,竟然恰好碰上了上鎮裏來拉磚頭的趙永平,趙永平說自己上來拉磚頭,路上耽誤了時間,這才到這個點趕回去,剛好碰上了,正好梢上他們回村,反正都是熟人拉誰不是拉,也不要車錢。
在外面呆了好幾天,幾人現在歸心似箭,也沒和人客氣,就坐趙永平拉磚頭的拖拉機回村。
別看趙永平對着李月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惡聲惡氣,沒個好臉色,但他對着李老頭,那叫一個熱情,打心眼裏尊敬,就差敬禮喊人了。
拖拉機放了半車的磚頭,磚紅色的磚頭整整齊齊的碼着,路上颠簸,他們幾人就坐在了拖拉機的最角落,免得拖拉機颠起來,磚頭砸到人。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許是繃緊的神經在現在終于松了,一直以來壓抑的疲乏都上來了,除了拖拉機的突突突聲,別的聲音一點都沒。
大有哥進去這麽幾天,消瘦得不成樣子,肩胛骨都凸了出來,兩顆眼珠一片漆黑,毫無生氣,像是一個從沙漠裏走出來的旅人,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只剩下一副空殼。
二嬸也不說話,只是坐在大有哥的身邊,臉上雖然有喜色,但悄悄的抹眼淚。
知道大有不成的時候,對于王貴芬來說是晴天霹靂,她自己生的兒子自個還不清楚,身子骨結實一直都是好好的,不像別人家的孩子小時候愛生病難養,大有可是從小到大就不難淘養,也很少生病。
咋就突然不成了,啥時候不成了?難不成大有一直在瞞着她?這得多委屈,一直壓在心裏不敢說出來,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是她這做媽的粗心。
不過,那一瞬不容王貴芬多想,因為大有這不成了,反倒是因禍得福洗脫了流氓罪的帽子,大有有隐疾,那玩意不中,都不中了還咋可能弄女人,張麗雲那肚皮裏的孩子就不是他的,沒有啥比這個更能證明大有的清白了。
王貴芬心緒複雜得都不曉得是該哭還是該笑。
這消息不說王貴芬這個做娘的驚着了,李躍進和李老頭也是,大有長到這年歲,咋會出了這個問題,他們不相信,不過是醫院的專家檢查的結果,而且把大有從派出所接出來,看大有那副天塌了的樣子,十成十是真的。
然而,誰都不敢說也不敢問啊。
怕戳到了大有的痛處。
車上氣氛不對勁的厲害,明明幾人都很累,但小憩一會都做不到,心裏都裝着事,沉甸甸的。拖拉機響得突突突的,趙永平時不時的轉頭看後面幾個人的情況,進村的路不好走,颠簸的厲害,怕磚頭翻了砸到人。李大有腿/根玩意不成的事他也知道了,鎮上雖然大,但他認識幾個派出所的人,而且李大有耍流氓被抓走的事在村子裏不是小事,現在人被安全的放回來了,是什麽緣由,不少人也知道了。
李家也不曉得是不是犯太歲,倒黴透頂,惹上張麗雲這歹毒娘們,真是最毒婦人心,這和戲本裏的武大郎潘金蓮沒啥區別。
“那個,二嬸,大有哥那個沒事,身體沒問題。”李月秋打破了寂靜,覺得可以說出事情真相,讓他們寬心,“回頭找阿祖抓兩副藥吃吃就好了。”阿祖說了,最多三服藥吃下去,壞不了根岔不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