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已經應下了李家,讓她來坐家……

村委會的兩人因為這反轉眼神古怪的對視一眼,要真是這樣,事情就沒有李月秋什麽事了,這事和她沒啥多大的關系,只不過,事情是陳立根做下的,那肯定不僅僅是寫封檢讨這麽容易了。

不過容不容易都是桃源村應該操心的事,陳立根是桃源村的人,以前和李月秋婚事沒取消的時候,能算他們水灣村的半個人,畢竟他要讨的是他們水灣村的姑娘,但親事黃了之後,和李家不沾親不帶故,和他們水灣村就沒多大的關系了,他們也管不着。

“你這話說出來我們都聽到了,你想收回去也收不回去。”

村委會的人打是肯定打不過陳立根的,要是陳立根現在立馬跑了他們也沒本事抓到人,不過看陳立根的态度,明顯是配合的,于是語氣上也拿出了幾分當村委的架子。

“檢讨是要寫的,既然是你耍流氓強迫我們水灣村的李月秋,我們村也不能這麽随便了了,一會我們帶你去村委會把檢讨寫了,然後明一早在廣播裏公開澄清李月秋的名聲,之後我們會把你送回桃源村,交給桃源村處理。”

見陳立根不反對,兩人正了正嗓子,“咳,那跟——”

“他沒強迫我,我自願的。”

李月秋今晚的眼淚珠子就沒斷過,眼尾紅的像是要破皮似的,她一句話聲音都透着冷,不再嬌嬌俏俏的。

陳立根是在做什麽,沒幹的事誰讓他認下了,他就不為自個的名聲想想。

她擡手用衣角胡亂的擦了擦眼睛,柔嫩的眼角生生被擦的泛紅,比胭脂都豔上好幾分,但她一雙眼珠清澄明亮,聲音極其冷靜,認真的用哭得有些啞了的聲說:“是我自己讓他碰的,他沒強迫我,我若是不願意,一頭磕死了也不會讓人碰一個手指頭。”

她聲氣很平,沒有沖動任性,像是冷靜的闡述一個事實的真相。

村委會的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一時誰都沒有再說話,“……”啥跟啥啊?

攪合了半天,又是李月秋願意了?這兩人是耍着他們村委會玩不成?

一個強迫一個願意,那壓根就沒其他人什麽事,他們關起門來自個解決不就成了,擱這和他們霍霍半天,浪費時間。

在原地急的團團轉的趙永平聽到李月秋這話,趕緊積極的應喝,“聽到沒,聽到沒,不是強迫,這狐貍……李月秋自願的!”

大根認下這屎盆子,要是李家去告了,肯定得關派出所勞改一輩子,就是李家不告,就桃源村那幾個王八村委,肯定也會趁機把八大根弄到派出所關幾天進行教育。

“大根,你沒哄俺?”前腳還在罵人的李老頭這會拿出了水煙袋,又恢複到了往日板着臉的樣子,他皺着眉問:“事兒真是你幹下哩?”語氣淡的像是在問陳立根今兒吃了啥。

陳立根漆黑的眼神像是蒙着一層灰,對于剛剛李月秋的辯解并沒有多說什麽,像是壓根沒聽到。

他回了李老頭的話:“我幹的,我認。”他名聲已經臭到了骨子裏,再多臭一些不妨事。

“好,你敢認你成。”李老頭從兜裏拿出火柴點燃水煙袋上的煙絲,煙絲亮起了火星子在黑夜裏尤其明亮,他吧嗒的抽了一口,看着秋丫,目光悠遠捉摸不透,“俺不用你寫檢讨澄清,那都是虛哩。”

他慢吞吞的把視線移向陳立根,“你認下哩,要咋辦你給個話。”

***

清晨天蒙蒙亮,村裏挨家挨戶的煙囪升起了無煙袅袅的煙霧,幹活早的人已經扛着鋤頭出門,村裏三三兩兩的人在村裏轉悠,董慧拎着一桶水從村裏的小道上走了出來。

早上霧氣重,路邊的樹葉草枝上都挂着露珠,空氣裹着一層冷氣,早上挑水拎水的人不少,除了個別家裏有水井的不用跑這一趟,其他人都到村中心的那口大水井打水。

一天的生活就從打水開始,小道上新冒出的小草,被清晨來來往往的打水人踏了個幹淨,小道的路越來越寬。

董慧拎着半桶水到了家,他家離水井很近,幾步路就能到,每天都是早上打水存着,用一天打一天,現打現用,不過今天她一桶水也沒拎滿,回家的腳步還很急促。

路上碰到一個拿着柴禾刀要去山裏打柴的村民,看見她,說:“哎,陳家的,村委會的讓你一會去找他們一趟,說是有話挨你講。”

董慧臉色淡淡的點頭,“我知道了。”

“知道就趕緊去,免得耽擱事,話我是帶到了。”那人也不願和董慧多說什麽,看着董慧的神情帶了點鄙夷。

董慧拎着水桶往家趕。

院子裏陳山水正在喂雞,他家的牲畜就有兩只老母雞,為了孵小雞,前幾天特意從別處借了公雞回來養了幾天,借一天交三個番薯,他家借了五天,一共得交十五個番薯。

十五個番薯,算得上他家三天的口糧了,可貴了,不過村裏的人家欺負他們,在村裏借,不是借不到,就是要的糧食更多。

借這只公雞,是打算把攢了的十五雞蛋都能孵出雞仔來,但那公雞認地認窩,才借回來放在院子裏就把母雞追得滿院子的跑,啄的母雞掉了一地的雞毛,弄得現在母雞不知躲到哪個犄角旮旯,他找了半天才找到,這會正把爛菜葉跺巴跺巴喂雞。

董慧進來後,把水倒到廚房外面的破大缸裏,她倒的急,水嘩嘩倒進水缸的時候,濺潑出來的水把她的布鞋弄濕了大半。倒完水,她看都沒看在院子裏忙活的陳山水一眼,急匆匆的就轉了步子要出去。

“娘,你幹啥去?”陳山水扭頭道:“水我去打,你甭打,一會我直接去挑兩大桶就夠用了。”他力氣比不上哥大,但挑兩桶水綽綽有餘了,一會他去水井那邊挑一次就能把水缸灌滿,不用他娘拎着一只桶一趟一趟的去打。

董慧頭也不回的回了句,“我不打水,我有事去找大根,大根要是過來這邊,別讓他走,等我回來。”不過她剛走到門口,腳步頓住,要找的人已經在門口了。

陳立根站在門口,腦門上頂着個紅印,董慧看到,拖着人進來,開口就說:“你昨晚去李家了?我和你講了多少次,我們兩家退親了,你上趕着管他家的事做什麽,嫌你自個名聲還不夠埋汰?”

兩家的親事在時,大根要是這麽做她一句話都不會多講,但親事都退了小半年了,兩人沒什麽關系了,李家又不是沒有漢子頂着,再不濟還有個李大有在,怎麽也輪不到大根去出這個頭去幫忙。

他怎麽不會為自己想一想,淨想着李月秋了,“你曉不曉得都傳成什麽樣了,你就是個憨包貨。”

董慧今早一大早去打水,她去的不早不晚,到水井那邊的時候,已經有人在排着隊打水,村裏人都不愛和她打交道,碰到也不會招呼說話,董慧的性子也不是那種熱心腸的,誰也挨不着誰,她過的也自在。

但今天,有人和說話了,話裏話外,明嘲暗諷說她家大根昨晚去李家幫忙,對一個女人動手,打得人滿臉是血。

董慧聽得眉頭一跳,臉色變了又變,她家這條件,家裏出不起彩禮,大根本來就難找媳婦,這再攤上個打女人的名聲,是徹底找不到人家了。

一時間,董慧心亂如麻,哪還有打水的心思,拎着半桶水趕緊回來把桶放下,打算去找大根,沒想到剛到門口,就看見了大根。

“你這是糟踐自個還是糟踐我啊!”董慧看着他腦袋的紅印子,都凸出來一道痕跡了,又看到他手上也弄傷了,當即眼眶就紅了,又心疼,又氣惱,手舉起握成拳頭捶了人幾下。

陳立根杵在原地,低垂着眼眸任她捶。

喂完雞的陳山水看到這一幕,頓了下然後悄悄的退了腳步,躲到竈膛處燒火做飯去了。

半年前,哥和李家的親事退了,當時娘是松了口氣的,這半年來,一直在給哥找合适的姑娘,桃源村沒嫁人的姑娘是不可能願意嫁給他哥的,娘就開始去外村找,好不容易找着了一個,娘看了很滿意,說那姑娘那那的頂好,看樣子是喜歡的,但這事他哥要讨的婆娘,得他哥喜歡才算。

讨婆娘是要過一輩子的,總得找個自己喜歡的,但他最近只要是娘提起親事,哥不樂意,兩人就得開始擰。

這樣想着,陳山水不禁想,其實現在不喜歡,說不定成親就喜歡了,把李月秋忘了,重新找一個,以後哥未必不能過得更好。

半晌,董慧進來了,看到陳山水在做飯,交代說:“随便做點,一會我帶大根去季家。”說着打開牆角的一只麻皮口袋,裏面放着半袋的粗糠,她從糠裏面掏出八只雞蛋,找了籃子放起。

“我不去。”陳立根站在廚房門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門口全部的光線,讓本就不甚明亮的廚房變得更加黑暗。

竈膛裏的柴火燒的噼裏啪啦,陳山水垂着眼睛,做自己的飯。鍋子燒熱了,他把切好的蘿蔔絲下鍋,他放的油少,基本算得上是沒放油,蘿蔔絲下鍋的時候都沒有滋的聲響。

狹小的廚房裏擠了一家三口,陳山水揮舞着手裏的大鐵勺,再煮一個野菜糊糊就能吃早飯了,到時候哥和娘就會暫時把親事的事擱在一邊,畢竟飯菜要是冷了再熱一道費柴禾。

董慧拿了雞蛋之後,就開始在廚房放東西,從梁上拿了小半袋的花生出來,花生只有一小半袋,一顆顆幹淨飽滿,她把花生倒進籃子,淺淺的鋪住了籃子底,她看也不看門口的人,自顧的說着:“你不去,我去,我把季家姑娘訂下。”

“訂下我也不讨。”

“咚”的一聲,董慧把手裏的半罐醬重重的放進籃子,這麽重的力道下去,醬蓋子都啓開了一半,她轉過身來,“你這副倔樣子是做給誰看?不讨是想打光棍?”都二十出頭了,再不讨就讨不着了。

董慧籲喘着氣,喘了好幾口氣,慢慢耐着性子說:“季家姑娘是個好的,以後就曉得她的好處了,那李月秋是嬌養出來的,長得那個模樣,不是個安分的,過日子不能找那樣的。”這話她已經在陳立根面前說了最少都有十幾次。

陳立根每次都沒聽進去,這會看着他的神情,董慧知道,還是沒聽進去,這讓她那點耐出的性子一下沒了。

她越說越急,跺了跺腳,語無倫次,“我們家讨不了她,要不起,養不住!會惹禍的。”最後幾個字董慧像是想起了什麽,聲音都透着顫。

陳立根嘴角抿成一線,走了進來,拉着董慧在板凳上坐下,冷硬的五官柔和了不少,“我曉得要不起。”他一直都曉得。

“你曉得就好。”董慧顫抖着抓住大根的手,欣喜道:“既然這樣就聽娘的,跟娘去季家。”

季家的姑娘對大根有那個意思,不然憑她的條件,早開始找合适的了,這是專門等着她家大根去說親呢,挑撿日子還不如撞日子,今兒去,早去把親事訂下了,早心安。

陳立根搖頭,漆黑的眼眸看着董慧,抿成一線的嘴角在沉默一會之後,開口了,“我已經應下了李家,讓她來坐家。”

竈膛裏燒火的陳山水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捏在手裏的大鐵勺沒抓穩,掉了下去。

董慧驀的一僵,擡手沖着陳立根的臉抽了過去,啪的一聲打得毫不留情,語氣又驚又怒,“你說啥?你再說一遍。”

陳山水撿起地上的沾了灰的大鐵勺,被這一幕弄得本是上前了兩步想說幾句話,讓哥別那麽較真,如果,季家姑娘很好的話,就該讨了做婆娘,但因為董慧突然動起手來而不敢動彈了。

陳立根被抽得偏過頭去,他倔強的又回過頭來,低沉着聲:“我答應李家讓她來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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