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pisode 22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詩織與白哉的婚姻的話,“相敬如賓”都顯得有些太過親昵,成婚四十多年,盡管朽木家的長老們在不同的場合多次提到過希望他們早些考慮繼承人的問題,他們依然未曾同床共枕。

他不曾對她打開心扉,她也不願強人所難。

那時候,她始終相信,只要她努力,終有一天,他會愛上她。

即使他的心裏仍然為緋真留着獨一無二的位置。

為真廣長老賀過壽之後,天色已經不早,早有仆人迎上來為兩人更衣,奉上熱水泡澡,待兩人收拾齊整,內侍已将卧房整理幹淨,安神香雅致的氣味彌散在房內,有些熏人欲醉。

仆人退出房間,詩織自覺地欲取第二床被褥——四十多年,這是他們心照不宣的默契。

守着那條隐秘的界限,無人觸碰,無人逾越。他們都對此習以為常。

所以,被男子從身後擁住的時候,她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甚至沒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白哉有別于平日的恍惚。

他的吻突兀落下的時候,詩織毫無防備,完全傻住了,男子略有些冷硬的氣息沒有想象中鋒利傷人,只有她從未曾見過的溫柔小心,以及不似他那般冷清氣質的熱燙。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常年握刀而在手掌的關節處留下一層有些粗糙的繭,撫過她的側臉,蹭得她細膩白皙的肌膚有些微痛,仿佛通往原罪的道路。

她僵硬着身體,不敢動,不敢呼吸,不敢眨眼,生怕是自己想妄過度造成的幻覺,而近在咫尺的那張清冷英俊的臉已微阖上了眼睑,擁抱的動作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弄壞了最珍貴的寶藏。

男性和女性的氣息如此不同,于親吻中交換着彼此的呼吸,以這樣親近的距離感受着白哉的溫度,詩織覺得世界似乎都開始颠覆旋轉,她需要緊緊抓着身邊人的衣裳才能确定自己不是被時空甩下的遺留。

她慢慢閉上眼睛,開始回應這個超乎想象的耐心溫柔的吻,放棄了深究的想法。

清楚地明白自己是被蠱惑了,是昏了頭,也明白也許今夜的一切只是因為心中負擔太多而空虛太久,但無論出于什麽原因,無論他是否完全放下緋真,只要能夠走進他,詩織相信,總有一天,她能被完全接受。

懷抱漸漸收緊,胸膛裏心跳的音量一聲高過一聲,空氣中的氧氣在親吻中燃燒殆盡,華美寬大的和服在不知不覺中被男子好看的手一點點解開,他高大的身軀壓着她,墨玉般的眸深邃幽遠得看不清最裏面那些真實的情感。

詩織鼓起勇氣,擡臂環着黑發青年不算寬厚的肩背,低垂了眼眸輕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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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她可以欺騙自己,對方眼底的疼惜、缱绻、想念、溫情,都是為她一人盛開的。

衣衫與肌膚剝離的時候,微涼的空氣叫詩織瑟縮了一下,她指尖不安地顫抖着,拉開男子的衣帶,臉龐飛起羞澀的紅霞,悄悄偏轉了視線不太敢和他對視,她聽見他略微沙啞低沉的聲音,說着依舊清冷卻誘惑力十足的語句。

“喊我的名字。”

“白……哉……”不由自主順從着他,詩織覺得今晚她收獲的驚喜超過了以往幾年的總和,她甚至開始懷疑這一切不過是她又一個瑰麗旖旎的夢,懷疑這個放下姿态由她接近靠近的白哉是自己的幻想。她的眼神迷離,盯着屋頂虛無的一點,指尖微微緊起,捉皺了男子的衣衫,仿佛生怕自己沉淪在不真實的夢境中一般。

異性的觸碰帶給她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頌着陌生的、令人臉紅的吟哦,黑發青年英俊的臉龐在她眼前忽遠忽近,安神香缭繞的煙霧模糊了他一貫冷清的容顏,透出一種詩織所不熟悉的熱情。

她伸出手想觸碰他線條分明的側臉,被他的大手握住,微暖的體溫喚回她微薄的理智,她才稍微相信,如此的親密不是幻境。

緊閉的修長的腿被分開,她閉上眼睛,無力承受般低喘,心跳激烈響亮。

這般纏綿遲到了多少年呢?詩織算不清,不過如今她覺得不是那麽重要了,因為畢竟,她還是擁有了。

身體被一分為二的痛楚令她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她咬緊牙關沒有喊出聲,盡量放松身體适應這種陌生的感覺。如果非要說的話,其實詩織是很高興的,她終于成為真正的朽木夫人。

不是身份上有所改變,只是這樣,能夠多靠近他一些,多擁有他一些。

她只想陪着他罷了。不讓他承擔那麽多重擔和悲傷,不讓他獨自一人走過漫長而冰冷的歲月,不讓他僅靠着那麽一點點微薄的幸福回憶過活,因為她想要給他更多的溫暖,陪伴他更多的時間,不會将他一人留在寂寞和孤單中踽踽獨行,不會忍心要他日複一日品味蝕骨的悲涼與寥落。

為此,她将竭盡全力。

“我想你。”白哉的嗓音總有清冷的質感,但是詩織始終覺得,那裏有種豔麗高貴的錯覺,她心神迷醉,難以自持地回抱着他勁瘦的腰,低喃耳語。

“我在這兒。”

然而她從未想過,一個簡單到極致的詞将成為摧毀她一生幸福期待的魔魇。

形狀好看的薄唇吐出绮麗纏綿到令人心生絕望的名字,緋真。

“我不是緋真。”詩織從來不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還能維持如此冷靜的語氣,沒有憤怒,沒有反抗,沒有指責,因為她只感受到無盡的麻木和身體泛上的綿長的痛。幹澀的、綿延的、劇烈的疼痛,張開猙獰的嘴臉,仿佛在嘲笑她方才的順從和動情。

她覺得有些冷,從指尖侵入翻滾的寒意吞沒她整個身體,她的聲音艱澀僵硬,臉上情動的紅潮瞬間盡數褪去,灰敗蒼白,四肢百骸在刺骨的涼意中僵硬地痙攣。

她希望自己方才是聽錯了。

她累了太久,也許,是她的聽力變得差勁。

你也有聽錯的時候的,她對自己說。

然而,輕撫她臉頰的手帶來的些微痛感突然變得再也難以承受,好看的薄唇一遍遍呢喃的名字刺耳到令人厭惡。

詩織不知道,她是怎麽堅持到結束的,仿佛自虐一樣,她一遍一遍重複,“我不是緋真”,同時極力忍耐着身體越來越難耐的痛楚。j□j沒有給她帶來任何美好的感覺,她所遺留的記憶只有疼痛。幹澀、不适和細密的疼痛,就像千本櫻始解時留在身體上細小的傷口,也許不致命,卻有着恒久的傷害。

她低頭看着男子環在腰上的手臂,無端覺得諷刺至極,身後溫暖的胸膛是她無數次渴望的,她發誓她從未如此近距離的聽過白哉心跳的聲音。如水夜涼時,他們相偎入眠,她甚至能數清他的睫毛,這是她一直夢想的結局,卻未想過,其實一切從頭至尾也不過是她一人編織的美麗夢境。

詩織試圖将白哉環繞她的手臂拿開,如今這樣的情況,如此姿勢只讓她覺得厭惡,但是警惕性極高的六番隊隊長即使是在睡夢中,也依然覺察到她的意圖,手臂收得更緊了一些,似乎有些不滿。

“緋真,不要再離開我。”陷入沉睡的男子低語一句,沒有醒來,然而聲音中切膚的疼痛無聲宣告着青年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隐秘過往。

“不要把你和緋真相提并論。”詩織想起那日在回廊,白哉冷漠的語言。

他的內心始終沒有為她打開過,連機會都沒給過她就宣判了她出局,從未将她當成可以分享人生的對象,而她對他一廂情願的感情和為他所作的一切努力,如今看來更像個笑話。

不管她如何出色,如何溫柔,如何用盡力氣包容他的一切,如何為了他一點點的和緩而欣喜不已,他都不在乎。

他的妻,只是緋真。

他的心,他的溫柔,他的全部感情,随着那個人的死亡,也都一并消失了。

她覺得累,身上就突然失去了力氣,只能睜着眼睛盯着雪白的牆壁,虛弱地機械地重複今晚已講了無數次的話。

“我說了,我不是緋真。”

我不是她,她已經死了,而我依然活着,所以我無法同她相提并論,連比較的資格都沒有。

死亡會抹去一個人所有的缺點,讓生者只記得她的好,從而在內心越來越美化那個已經不在的人,用經過自己臆想和潤色的甜美回憶營造幸福的假象。而活着的人,只可能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發現你的毛病,挑剔你的缺陷,與內心經過美化的那個人做對比,然後讓你變得越來越不堪,越來越沒有可比性。這就是我和緋真的不同。

更何況,你原本也并沒有對我抱有多餘的任何一分感情。

男子的手依然沒有松開,他好像在睡夢中找到了多年來一直尋找的安恬,陷入沉睡的容顏有種罕見的柔和,滿足得像個孩子。詩織木然偏開視線,有鹹澀的眼淚從眼角浸入被衾。

他的幸福,他的滿足,他所追尋的一切甜蜜與夢想,全部與她無關。

天亮,由她編織的那場盛大而瑰麗的夢,就終結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代發機油君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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