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pisode 23

十二番隊總能不時研究出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還常常搗鼓些莫名其妙的實驗,對此,護廷十三番的很多死神都敬謝不敏。

但是對于盼望家主夫妻和睦、喜得麟兒的朽木家長老而言,十二番的研究并不算一無是處。

家主與夫人成婚四十餘年,該是時候考慮繼承人的問題了,這是大部分長老的一致心聲,所以對于換下安神香的做法,長老們并不認為有什麽不妥。

就算家主心中依然挂念那個流魂街的賤民,等到自己的孩子出世,這種心情多少也會減輕一些,多分點關注給如今的夫人吧?

雖然對于現在的這位詩織夫人,其家族獲罪被除名,身份上有不少争議,但比起之前那位,已經好多了。

朽木宅晨間的氣氛緊張壓抑,自從今早侍奉白哉和詩織梳洗的仆人被白哉冷着臉趕出來之後就一直如此,仆人們還從未見過白哉像今天這樣震怒的模樣,盡管他并沒有大發雷霆地罵人。

一夜未眠令詩織的氣色有些灰敗,她煎熬了一夜,頭痛得厲害,但她現在還不能軟弱,以朽木白哉的驕傲,昨晚的事不說清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如今她也早就想明白,那不過是家族那些長老的又一番幹涉和安排。

早上他趕走仆人,眉頭蹙得那麽緊,周身的溫度低得可怕,就連一貫冷靜平淡的表情都帶出了幾絲煩躁和憤怒,她便知道,他氣得不輕。堂堂家主被如此算計,豈能甘心?不是她種下的因,卻要她收獲如此苦果,詩織微微垂首,系好腰帶。

嘴角苦澀的弧度在壓抑的低溫中一閃而逝。

白哉記得,幼時的自己脾氣很暴躁,常常被四楓院夜一那個“貓妖”氣得跳腳,爺爺曾要他收斂自己的脾性,多年的克制下,他想他也确實已經做到了。

無波無瀾,寵辱不驚。

但是今天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失控了,前一夜的回憶斷斷續續閃過的時候,他氣得臉色鐵青——這些長老居然膽敢算計他,甚至可能,他的夫人還是參與者之一!白哉覺得現在他還能努力克制着面對詩織都算是他涵養好。

“你早就知道?甚至是故意的?”盡管已經極力克制,出口的聲音還是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連用詞都有些尖刻起來,名為“理智”的弦岌岌可危,白哉甚至放縱了內心不知名的任性,說出他平日絕對不會說的語句,“你是否記得女性的矜持和自尊?”

話音落地,他明顯看見女子的身體微微一顫,而後一直背對着他的詩織轉回了臉,臉上的表情晦澀不明,她直視着他,銀灰色的眼底有些微紫色的光緩緩流過。

“原來,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毫無廉恥的女人啊……”抿得很緊的唇動了動,沒有起伏的聲音流出,帶了些喟嘆的意味,詩織似乎嘆了口氣,眼神輕輕落在白哉身上,輕的幾乎沒有重量,卻驀然讓他有種疼痛的錯覺,嘴角一抹諷刺自嘲的弧度刺目而礙眼。

他驚覺自己說得有些過分,又實在生氣不願退讓,還在猶豫,對面的女子又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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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閣下認為你又有多麽高尚呢?需不需要我告訴你,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你肯定不願意知道,将這件事進行到最後的其實是高貴的朽木閣下你,而不是不知羞恥的我。”她的聲音冷冰冰的,銀紫色的眸子透着刺骨的寒意,臉上帶着可以稱之為“邪惡”的笑容,無端叫人覺得陌生,似乎覺得這樣說還不夠,她朝白哉走近了兩步,伸手扯住了他的衣領,精致的容顏逼近,嗓音低沉,“這樣,你是不是要連自己都厭惡嫌棄?”

印象中的詩織是溫和的,高貴、娴雅、端莊、善解人意,有時會開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但絕對沒有逾矩和越禮之處,像現在這般冒犯的舉動絕無僅有,白哉一時怔了,眼底瞬間流露出幾絲無措,盡管立刻便掩飾了下去,但從女子帶着淡淡嘲諷的表情裏,他确定,她還是看見了。

“怎麽?我說中了?覺得背叛了緋真,亵渎了對她的感情,有違你高貴的矜持,開始心虛了?”她咄咄逼人地向前逼近一步,聲音冷硬,“我告訴你,朽木白哉,你活該!”

詩織只在白哉面前失态過一次,那時她大聲沖他喊着,聲音帶着哭腔,卻沒有多少攻擊力,只讓人覺得有些心痛,但是現在,她分明沒有多麽大聲,白哉卻覺得,她比那日在回廊所表現的更加尖刻犀利。

“說什麽‘只愛緋真一個人’,把她的遺像保存得完好無損,疼愛她拜托給你的妹妹露琪亞,就算你這麽做,她也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根本不知道你為她做這麽多,你以為,是誰造成這樣的局面?”松開白哉的衣領,詩織站得筆直,像在陳述一件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一樣,悠悠看着對面的黑發青年變了臉色,卻毫無懼意。

“是你,朽木白哉,是你自己!”

“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執意要娶她,她原本可以活得更久,壓根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你明知道瀞靈庭如此高密度的靈子對于一個毫無靈力的整而言會造成多麽大的負擔和傷害,就因為你愛她,想要她,堅持與她成婚,才讓她的生命迅速流逝。”詩織越說越快,臉上的表情卻沒有變,她盯着白哉的臉,看他的神色一點點黯淡下去,勃發的怒意漸漸被悔恨取代,心裏有種扭曲的快意。

“所以,殺死緋真的,根本不是所謂貴族的規則,不是這座古老的朽木宅,是你。是你的愛殺死她,你才是奪走愛人性命的劊子手。”女子好看的唇終于吐出最尖利的語言,“不要以為是我害你違背愛情的忠誠,你自己一早就做了對緋真來說最殘忍的事。”

對一個深愛你的女人而言,有什麽能比得上離開你帶來的痛苦呢?她不能選擇,不能抗争,因為死去是命運。正因如此,才更加絕望。

目睹幸福逐漸遠離,親手打破瑰麗的幻想與美夢,如此無能為力,才是最殘忍的現實。

緋真選擇用五年的陪伴成就自己的夢,她的遺憾在于陪伴的時間太短,卻絕不會後悔最初的決定,付出生命的代價她心甘情願;而我只能在幸福到達最巅峰的時候命令自己從中抽離,眼看着你剝離一層層幻想的外衣,無能為力。

與當年你眼睜睜看着緋真日漸衰弱下去的怆然相比,我們究竟誰更可悲?

白哉什麽都說不出來,他并非不善言辭,也并非軟弱可欺之人,但是他完全找不到可以反駁詩織的話,一個字都沒有。他虛弱地動了動嘴唇,發不出聲音,高大挺拔的身影随着詩織出口的話語,一點點落寞下去,仿佛被抽幹了力氣的軀殼。

他就那麽靜靜地站着,聽着,不反駁,不發怒,連眼睛都沒有眨。

詩織覺得痛。她從來沒想過,讓朽木白哉如此痛苦的人會是她,更加親密的關系卻成為彼此傷害的借口,明知再走下去就根本無路可退,但她還是說了。

所以,她終究跟緋真不一樣啊!因為直到如今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夠在明知結局的情況下選擇那種無望的愛情。不是懼怕死亡,只是害怕,在未來漫長的歲月中,被丢下的那個人該怎麽辦?

時隔這麽些年,你依然是最能夠傷害他的弱點,這一點,我真是太嫉妒你了。詩織在心裏對緋真說。

她偏頭,目光落在庭院中缤紛的櫻花上,嘆息輕不可聞。

“在你心裏,我究竟是什麽?”是你顧全大局迎娶的當家主母,還是你需要的繼承人的母親?你有沒有,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或許,她的期待,她的自欺欺人,到這裏也該結束了。

她沒有等他回答,轉身離開了房間,明亮的清晨的光勾勒出她的剪影,有種凄絕的冷意。

這個問題,她知道他無法回答,她也不會去聽任何違心的答案。

她想,如今,那已不再重要。

相比朽木白哉和梶浦宗秀,詩織自認,她毫無疑問是軟弱的。失去摯愛與雙親,他們仍然留在原地堅強面對,只有她,選擇了逃避。

那天她倉皇離開朽木宅,在副隊長室找到阿散井戀次,請求她允許自己加入日番谷先遣隊,前往現世進行駐紮保護。

獲得許可之前,她一直住在番隊隊舍,屬于她的文件批改之後,也都是托其他人帶去隊長室。分明不是她做錯事,看上去卻像是她心虛一樣,只在出發前,她才回了一趟朽木家,取走了少量必備的用品,又折回了番隊。

原本心底最後的一點奢望也在女侍的回答中煙消雲散。

她問及白哉在哪裏,女侍垂着頭,告訴她,家主在供奉緋真夫人遺像的房間。

猶記得那時萬念俱灰狼狽不堪的心情,如同被落雪壓彎了的脆弱樹枝,一直在下人面前僞裝的和睦被赤|裸裸撕破,那一瞬間,詩織連掩飾與周旋的力氣也沒有了。

作為我的女侍,朽木家的家仆,你應該告訴我大人忙于公務。

她記得自己這樣說。

她一直都不願叫人同情,不願叫人知道自己與白哉之間徒有虛名的關系,然而那一刻,她真的累了。

絕望和苦笑從臉上掠過,這次,她的表情在仆人面前暴露無遺。

作者有話要說: 夜陽代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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