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阿彌陀佛,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這邊,陳唐唐與高太公商議好後,高太公就開始為陳唐唐安排齋飯,陳唐唐無事便在院子裏逛了幾圈。

遠遠地便望見四郎在地上撒了歡兒,怎麽也不肯起身,非要讓人把飯菜端過來喂他。

“告訴你家高太公,把我搞成這樣是要賠錢的!”

一個家仆看不下去,怒道:“你這小子不要太猖狂,高太公怎麽搞你了?”

四郎傲慢地一扭頭,揚聲道:“我不跟你這種滿嘴污言穢語的人交談。”

我擦嘞!

家仆握着拳頭就要揍他,好歹被其他人攔住了。

“不要中了他的計,你要是碰了他,他說不定就要在你家賴到過年!”

真乃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她悄悄調轉身子,繞開了他,權當不認識這個人。

陳唐唐行至府中後花園,見花園中芳草鮮美,家花姹紫嫣紅,實在美不勝收。

她尋到合歡樹下的一塊大石頭,用衣袖将石頭上的落花掃開,自己坐了上去。

這時,一只麻雀“啾”的一聲飛了過來。

陳唐唐笑着伸出手,那只圓滾滾的麻雀便落進她的掌心。

它似乎怕自己的爪子會傷到她的掌心,剛落下來就忙着收起爪子,一時沒站穩,“啪嗒”一下栽倒到她的掌心裏。

這狼狽的一幕,讓它的小胸脯氣得圓鼓鼓的。

陳唐唐用另一只手輕輕戳了一下。

麻雀頭一歪,将自己的頭埋進翅膀裏。

“啾啾——”

陳唐唐被另外一個叫聲吸引,一扭頭,看到另外一只麻雀在枝頭跳來跳去,對着她掌心地麻雀揮了揮翅膀,就像是在對它示威。

陳唐唐低聲一笑,目光偏轉,卻親眼看到敖烈突然從府外直接跳到了院牆上,然後,他輕輕一蹬牆頭,便從牆頭上躍下。

銀發在陽光下像是蕩起柔波的湖水,他飄飛的白袍衣角則像是掠過湖面的白鶴,當真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他輕輕松松從高牆上躍下,伸手撣了撣衣服上的灰,笑容像是細碎的冰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帶着少年人特有的陽光和意氣風發。

似乎覺察到了她的視線,敖烈歪頭朝她的方向看來,原本疑惑的眼神一觸到她立刻融化。

“師父!”他展開笑容,快活地跑了過來。

陳唐唐手中的麻雀被他驚動,拍打着翅膀離開了。

敖烈三兩下便跑了過來,還沒有等陳唐唐說話,就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起自己的小秘密。

“師父,我發現了一件特好玩兒的事情,師父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陳唐唐鼻尖動了動,似乎聞到一股香甜的氣息。

你這徒兒,竟敢背着師父偷吃?

陳唐唐仔細看了一下,他的唇上還沾着一點糖霜,在明媚的陽光下散發着美味的光澤。

敖烈的臉一下子漲紅了,銀眸流轉:“師父,在看什麽?”

他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舔一下,甜甜的。

敖烈更羞更臊了。

他唇角天生上翹,一副總在微笑的樣子,眼睛水汪汪的:“師、師父,我錯了,我就是吃了根糖葫蘆,別的就沒了。”

“阿彌陀佛。”陳唐唐擺出完全不介意的樣子,胃裏卻直哼哼。

敖烈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我帶師父出去吃好吃的吧?”

陳唐唐眼睛發亮,臉上的神情依舊沒有一絲變化。

孺子可教!

敖烈繞着陳唐唐打了個轉兒,一扭身變成了一條小銀龍。

龍氣生,雲雨聚。

原本晴朗的天氣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

小白龍奶聲奶氣“嗷”了一聲,尾巴一卷,纏住了師父的腰肢。

呀!

小白龍的鱗片都要泛紅了。

師父的腰好細呀。

他緊緊纏着師父的腰,龍爪下自動聚集起了雲,小白龍在雲霧中游動,如魚入大海,潇灑自如的很。

陳唐唐盯着眼前那條甩來甩去的尾巴尖兒,心裏就像是被貓爪撓似的。

終于,她伸出了罪惡之手,呸,是神之右手。

她偷偷摸了一把他的龍尾巴,雖然不是她喜歡的毛茸茸觸感,卻也別有一番感觸。

冰涼微濕卻又能感受到龍鱗下的肌體的溫度,就像是冰川下的火山,冰雪中的火種。

敖烈突然反應極大地顫動了一下,陳唐唐立刻松開了手,若無其事道:“抱歉。”

就好像她剛剛摸那一下只是無意之失。

敖烈的心跳的厲害,就像是要炸了似的。

大概運動太劇烈了吧。

他這樣想着,便一頭從雲頭紮下,朝田間落去。

敖烈一邊下落,一邊扭過身體,整個龍身慢慢變化成人形,被尾巴所纏繞的陳唐唐也變成了被他環抱在手臂中的姿勢。

白衣如飛霜,銀絲如飄雪,他卻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朝她露出毫無心機的陽光笑容。

這哪裏像是一條威嚴的龍,簡直像是一條咬着尾巴讨好她的小狼狗。

陳唐唐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敖烈一喜,兩眼彎成新月,笑嘻嘻道:“師父,咱們到了。”

陳唐唐朝四周一看,發現他們兩人竟落到了地頭,而田間竟無一人耕種。

人都去哪裏了?

陳唐唐的疑問還沒有問出,敖烈便心有靈犀道:“這便是我要讓師父看的趣事。”

咦?

說着,他便領她去山腳下。

一路上倒是碰到了幾個村婦、村夫,只不過,村婦都是臉頰緋紅卻目露憂色,村夫則鐵青着臉卻還有些幸災樂禍。

這奇特的場面讓陳唐唐越發好奇了,然而,越往前人就越多,快靠近中心時,竟有裏三層外三層的人将前路團團圍住。

擠不進去的人便遠遠地站在高聳的山坡或岩石上看。

“呦呦呦,還打着呢,上樹了!上樹了!哇——上天了!上天了!”還有人一邊看着,一邊配上了解說。

“哎,你們說他們兩個到底哪邊能勝啊?”

“定然是外來的那個金毛兒!瞧瞧人家那色兒,看着就大氣,定能打趴下這小白臉。”

“就是,最好照着那小白臉的臉打,看他還勾引我娘子!”

“你不是沒成親嗎?哪裏來的娘子?”

“那二娘本都與我兩情相悅,說好要約定日子上門提親的,結果呢?一扭頭見到了這個小白臉,就把我們的親事黃了!”

幾個村夫皆唏噓不已,差點抱頭痛哭。

陳唐唐扭頭看去,只見那幾人,歪嘴的歪嘴,斜眼的斜眼,還有滿臉麻子的。

阿彌陀佛,貧僧不打诳語,就算沒有什麽小白臉,你們的娘子……也是懸啊!

“照臉打!用腳踹!踹啊!好!”

“呸,那小白臉的臉皮還真是厚啊,踹了這麽一腳還一點事兒都沒有。”

陳唐唐正滋滋有味聽着幾人的閑話,那邊敖烈突然道:“師父,你看,那是不是大師兄?”

陳唐唐順着敖烈指的方向望去,然而,她第一眼見到的卻是一個雲上之人,那人一身藍布直綴,腰系花布手巾,明明該與人鬥法,他卻身姿憊懶,在雲端歇了下來。

那人側身卧在白雲上,單手支着臉頰,一頭青絲被一枝桃花枝绾住,一陣清風拂過,将他臉龐碎發拂開,顯露出此人真容。

陳唐唐和敖烈都愣了一下。

敖烈忍不住道:“他怎麽跟那個四郎長得一樣啊?”

确實如此。

同樣的眉眼缱绻着春色,看上去既溫柔又豔麗。

敖烈:“這張臉還是跟他比較配,四郎簡直就是個貪錢的老流氓,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在活生生毀這張臉呢。”

陳唐唐打心眼兒裏贊同。

“你這妖怪不必如此惺惺作态,快把武器拿出來!”孫行者棒指那人,厲聲喝道。

那人輕輕嘆了口氣,眼睛半阖,一副春睡不醒的倦怠模樣,慢悠悠道:“我都被你打了一棍子,你還要做什麽呢?”

孫行者的棍子幾乎頂上他的鼻尖兒。

他則就勢往後一倒,躺在了松松軟軟的白雲上。

地上的村婦、姑娘們一陣尖叫。

“你這金毛兒也太不講道理了,莫名其妙就打人!”

“就是,就是,來人找人去報官!”

“對對,我這就去找衙役捕快!”

孫行者:“……”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妖怪打架,還要凡人幫忙去報官的。

“快起來!”他怒道。

與他相對的,那人卻不急不慢道:“別着急,別着急,有什麽事情不能解決,你非得要喊打喊殺的?”

他伸手蓋住自己的眼睛:“哎呀,太陽好刺眼。”

兩人的鬥法就在一方不配合下這麽僵住了。

一個拐着菜籃的村婦揚聲道:“雲郎,你早膳都未用,不如先用膳?”

“對啊,我今天給雲郎你帶來了自己烙的餅!”

“雲郎,吃我下的面吧。”

“去去去,你的面這會兒早就沱了,雲郎吃我的,我家今天剛殺了豬,我給你做了一碗好肉。”

那人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按住雲頭落了下來。

“這可不行,”他淺淺一笑,睜開雙眼,雙眸溫柔的像是一江春水,聲音也溫柔的如同春風,“我茹素,不吃肉的。”

那個小娘子捧着籃子,嬌俏道:“雲郎嘗嘗吧,你一定會喜歡的。”

他一抖袖子,雙手負後,一邊退,一邊搖頭,聲音溫柔,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我不能破戒,村子裏的人都知道的。”

“就是,我們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你一個人非要特立獨行,怎麽的?以為這樣雲郎就能高看你一眼了嗎?”

“你!”

兩個同樣清秀的小娘子就這樣吵了起來。

雲郎卻慢悠悠地走上了上山的棧道,口中道:“抱歉了,諸位,今日有貴客臨門,就不需要大家送食物了。”

“啊,雲郎,至少把這些水果拿上去啊。”

“雲郎,不要……”

村婦、少女們紛紛擠開拿肉的那個小娘子,追了上去。

小娘子被人群擠得東倒西歪,手裏的籃子落在了地上,頭上的絹花也被踩到了泥裏,而她自己則被人狠狠一推,眼見着也要跌入泥水中,要被人恥笑了。

突然,一雙手伸了過來,溫柔地撐住了她的腰,把她輕輕往旁邊幹爽處輕輕一拂。

她搖晃了幾下,在地上站穩了。

小娘子立刻轉頭,就見一個頗為貌美的和尚正蹲在泥水邊,用幹淨的手指将她掉落的絹花撿了起來。

她的心髒劇烈跳動。

和尚擡頭,沖她微微一笑。

那一刻,她幾乎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現在和尚也都這麽好看了嗎?

去他娘的雲郎!和尚才是她的最愛!

小娘子摸了摸鬓角,露出羞怯的笑容。

和尚卻低下了頭。

小娘子的笑容僵住了。

咋地啊,嫌棄老娘長得不好看啊?

那和尚又撿起了她的籃子。

小娘子松了一口氣,她眼尖的發現那和尚僧衣的衣角沾上了泥水。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小娘子嬌嬌怯怯道:“謝謝大師,可是你的衣服髒了,要是大師不介意的話,請讓我幫你洗洗吧?”

和尚站起身,卻将笑容收斂起來。

小娘子暗想:禁欲冷漠的和尚更貌美無雙呢。

和尚将絹花和籃子都遞給小娘子。

“大師——”她纏綿地喚着,手指想要觸碰和尚的手,“我是順便幫大師洗的,您看,反正這絹花和籃子也都是要洗……哎!”

她瞪圓了眼睛,死死盯着新的絹花和新的籃子。

泥土呢?

說好了在泥潭裏滾上一周的呢?

這是……見鬼了?

和尚将兩樣東西通通塞進她的懷裏,一言不發,轉身朝着棧道前行。

小娘子扭身望去,就見剛才跟雲郎打鬥的那個黃毛兒正坐在一棵樹上,金色的眼眸冷冰冰地盯着她。

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這時,一個白衣男子從她身旁經過,扭頭沖她一笑,語氣活潑地問:“喜歡新的絹花和新的籃子嗎?”

她不明所以,卻覺得心裏發寒。

這名銀發銀眸的男子也走上了棧道。

小娘子抱着自己瑟瑟發抖。

夭壽啊!金子銀子都成精了!

再說孫行者這邊,見到陳唐唐也很驚訝。

“師父怎麽會來此地?”他一扭頭盯着敖烈道:“定然是你蠱惑師父出來的!”

敖烈:“……”

不要說的就好像我是蠱惑你家漢子的小妖精似的!

敖烈悶悶道:“師父在府裏待得厭煩了,我就陪師父……”

“你這龍馬人還敢狡辯?”

敖烈:“我早就想說了,什麽龍馬人啊!不信你問師父!”

“還敢擡出師父來?”

敖烈瞪着眼睛,剛想要反駁他。

卻見孫行者抱着胳膊,冷冷道:“我可是你的大師兄,若按照人間的規矩,我可以代表師父把你逐出師門的!”

啊?人間還有這規矩?

陳唐唐不解地撓了撓腦袋。

敖烈卻顯然被吓到了,他立刻笑嘻嘻道:“大師兄,我錯了啊,下回我定然都聽大師兄的。”

孫行者這才轉向陳唐唐,溫聲道:“師父若是想要出來逛逛,直接對我說就好,這龍馬人小孩兒心性,恐顧不了師父周全。”

“喂!”

孫行者挑眉。

敖烈立刻态度殷勤道:“大師兄不要這樣說啊,我才不會這樣對師父,我絕對把師父當眼珠子疼,就像是高太公對待高蘭生那樣!”

呸,誰是你兒子!竟敢占貧僧的便宜。

孫行者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你竟敢占師父的便宜?”

敖烈眨眼:“沒有啊。”

“一會兒再收拾你。”

孫行者又對陳唐唐鄭重道:“師父也看到了,那人恐怕就是妖怪指定的那人,我之前将他從洞裏逼了出來,眼下,他恐怕又閉門不出了。”

“山上有個雲棧洞,他就在那裏。”

敖烈撸了撸袖子,争着要在師父面前表現:“那還等什麽,你我快去降了這妖怪。”

說罷,便順着棧道,一溜煙兒跑了上去。

孫行者則收起金箍棒,捏着陳唐唐沾了泥的衣角看了看,口中道:“師父也不小心些,一旦那小娘子是妖精變的怎麽辦?”

“徒兒,莫要擔心。”陳唐唐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金光完美解決一切。

“師父,你是不知道妖怪有多麽詭計多端……”

你自己也是妖怪,這麽說真的好嗎?

“妖怪可就好師父這口兒……”

陳唐唐大力扭過頭,直直盯着他。

好和尚?

你們妖怪都這麽重口的嗎?

“……肉。”

哦,原來如此。

陳唐唐再次想起那誰說的唐僧肉的功效。

原來你們妖怪天生都不行,要靠貧僧肉來藥用。

啧啧,做妖怪的也不容易。

孫行者看着出神的陳唐唐,莫名打了個寒顫,總覺得師父又在想什麽了不得的東西,還是不問的好。

他又低下頭研究起沾了泥的衣袖。

自從在觀音院那兒得了方丈那些寶貝袈~裟,師父也就不用整天穿綴滿珠玉的那件兒了,不過,清洗袈~裟的活兒可都落在了他的頭上。

“師父也不小心着些,這袈~裟的衣料沾了泥可不容易清洗。”

想他齊天大聖,一雙翻雲覆雨捅破天的手,如今都開始捏針、洗衣服了。

不行,得要找個老實巴交的師弟接過這些活兒才成。

孫行者心裏惦記下這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孫行者:師弟去洗衣服

二師弟:不急,不急

小白龍:我來!我來!

孫行者:不行,上次是誰把師父最喜歡的袈~裟咬碎的!

小白龍(小小聲):我也不是故意的。

二師弟:所以,咱們差一個洗衣服的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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