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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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個八歲孩童的認知，還不能全部理解這段話，但他知道價格跟去年相比漲了不少，今年他能有個不錯的收入，交了學雜費，添置下家裏的柴米油鹽，剩下還能攢下一筆錢。他低下頭，腳趾動了動，破鞋猶如一只龇牙咧嘴的小怪獸。或許......還能獎勵自己一雙新鞋。他随手抹去臉上汗珠，笑容加深，耀眼得如同當頭的陽光。
“林小帆，你抓了好多知了，好厲害，能教教我們嗎？”
稚嫩的童音在林小帆身側響起，他扭頭望去，是林國棟，與他家相隔幾戶人家，雖然村裏的小孩打小不願意跟小帆打交道，小帆卻能記住每一個小孩。算起來這也是頭一次他主動接近小帆。
林小帆微笑着使勁點頭，欣然向他走過去。
“你不可以跟他講話！”急促而尖銳得童音緊随而至。林國棟的同伴林家輝終于找到了他，看到這一幕，匆匆忙忙跑來阻止。他拽着林國棟的胳膊往後退了數步，仿佛小帆是個可怖的妖怪一樣急忙遠離他。
他對着林國棟說話，眼睛卻充滿敵意地盯着林小帆，口氣頗有幾分孩童般的義正言辭：“他媽媽是壞女人，他不是我們林家村的人，他是隔壁老王的孩子。而且有病的，會傳染給你的！你要是跟他玩，我就再不理你。我還要告訴小童他們，讓他們也不理你。”
雖然小帆攥在手裏的捕蟬工具誘惑力不小，但到底是被同伴們孤立的恐懼占了上風，林國棟被同伴拉着，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流連在小帆手上工具的目光滿是眷戀與惋惜。
小帆雀躍的心情仿佛被潑了一把冷水。兩名孩子在不遠處與同伴們彙合，似乎做起了游戲，銀鈴般清脆的笑聲随風飄來。小帆豔羨地看了會兒，耳畔回蕩起林家輝尖銳的話語，心情愈加低落。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受歡迎，孩子們對他避之不及，仿佛自己是只吃人的妖怪。林家輝說他媽媽是壞女人。小帆記憶裏對媽媽的印象很模糊，從記事起就沒見過媽媽，聽村民說媽媽是在他三歲時抛下他一走了之。但小帆肯定她不是壞女人，沒有哪個孩子會承認自己媽媽的不好。她一定很聰明，很知書達理。
七歲的林小帆已經能将知書達理這個成語學以致用。這都得歸功于他的媽媽留給他的半櫃子的書。沒有童年玩伴的小帆将大把大把的閑暇時光全部消磨在這堆書上。沒有認字之前，他翻着那些帶有插畫的書本，仔仔細細将內容猜個七七八八；學習認字之後，他抱着一本新華字典，全神貫注在書中描繪的一個個精彩的故事中。沒有娛樂的時候，看書就是他最大的享受，以至于他掌握的詞彙量突飛猛進，在這個閉塞的村莊學校裏，他的知識水平跟最高年級的小孩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一下子在混合年級的班級裏脫穎而出。
他的媽媽很漂亮。這是小帆從村民零星的話語中得知。早兩年的時候，村民似乎熱衷于逗弄小帆，他們站立在，不敢靠他太近，居高臨下，笑眯眯地對他說：“小帆生得這麽漂亮，完全繼承了媽媽的美貌。爸爸肯定也不賴，我看小帆的眉眼更像爸爸多一些。”
這仿佛是一個百聽不厭的笑話，這個時候，大家總是默契地哈哈大笑。
小帆一頭霧水，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麽，當他追問時，村民又不答反問：“小帆長大了要不要去找親生父親？”
小帆問他們我的親生父親是誰時，村民們面面相觑，臉上始終挂着暧昧的微笑。
數次之後，小帆遇到村民也要遠遠的繞道。他仿佛真的不是林家村的人，不屬于這裏，孩子們孤立他，村民們遠離他，連他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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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小帆的記憶裏，父親就沒有和顏悅色的畫面。小帆對他心裏怵得很，一想到他，身上還未痊愈的皮肉之傷條件反射般開始造反。
三天前，醉醺醺的林爸搖搖晃晃回到家，逮着小帆不由分說一頓拳腳相加。小帆護着腦袋大喊大叫，希望哭叫聲能将鄰居家爺爺喚過來解救自己。幾分鐘後他終于想起爺爺不在家，他只能放棄鬼哭狼嚎，忍着疼痛等着父親的火氣消散。安靜下來，父親大着舌頭的罵罵咧咧聲格外清晰，偶爾還能聽清一兩句，大概是“賤人生的孩子憑什麽要老子養！你欠老子的就讓你兒子來還！”這個時候的小帆已經沒有力氣去探究這兩句話的含義。他只萬分懊惱沒留個心眼提防父親，以往在父親喝醉酒後他總是靈敏地消失在父親的視野裏。
能做出這樣先見性的舉動完全基于小帆從小到大遭遇的不計其數的家暴。早些年的時候，小帆還會小心翼翼避開觸怒父親的地雷。如今的小帆已經神經麻木，他覺得自己就像是父親買回家的足球一樣，随着心情踢來踢去，身上總是舊傷添新傷。或許......自己連買來的足球都不如，至少花錢買來的還會克制，畢竟踢壞了還得心疼花出去的錢。
相較于一村子的牛鬼蛇神，鄰居家的爺爺對于小帆來說簡直就是天使般的存在。
有時，林爸會出去喝酒賭錢，半個月不着家，小帆沒錢沒米餓肚子時，爺爺就會牽着小帆的小手領到自己家吃上一口熱湯熱菜。每當林爸對小帆揮起拳頭時，爺爺會在聽到小帆的求救信號第一時間趕過來從林爸的拳頭下救下小帆。
爺爺其實是近兩年才回到村莊，這些年一直在外打拼。一身按摩技藝爐火純青，小帆頭一次享受按摩時，舒服得如同在柔軟的雲朵上翻滾。爺爺閑時教了小帆幾招，小帆倒是學得有模有樣，爺爺樂得說要收他為徒。
小帆有個隐秘的願望——他想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打聽過高中就能去縣裏就讀，他好想快快長大，讀大學就能到更遠的地方，不過費用也驚人得很。他得趁着夏天多攢些錢才行，雖然這點錢如同杯水車薪，不過管他呢，天無絕人之路。他讀到這句話時備受鼓舞，仿佛真的感受到無形中上蒼派來一位神仙給他保駕護航。
林小帆拍拍腰間的口袋，知了叫的更歡，他滿足的收了工具，心頭的不快一掃而空。
轉身的時候視線掃過不遠處一小片郁郁蔥蔥的苜蓿草，眼神立刻像是被點亮，蹬蹬蹬地小跑過去，膝蓋一彎，全身幾乎要貼在地上，認認真真地開始搜尋。
小帆從書上得知，五千株三葉苜蓿草才會變異長出一株四葉苜蓿草。而四葉苜蓿草代表着幸運。他迫切希望能找到一株幸運草給自己帶來幸運，村子裏的孩子能接受他一起玩，爸爸能對他好點，不再打他，最好還能見到媽媽，他很想媽媽。
一番搜尋無果，林小帆頗為失望。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尋找四葉草，卻每次敗興而歸。
日照當空，他得趕回家做午飯，昨晚父親一夜未歸，保不準他要回家吃午飯的，如果昨晚手氣不佳輸得精光，那遭殃的就是自己了，不得不防。
一切都跟小帆預料的将将好，小帆走到離家數步之遙的地方，一眼瞥見了父親黑着臉站在門口，小帆眼明手快，一陣風似的撒丫子就跑。
心情不豫的林父眼睜睜瞧着他那便宜兒子光速溜得沒影，怒火蹭的一下燒得熾盛，他順手抄起一根木棍，風風火火沖進隔壁家，那小子有事沒事就往這邊跑，他清楚得很。
“林小帆，你給老子滾出來！”林父裹挾着怒火的獅吼震耳欲聾。
“老林你又撒什麽瘋，雞飛狗跳的，小帆不在我這裏，你是不是又把他打跑了？”一名老者一邊嚷着，一邊從屋子裏信步走來，聲音中氣十足，臉上有着風霜雕刻的滄桑，但面色紅潤，精神矍铄，白色寬布衫稱得鶴骨松姿。
林父根本不信，二話不說直接地闖了進去，将幾個房間翻了個底朝天愣是不見人影。
林家老爺在外闖蕩多年，如今衣錦還鄉，手頭闊綽，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将房子裝修一番，高高的圍牆圍成一個院子，院子裏種着農家菜西紅柿黃瓜絲瓜郁郁蔥蔥生機勃勃，再往深處葡萄藤蔓交錯，密密實實。
林父的視線落在葡萄藤下投下的影子上，略略冷笑了下，大步邁了過去。
那抹影子快速閃動了下，緊接着一個高大的人影從葡萄藤下鑽了出來，手裏捏着一串葡萄，聲音清朗帶着笑意：“林爺爺，想不到你種葡萄的手藝跟你的按摩技藝一樣拔尖。”
林父下意識止步，眼前的年輕人身量頗高，比他高處一頭有餘，他不得不微微擡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