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棄報名參加的話，前不久的奧數競賽的獎杯肯定非他莫屬。
林小帆十萬火急趕到圖書館，氣喘籲籲擡頭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緊接着萬分慶幸終于在最後一刻趕到。
他對圖書館阿姨禮貌問好後，便一絲不茍地将同學歸還的書籍分門別類規整到書架上。這是他每天的工作之一，放學後他還要趕到一家飯店後廚做清洗碗筷的工作。這份工作來之不易，老板當初不願意招收童工，他懇求了老板很長時間，他才松口。
做完第二份工作到家一般是要到深夜，林爺爺心疼他勞累，不讓他打工，說會撫養他直到大學畢業。但小帆知道林爺爺無兒無女，老無所依。身體每況日下，年輕時漂泊打拼的一生積蓄還得支撐着看病吃藥一筆不小的開銷，自己有手有腳，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孱弱得需要大人保護的小孩，他沒有理由成為林爺爺的負擔，完全有能力承擔起養活自己的責任。
小帆做好圖書館的工作，加快腳步，匆匆忙忙在上課鈴聲之前趕回教室，一路上，時不時有學弟學妹們跟他問好，小帆不得不停下腳步彬彬有禮地微笑回應。
這裏已經不是當初林家村那個謠言四起的閉塞學校，那個破破爛爛的學校在一個大雨磅礴的夜裏轟然倒塌，自此村裏的學生都搬到鎮上的小學
進入青春叛逆期的孩子才不會理會那似是而非的謠言，小帆的聰明，謙虛，有禮甚至于出衆的外貌很快贏得了同學們的喜愛，所以他的人緣頗為不錯。
生活似乎步入正軌，在學校，他是聰明乖巧的好學生，謙虛有禮的好學長，在家裏，他是懂事孝順的好孩子。似乎從前那些傷害與缺愛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絲痕跡。他已經健康成長為一個人人稱贊的少年，只是這樣優秀的少年依舊不讨他父親的歡心，不過，曾經帶給他無數傷害的父親的愛對他來說同樣無足輕重。
沒有人會知道，看似陽光積極的少年多少個深夜裏捧着一枚手表，手指顫抖地一遍一遍撫摩，目光凄然而無助。他沒有忘記那個帶給他最初溫暖的大哥哥，盡管這麽多年過去了，依然杳無音信。但他從沒有因此生出一絲怨念，他記得他說會來接他，記得他說驅散雲霧的陽光需要自己創造。他一直聽話的安靜耐心的等待着他，一直堅定的奮發向上。想要再次見到哥哥的願望從未淡化，幾年如一日的迫切，他曾經偷偷跑到蕭峥當初帶他去的那家水族館門口徘徊，看着來來往往的小孩和父母幸福的笑容中拾起兒時的記憶，想象着當初年幼的自己是不是也跟這些父母寵愛的小孩一樣笑容燦爛而滿足，甚至心存僥幸地臆想蕭峥會不會突然出現，他能不能一眼認出已經長開的自己，會不會為按照他的要求長大的小孩露出些許欣慰呢。
當然他的希望落空，蕭峥從未出現。因此，他曾經動過要到蕭峥的城市找他的念頭，緊接着，腦袋清醒過來後都會被自己瘋狂的念頭吓住，然後使勁晃了晃腦袋，将不切實際的想法驅逐出去。他唯有迫切希望自己再長大些，等到高考時，他要跟蕭峥報考同一所大學，也是蕭峥生活的城市。
林小帆擦拭完最後一個碗後急急忙忙站起身，動作太快讓他因為蹲坐太久而發麻的腿腳猛地一抽，他不得不穩住身形，靜靜适應着身體的不适。牆上的時針已經指向了八點，他愈發心急如焚，今天因為放學晚了，導致他上班也相應的晚了。
林爺爺還在等他回家。
17
他上班的地方提供晚餐，他不止一次讓身體不好的林爺爺先休息，不用等自己回家。可林爺爺不放心自己，每天雷打不動地坐在家裏等他歸來，小帆拗不過他，固執耐心的等待逼得小帆每天下班後像只小兔子一般飛快地溜回家。
他取了車，長腿輕輕松松跨上車座，這是他用打工掙來的錢購買的二手老舊自行車，奮力蹬了蹬腳踏板，自行車在空無一人的山路上飛快滑過，冰冷的夜風拂面而來，小帆縮起脖子，顧不上侵入肺腑的寒意，腳下蹬得越來越快。
“爺爺，我回來了。”遠遠地看着家裏燈火通明，小帆放開嗓子對着家裏喊。他在院子裏閃電般停好車，一陣風似的沖進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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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帆回來了！”林爺爺甕聲翁氣的聲音傳來，緊接着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不知是因為動作幅度過大還是因為什麽，老爺爺忽然身形一顫，竟是要倒下去。
“爺爺。你怎麽了？”小帆眼疾手快扶住他。
“沒事，沒事，老毛病而已。”林爺爺沖小帆擺擺手，“小帆回來就好，今天比以往晚了，爺爺正擔心呢。”
小帆扶着林爺爺往卧室走，“爺爺，這個周末我跟同事調班，陪你到大醫院檢查下，就算是老毛病，咱也要重視一下。”
如果小帆有未蔔先知的能力，或者他能夠再重視一點的話，他就不會因為自己的拖延而抱憾終身。
第二天，不知是否是因為最近太勞累的緣故，小帆感覺到一陣一陣的心神不寧。下午數學課的時候，小帆走神想了想，晚上要早點幹完活休息。這個想法在他的腦海裏停留了會兒，正準備重新投入到聽講中的小帆看到班主任破天荒地打斷了正在上課的數學老師，緊接着神色凝重地喊自己。
他懵懵懂懂走到班主任的身邊，還未開口詢問，班主任急速對他說：“小帆，剛剛醫院打電話說你爺爺腦溢血快不行了。”
剎那間，仿佛一潑冷水當空而下，林小帆身子冷得如置冰窖。他吞了吞口水強制壓下一波一波湧上來的眩暈，當即撒開腿奔向醫院。
在護士的引領下，小帆輕輕推開病房的門。
慈祥的、總是将小帆護在身後、對小帆來說仿佛一顆松樹屹立不倒的林爺爺此刻正虛弱無比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和呼吸器，如果不是身旁的設備上顯示他還有生命體征，小帆幾乎以為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病人倒在家裏無人問津，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送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天無力。老人說他沒有子女，只有一個孫子，他現在強撐着一口氣想要見你最後一面。”
護士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飄進小帆的耳朵裏，小帆全身力氣盡數褪去，心口如同萬針攢心，他覺得自己仿佛在做夢。
就在小帆艱難的走向病床邊的時候，原本處于彌留狀态的林爺爺回光返照般睜開了眼睛，他緩緩朝小帆伸出一只手。
小帆立刻握住，聲音已經帶了哭腔：“爺爺……”
“小帆……”林爺爺虛弱的聲音很輕，小帆将半個身子伏在林爺爺的身上，眼淚簌簌而下，啪嗒啪嗒落在白色的床單上，留下一圈一圈圓形的水漬。
“爺爺很想看到小帆考上大學……出人頭地……可惜爺爺等不到了……”林爺爺急促地喘息了會兒。
“不要，爺爺，爺爺等我。”林小帆泣不成聲，雙手握住林爺爺冰冷的手，想要用自己的體溫捂暖。
“小帆……不要難過……你是懂事的孩子……林爺爺知道你一直四處打工為自己掙學費……爺爺不希望你這麽辛苦……爺爺給小帆準備了一筆錢……就放在咱們家的保險櫃裏……鑰匙小帆知道放在哪裏的……以後只剩下小帆一個人了……爺爺相信你能照顧好自己的……聽爺爺的話……好好讀書……實現咱們共同的心願……好嗎？”
林爺爺忽然反手握住小帆的雙手，力氣很大，是他僅有的力氣了。
“好……我答應爺爺……”小帆的眼淚模糊了雙眼，泣不成聲使勁點頭。緊接着他聽到連接爺爺的儀器發出預警的滴滴聲，病房門被大力推來了，無數的人一擁而上。
“爺爺……”
混亂的病房滲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
林爺爺的後事根據他的遺願辦得極其簡單。
林家村最高的山峰半山腰，是林爺爺最後的歸宿。林小帆在村長走後一個人跪在地上，從太陽高照的中午跪到了日落西山的傍晚。
從前與林爺爺相處的點點滴滴的畫面如同走馬觀燈般從腦海一一閃過。
第一次見面遞給自己一顆糖安慰被父親揍得的鼻青臉腫正委屈啜泣的自己；無數次猶如神靈般出現從父親拳頭下解救自己；願意收養自己，竭盡所能為自己提供更好生活的善良老人；拼盡全力護自己周全，将一身手藝盡數教授與自己……對自己好的人一個個都離自己而去……似乎自己命中注定孤苦伶仃一樣……
小帆想到蕭峥。
他還在，他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