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來幹什麽01 再見面
殷豐猛的擡起頭:“你說什麽?”
時燦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我說,你壓魂陣壓的,是你親生兒子殷栖寒的魂魄。”
殷豐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緊握又松開,嘴唇微微顫抖:“我……我……”
他一咬牙,“是,我是用的殷栖寒的魂魄,可是他已經死了,我為什麽不能用他的魂魄?家族裏出一個魂魄鎮在地府,能給家族帶來多大氣運?他是我的兒子,難道他不該為殷家做些貢獻?”
“閉嘴,你還是不是人?”時燦第一次口無遮攔的罵一個長輩,她從前就覺得殷豐不配為父,卻沒想到他竟然心狠手辣到令人發指的程度,“他憑什麽要為殷家做貢獻?你給他什麽了?他從小是在時家被我爸媽捧着長大的,輪得到你在他死後這樣欺負?”
殷豐抿着嘴臉色鐵青,半天憋出一句話來:“那他也是我的兒子。”
時燦冷哼,“你的兒子?你是活人,你的兒子只能是活人。現在他死了,魂魄歸我管,你還沒有用壓魂陣來動他的權力。”
看殷豐愚蠢又惡毒的模樣時燦心中就犯惡心,她撇開目光:“殷栖寒是怎麽死的?什麽時候死的?把你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誰還記得他什麽時候死的,”殷豐沒再擰着來,喘着粗氣坐下,“當年他非要辭去代理人這個職位,我早就不想認這個兒子了,我們殷家多少代沒有出代理人了,他倒好,非要給辭了!之後他去法國,我也沒聯系過他。有一天突然收到那邊的通知,說他死了,讓我過去處理後事。”
“所以你就動了壓魂陣的心思,給殷栖寒找了個替身留在法國,讓我們幾家都以為他還在那裏活的好好的?”
“對,我當時想,反正他已經死了,這魂魄不用白不用,”殷豐的臉色很灰敗,他猶豫了一下,到底拉下臉皮,看向時燦的目光裏流露出一絲急切,“燦燦,如果不是當時……當時我的公司動蕩,出現很大的財務危機,我也不會冒着這樣大的風險去做這種事情……”
時燦擡手搖了搖,語氣不善:“你不要跟我解釋這些,我對你的原因沒興趣。你就告訴我他具體的死亡時間和死因是什麽,剩下的我會自己查。”
她态度強硬不容反駁,殷豐滿肚子的話都憋在喉嚨裏,頓了頓,只好撫着額頭仔細回想:“他……他是什麽時候死的……應該是、應該是他去法國不到一年左右,我記得那時候不冷,應該是春天的時候。死亡原因……好像是他開車撞了誰?還是他被人撞了,總之我記得是車禍死的。”
時燦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他,殷豐被她看的心裏有點發毛,怕她不信,急急的解釋:“我這次說的都是真的,燦燦,我絕對沒有再騙你,不信你可以去查,你可以查生死簿,也可以到法國去查。哦,對了,壓魂陣會把生死簿上他的個人信息掩蓋住,我一會兒就把壓魂陣撤了!”
“不用你撤,我剛才上來的時候,已經把你的陣眼全都毀了。”話說到這個份上,時燦也不想再跟殷豐談下去,她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殷豐,“殷叔,不管你壓魂鎮壓的是誰的魂魄,人死了一律歸地府管,有業障地府會罰,有功德地府會賞。你掩蓋他生死簿上的信息,蒙的是陰陽兩界所有人的眼睛。他投不了胎,只能當一個孤魂野鬼,這事兒我給你記一筆,回頭我去找岳叔商量一下,看到底罰你多少陽壽。”
“燦燦,燦燦,”時燦轉身要走,殷豐連忙跑過去拉住她,“你還真這麽上綱上線啊,我就是、就是用了他魂魄一下,應該也沒給他造成多大傷害吧?壓魂陣不就是把人壓在了地府而已,他也沒有磕着傷着,就是暫時不能投胎。現在壓魂陣都撤下去了,燦燦,你看在咱們幾家這麽多年的交情上,就別這麽較真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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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傷害?壓魂陣用久了會傷害魂魄,他已經出現記憶混亂了,投胎很有可能會帶先天病!”
時燦回頭看他,将手腕猛地掙脫出來,沒什麽溫度的彎彎唇角:“殷叔,我坐在代理人的位置上,遇到事兒怎麽能不較真呢?今天護你一下,明天放他一馬,那我這個代理人不就成了咱們幾家的遮陽傘嗎?再說,您本來就對我有不少質疑,覺得我能力不行,要是我再德不配位,這位子就更坐不穩了。”
“放心吧殷叔,岳叔我們兩個商量着定,不會扣你太多陽壽的。”
也就扣個十年吧,時燦轉過身,沒好氣的在心裏默默補充。
殷豐看着時燦的背影,她從容不迫的走出他的家門,連腳步都顯得驕傲。直到看不見時燦的身影了,殷豐目光一沉,猛的一揮手将茶幾上的東西“嘩啦”一聲全都掃落在地上。
他真沒想到,曾經那個乖巧懂事軟綿綿的小姑娘,幾年不見竟長成了這樣渾身帶刺手段強硬的丫頭。原來她那雙溫柔天真的眼睛,現在看起來就像獵豹一樣,慵懶銳利,連他都在她面前敗下陣來。
是他輕敵了,還以為時燦是不思進取、基本功差得令人皺眉那樣子。沒想到她竟然能看出自己部布下的壓魂陣,六個陣眼,推斷得分毫不差。
殷豐氣的雙手發抖,被一個小輩掏空底牌,還一點臉面都沒給他留,他哪裏受過這種窩囊氣?手機呢?他要找韓玉梓,他受不了被時燦爬在頭上的感覺。
找了半天,殷豐才看見被他剛剛從茶幾上掃下來的手機。
他忍着氣撿起手機,撥通了電話:“喂,韓夫人,你那邊準備的怎麽樣了?好,最好再快一點,絕不能讓時燦一直在代理人這個位子上呆着。”
殷栖寒從岳鴻飛家出來的時候,頭頂上的太陽明晃晃的,已經有些灼人的溫度——當然,是對于他來說。
他站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上,思索着自己該何去何從。
這裏是人間,他想做一些事情,必需品就是錢。錢多好辦事,沒有錢,他連個公交車都坐不了。
生前去過的地方他有辦法到,但沒去過的地方只能借助人間的交通工具。
一個孑然一身的游魂,不能一直站在大太陽底下思考怎麽賺錢,時間緊迫,殷栖寒打算先找他生前認識的人暫時借點,等他回了陰間動動風水,保證可以雙倍還上。如果說認識的人,殷栖寒第一個想到的名字,自然是時燦。
他在心底無聲的念了兩遍這個名字,燦燦,燦燦……算了,還是少出現在她面前吧,免得他一動心,滿腦子舍不得,計劃全亂。
殷栖寒望着車水馬龍的大街和各色行人,十分普通平凡的畫面,對他來說卻隔着生死的遙遠距離——
如果他沒有死,哪怕只剩一口氣爬回時燦身邊,拼盡所有的力氣也要把身上的團團迷霧弄清楚,和她長久的在一起。
可是現在他都這樣了。就算迷霧散盡,人鬼殊途也不可能相伴一生,何必再拉燦燦趟這渾水。
排除時燦之後,殷栖寒心中過了一個又一個名字:岳擎不行,他從來不沾手不明不白的事,自己不和他講清楚,他絕不可能和自己有任何牽扯;岳昭不行,岳昭單純嘴巴大,他要是知道自己回來了,晚上少不了要安排給他接風;時林不行,那小崽子心思重,他信不過;時叔也不行,他要是見到自己,肯定會擔心的,可惜時岚不在,不然他是最好的人選。
盤算了半天,殷栖寒發現,除了時燦,他別無選擇。
……也好,這應該也是最後一次見了,就算是給自己留個念想。
殷栖寒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趁着沒人注意,他擡起左手,将食指淺淺的刺入了心口的位置。再拿出時,他指尖上赫然帶着一粒心頭血,很快這顆血珠化成霧散開,殷栖寒的手掌上方出現了一個模糊的畫面。
燦燦在殷宅?
殷栖寒若有所思的望着那團模糊的光影,唇角有一點點要翹起的趨勢,但又立刻僵住。他面無表情的收起手,轉身向外走去。
***
與此同時,時燦剛剛挂斷打給遠在法國的“殷栖寒”的電話。電話裏的聲音還是該死的熟悉,在得知殷豐已經招認的情況下,他很快就敗下陣來,将殷豐讓他做的事情通通交代得一幹二淨。
他不僅把殷栖寒的一切材料和死亡證明發給了時燦,還把他手裏擁有的所有有關殷栖寒的各種信息一并全傳了過來。包括但不限于殷栖寒的各種照片、在法國學習的成績單、甚至他的社交賬號和密碼。
最後他還特別小心且溫柔的詢問了一下,殷豐犯的這些錯,會不會影響到他?如果一定要被罰,看在從犯的份上,他是不是可以從輕發落?
時燦二話不說的挂了電話,實在想不通殷豐到哪兒找這麽個人,和殷栖寒聲音一模一樣,和他說話倒比跟殷栖寒說話更叫她來氣。
時燦把對方發過來的東西挑重點看了,這些東西掃一遍下來沒有什麽問題。現在壓魂陣撤了,殷栖寒的死亡信息就會出現在生死簿上,只要兩兩一對沒有問題,就可以讓他等着投胎了。
時燦給岳鴻飛打了兩個電話,但他卻沒接。
她收起手機,打算等會再聯系,又看了一遍殷栖寒的——就算是遺物吧,心裏難得生出些感慨:
不是說紅顏薄命嗎?沒想到殷栖寒一個大男人,命這麽薄,可能是因為确實長得挺好看吧。時燦對着後視鏡照了兩下,看,自己還風華正茂,等過兩年,她還可以抱抱殷栖寒的輪回轉世,有緣分的話,要不然認他當自己的幹兒子?
時燦指着前邊的空氣,很有氣勢的說:“你有本事現在就出現在我面前,我保證給你……”
“你保證給我什麽?”
時燦吓了一跳,人的魂魄是真的是陰冷,她剛才的确感覺到一陣冷風吹在她耳邊。
時燦回過頭,惡狠狠的說:“保證給你一大嘴巴。”
殷栖寒忍不住笑,他一笑,眼睛就會彎成月牙。目光落在時燦殷嫣紅的嘴唇上,一副深思的模樣:“給我一大嘴巴……”
“滾,你是不是想永世不超生?”
殷栖寒原來就喜歡逗時燦,這突然間沒板住習慣,趕緊擺手承認錯誤:“我不說了,你別生氣。”
時燦皺眉看他,“你來這幹什麽?”
殷栖寒的表情特別真誠:“我想管你借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