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荊棘路02 “手伸過來
“看出來了?”殷栖寒見時燦半天不說話,就知道她已經看見自己要讓她看的東西。
“是時家功法的痕跡,”時燦皺眉,“這是我哥的手筆。”
自家人看自家人的功法最熟悉,不需要任何證明與檢查,朝夕相處的人是什麽手法,自然一眼就看得出。
突起的岩石下面有一道淺淺的黑痕,只有站在下面側着頭看才能看見,痕跡不太平整,四周有細小的裂紋。
“這痕跡隐藏的這麽深,要發現可不容易,懸崖峭壁常人很難攀登,岳叔派鬼差來搜索過很多次,但從來沒有發現過這樣的細節。”
時燦看了殷栖寒一眼,這麽大的半面峭壁,倒是難為他了。
殷栖寒看出時燦目光動容,眼睛微彎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不知怎麽又頓住了,他屈起手指敲了一下凸起的岩石塊,轉了話題:“鬼差都是生前背了罪孽,不能立刻去投胎在地府做工的,他們只會盡力而為,怎麽可能全力以赴。時岚的心思也巧妙,留的太明顯,被敵人發現會被抹去;若是不留,又不能給我們留下線索。”
時燦湊近了些,用手描繪這道黑痕:“如果是自身打出的,不會有這麽多小裂口,只有用魂魄進行直接攻擊時才會有這麽大的力量,從而産生這樣的裂紋。”
殷栖寒也湊了過來,他注視着那道黑色痕跡:“這麽強的攻擊,不可能是随便打出的。只有一種可能,時岚在死後,以魂魄之身和人發生了激烈的打鬥。”
“他那三個同學的信息地府都有記錄,而且很快去投胎,肯定沒什麽隐藏身份;張永康自己都是個死靈了,不可能打敗時岚還藏起了他的魂魄。攻擊時岚的人,一定不在這個車上。”
他說,“所以我有個猜想。”
時燦明白他要說什麽:“你覺得張永康不是自願沖下懸崖,而是被人控制了。”
“是,”殷栖寒點頭,“人死魂魄飄出身體,地府立刻派人來接,前前後後最多一分鐘,所以這個時間要卡得巧。”
“有人想要時岚的魂魄,張永康就把車開下了懸崖。世上哪有這麽巧合的事?他分明是在懸崖下等着,因為他很确定,張永康一定會把車開下來。”
時燦同意殷栖寒的說法,她将來時那個出租車司機的話轉述給殷栖寒,末了神色銳利,“如果按照這個猜測,接下來就有路可走了。從這個方向往下順,張永康的遺書是僞造的,抑郁症證明是假的,多次出入醫院也不可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只手辦了這麽多黑心事,順着這條線往上查,說不定能查出幕後之人。”
“想法一致,”殷栖寒說,“我們回去先從張永康查起,開鬼門那天拉着我喊爸爸的就是他兒子吧,可以從他入手。”
提起這個,時燦心裏還覺得有些抱歉:“我說我好像忘記了什麽事,那天直接把人家扔在大街上沒有管,忘記送他回家了。”
“大男人還要你送她回家?”殷栖寒下意識皺眉,“你都把他記憶删除了,道歉也沒用,大不了去找他的時候拎點水果。”
她折騰人家一趟,送人家回家是應該的,殷栖寒這小氣勁兒,好歹也讓人家叫了那麽多聲爸爸,怎麽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沒有。
但畢竟殷栖寒有重大發現,立了大功,時燦沒說他什麽:“走吧,既然有方向,我們回去抓緊時間查。你怎麽樣,還能上去嗎?”
懸浮在沒有任何遮蔽物的山腰,殷栖寒暴露在太陽底下這麽長時間,臉色已經比下來之前更透明幾分。時燦看的納悶,他鬼氣那麽強盛,怎麽臉色白得這麽快?還不如別的普通小鬼。
沒想到殷栖寒還真柔弱的嘆氣,看着時燦:“好像不行。”
時燦半信半疑:“真不行?沒騙我?”
“沒騙你,我本來正猶豫要不要腆着臉張口求你幫忙。”
時燦想了一下,說:“這樣,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牽着你上去,怎麽樣?”
這話落在殷栖寒的耳朵裏,就剩下了一個“牽”,他立刻點點頭:“你問。”
“那天在殷宅外我問你,為什麽去法國,有沒有苦衷,為什麽要分手,你回答我說‘你還是原來那個答案’,你為什麽不直接說你失憶了?”
殷栖寒回答的很快:“那個時候我要是說我失憶,你會相信嗎?你肯定更跟我生氣。”
難道他不想掐死那個過去的自己嗎?到底是遇上了什麽天大的事,去什麽法國?當然,是不是去法國不重要,為什麽會跟燦燦分手?
明明他喜歡了這麽多年,忍着等着,到她十八歲成年才敢開口告白。
殷栖寒想不明白曾經自己搭錯哪根弦,這會也說不出什麽來,他觑着時燦的臉色,看她不說話,就這麽盯着自己看,想了想心虛又懂事的說:“那……那我還是自己上去吧。”
“手伸過來。”
時燦掌心攤開等了兩秒,看殷栖寒僵硬在那,她挑眉問:“不願意?”
殷栖寒沒說話,他遲疑片刻才将手伸出來,又在空氣中頓了頓,最終才把自己冰冷的手放在殷時燦溫熱的手心中。
哪裏能不願意。
求之不得。
***
回去的時候為了說話方便,兩人租了個車,殷栖寒自然的往駕駛座方向走,被時燦從後面揪住拽了回來。
“你幹嘛?你要無證駕駛?”
殷栖寒摸了摸鼻子,以前每次和時燦出去都是他開車的,剛才習慣成自然,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別說駕駛證,身份證都沒有。
時燦坐進駕駛座打着火,側頭問殷栖寒:“你回來這件事,就不跟岳叔說了?”
“你怎麽想?”
“看你意思吧,如果你不想讓他知道,我尊重。”
“岳叔的優勢就是他是現任地府代理人,陰陽通吃權力大,人又博聞廣識。但是現在你也是現任代理人,該有的權限都有;岳叔會的東西我都會,就算不會也可以去樓裏查,所以我們不需要岳叔。”
時燦“嗯”了一聲:“不說就不說,怎麽這麽多廢話?”
殷栖寒笑笑沒吭聲,過了半天才說:“我信不過岳叔。”
時燦開着車,聞言扭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平靜的目視前方:“為什麽?”
“雖然什麽也不記得,但是我相信我不可能去法國,不可能辭去代理人的職位,更不可能……”
殷栖寒頓了一下,接着說:“我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岳叔和我同為代理人,也許他毫不知情,但我也怕他是藏的太深。”
他的顧慮有他的道理,時燦不會跟他掰扯什麽,雖然她信岳叔,覺得岳叔不是那樣的人,但凡事無絕對。如果岳叔真無辜,最後頂多就是傷心,讓他拿鞭子抽殷栖寒一頓解氣就是。
只是……回去後她得試探試探,岳叔一下給了她這麽多寶貝,到底是不是別有深意……
“你信不過岳叔,那你為什麽相信我?”沉默一段時間後,時燦突然開口問道。
殷栖寒覺得她問了個傻話:“我的死現在能查的唯一線頭在時岚這個事上,你怎麽可能有問題。”
“那可不一定,這世上什麽事都有可能。如果岳叔可能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我也一樣。真正的大Boss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心裏哪有什麽親情友情,這情那情。”
殷栖寒不說話了。
如果這麽理論,時燦的話沒有問題。
“哎,你別多想啊,你一不說話我心裏就打鼓,怕你憋大招,我這開車呢,”時燦說完才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偏,上趕着認罪似的,趕緊往回找補,“我就那麽一說,我是好人。”
“沒多想,開你的車吧小火山。”殷栖寒笑着搖了搖頭。
他當然會信任她,即便她真的是兇手。
如果傷害他的人真是燦燦,那他沒什麽好反抗的。
又開了一段,時燦想起個事:“對了,之前岳叔說過,你魂魄在,他就有辦法查你的死亡信息,我沒聽過用魂魄來查死亡信息,你知道嗎?”
時燦随口一提,本來沒抱很大希望,沒想到殷栖寒真知道:“老古方,早就不實用了。這方法已經失傳了有好幾代,岳叔可能是在樓裏看見過,他喜歡研究這些。”
“從魂魄身上可以查死亡信息不是挺有用的嗎?為什麽失傳了?”
“以前技術手段欠缺,人死之後,魂魄要在原地等很久地府的人才來接。那個時候總有魂魄定位不準确,或者是哪個魂魄主意比較大,自己跑了的事情發生。不過這些魂魄找回來,還是可以清楚的說明自己的死亡信息,只有極個別人——比如上了年紀的老人,或者口齒不清的小孩,什麽也說不出,就只能用老法子推算。”
殷栖寒轉過頭看時燦,最後擺擺手:“但因為近些年科技突飛猛進,根本不可能出現無名游魂,這個方法漸漸就廢了。因為它是推算,所以只能算死亡時間,死因和死亡地點還是無從得知,而且誤差較大,用着不太方便。”
時燦心裏一頓,聽出殷栖寒話裏有話:“我還沒說要用你試驗,你就忙着拒絕,怎麽,是不是這個方法不太好受?”
“是不太好受,但不是對我,”殷栖寒岔開話題,“前面服務區停一下吧,你一直都沒吃飯,吃點東西。”
之後時燦再問,殷栖寒怎麽也不肯說了。
時燦把車停在服務區,本來打算去便利店買面包,卻被殷栖寒唠叨個不停,為了清靜她點了一份蓋澆面。拿出手機付款時,才終于看見微信上幾十條未讀和一堆未接來電。
時燦心虛的切換回響鈴模式,翻了翻這些消息。
基本上都是岳昭發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在控訴她不接電話,唯一有價值的信息就一兩句:
“張遠航死了啊死了啊!”
“我靠張遠航啊張永康他兒子啊”
“求求你回個字吧大爺他們現在都懷疑是你幹的啊!”
時燦抿着唇,目光冷漠的一條條看完,回了一句:“跟我爸說了嗎?”
岳昭回的很快:“沒說,我二叔壓着,不讓通知時伯。”
那就好。時燦放下心,她爸操心的事夠多的了,要是自己這邊再出事,他在國外得急死。
時燦接着劃了兩下,最新一條是岳鴻飛發的:“燦燦,看見我消息後哪也別去,先來我家。”
時燦陰沉着臉付完款,轉身往回走,她深深呼出一口氣,忍了半天依然很想罵髒話:好不容易有一條線索可以往下查,張遠航怎麽死的那麽巧?
還她幹的,幹你二大爺啊。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