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荊棘路04 他說:“我在想生前事

岳昭把大家安排到了他家一個五星級酒店,時燦進屋後什麽也沒幹,扒門聽外面動靜,徹底沒人之後她跑出去,去岳鴻飛的房間敲門。

岳鴻飛門開得很快,陰沉着臉側過身子,一言不發的讓時燦進來。

“出息了,”岳鴻飛點上煙,吐出一口煙圈,“主意挺大,不僅瞞着我做事,還不聽我的話。”

岳鴻飛陰陽怪氣的教訓時燦根本沒放在心上,她岳叔也就這點能耐:“岳叔,別生氣了呗,你留在這裏幫我周旋一下殷叔和韓夫人,我現在就去把張遠航的魂魄找回來。”

“我都找不到他的魂魄,你上哪兒找去?”

時燦說:“岳叔,你消消氣,我當時怕他貼過符咒氣場陰陽失調,消除他記憶的時候順手給他魂魄布了一個保護罩。你在這裏幫我看着點那兩位,別讓他們敗壞我名聲。”

岳鴻飛心裏有數沒再多問,瞪她一眼:“你還知道他們盯你盯的緊,做事還敢不跟我商量?私自打擾陽間的人不符合規定,等這件事徹底結束,你給我交一萬字檢查。”

這就算是不追究了,時燦笑嘻嘻的讨好,“岳叔,我保證給你交,交兩萬字也行啊。那我走了,這兒就拜托你了。”

“回來,你不跟我交代事,還都要我親口問?我給你的四樣東西,你用着還順手嗎?”

果然,岳叔這個老江湖,那天是看出來有問題,特意把東西交給她防身的,那他怎麽沒有直接問她?

時燦好奇:“岳叔,那天你就察覺出不對勁了?”

岳鴻飛“哼”了一聲:“你以為你岳叔是傻子,幹了這麽多年的代理人都是白幹的?你前腳剛走,後腳慌慌張張的掰壞我的門闖進來,這麽大的反常,我要是還被蒙在鼓裏,那才叫真栽了。”

時燦試探着問:“岳叔,那你……”

岳鴻飛這口煙抽猛了,咳了兩聲:“小鬼敢篡改我的記憶,偏偏留下你,還能讓你這麽大反應。如果是素不相識的惡鬼,你當時會不與我說嗎?肯定是熟悉的人才會幫他遮掩。你當時從我家走後,應該要去找他吧,既然拿着縛魂鎖就敢去,證明你覺得這個人雖然厲害,但不危險。”

“不過我不太放心,這人能讓我着了道,功力肯定不淺。讓你多拿點寶物算是多點保障,”岳鴻飛話鋒一轉,“不過我也不是很擔心,一個人功力再高,我總不會絲毫不防備。所以這小鬼,我也一定很熟悉才是。”

“能滿足以上所有條件,我只能想到一個人……”

時燦屏住呼吸,岳叔真是神,還隐瞞呢,瞞個大頭鬼啊,原來已經被岳叔看穿了。

岳鴻飛低低吐出兩個字:“時岚。”

時燦一口氣松下去:岳叔能力不弱,腦瓜也聰明,就是想象力差了點。

為了保證誠信,恪守對盟友的諾言,時燦只好說:“好像是他……我不是特別确定,我沒追上他,又讓他跑了。”

“沒事,出現總比杳無音信好,”岳鴻飛嚴肅的說,“他現身一定有目的,所以還會再來,我們做好準備就是。”

***

時燦回屋後反鎖上門,把殷栖寒的魂魄放了出來。

“岳叔以小見大,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一出來殷栖寒就評價道。

時燦說:“聰明有什麽用,你又不信他。”

殷栖寒很坦然的承認:“除非找到絕對證據,否則我誰也不會信。”

他這話簡直啪啪打臉,時燦正對着鏡子,她不動聲色的打量一下自己:莫非自己看着特別面善,長的就很值得信任?

她目光頓了頓,轉頭看向殷栖寒,“為了你我可跟岳叔撒謊了,等以後這些事都查明白,你替我給岳叔跪着賠罪。”

殷栖寒下意識伸手揉了一把時燦的頭發,随口說:“知道啦,給你扛。”在得到時燦陰陰的目光後,他才反應過來,讪讪的收回手。

時燦抓抓頭發沒說什麽,回想這一晚上的事,她一肚子火終于開始往出倒:“長這麽大,失蹤是我最讨厭的兩個字,等我知道是哪個狗東西害了張遠航藏了他的魂魄,我非把他拆了不可!”

殷栖寒勸她:“初步判斷,事情不算複雜,雖然都是失蹤,但幕後黑手應該不是同一批人。我和時岚起因在自身,結果也在自身,但張遠航這件事起因在他,結果卻是在你。”

張遠航的死矛頭指向時燦,他的死因和魂魄去向都不重要,這些都只是一把刀,只看能不能又準又狠的插在時燦身上。

所以時燦才來氣:“張遠航剛死,殷家和韓家第一時間跑過來上蹿下跳,還能想起來驗驗人死的正不正常,要是單純的要落井下石就算了,如果這個套真是他們下給我的,他們別想我善罷幹休!”

發了一通脾氣,時燦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正當着一個殷家人面罵殷家。她清清嗓子,有點尴尬:她以前也總罵,但從來不在殷栖寒面前罵,都在心裏偷偷罵的。只是這幾年習慣罵出口,今天一上頭,忘了殷栖寒還在旁邊。

殷栖寒像是看出時燦在想什麽,眼睛微彎笑了:“我把自己當半個時家人,另外半個是漂泊身,”他眨眨眼,“罵殷家就罵了呗,我也常罵。”

時燦冷哼兩聲,而後嘆氣:“有岳叔在,他們兩家基本沒把時家放在眼裏,對我挺客氣的。只是等我通過了祭壇試,這應該才被他們當成了眼中釘。”

“他們想借題發揮,把我這顆釘子拔下來,做夢,碰一眼珠子血,也別想把我撬起來。”

時燦看了眼外面,天漸漸黑沉,路燈閃爍,夜色剛剛開始。她拍拍手招呼殷栖寒:“走吧,現在張遠航的魂魄還沒有危險,但是久了我怕會出問題。”

殷栖寒饒有興致的看着她:“燦燦,你能确定他的位置?”

“雖然不能精準定位,”時燦甩甩頭發,挺得意的,“但我可以感覺我給他魂魄布下的保護罩,順着找,反正不是在人間就是在地府,費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找到。這就是善因有善果,好人有好報吧。”

殷栖寒聽的直笑,笑夠了,他說道:“在地府。”

時燦奇道:“你怎麽知道?”

殷栖寒本來想邀功,忍了忍還是算了,一本正經的回答:“我上來的時候,對自己身份不确定,那個張遠航張口閉口的叫爸爸,我覺得可以從他身上确定一些事情,你讓我把他擡到車上的時候,我在他魂魄裏做了個記號,方便以後找。”

果然兩人合作就是事倍功半,時燦看殷栖寒比一開始順眼了不少:“那太好了,出發,去地府。”

“篤篤篤。”

她話音剛落,有人敲門。

“這會誰過來……”時燦自言自語一句,揚聲問,“是誰啊?”

門外傳來韓晶的聲音:“燦燦是我。”

韓晶?時燦立刻翻出風盒,用口型無聲的對殷栖寒說:快進來。

殷栖寒依言照辦,收好之後,時燦走過去開了門。

“你們怎麽什麽事都不跟我說?我下午去看電影逛街,出來給岳昭打電話才知道發生這麽大的事,你們怎麽沒一個人人告訴我?”韓晶走進來,大大咧咧的往床上一坐。

當一件事發生後,一個團體中最後一個知道這事的人總是有些委屈的。

時常給她倒水:“告訴你幹嘛?各家都是管事的過來開會,你家有小姑這個女皇過來就可以了,你個太子,瞎摻合什麽國事?”

韓晶羨慕的說:“你登基真早,和我媽殷叔他們一樣有話語權,現在都可以來教訓我了。”

“等你繼位的時候就知道了,什麽話語權,煩都煩死你。”

插科打诨兩句後,時燦拉了把椅子坐在韓晶對面,“大晶,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當然是啊,”一提這個韓晶來了精神,“你說有話要與我說,你知不知道這句話套路有多深?勾得我一天一夜茶不思飯不想,到底什麽事啊?”

時燦摩挲了下手心,這話應該與韓晶單獨說,可是如果現在不說,不知道下次機會再來時還來不來得及。

最終時燦心一橫,挑明直說:“大晶,殷家做那些跨越底線的事情,你們韓家摻手了多少?”

韓晶一愣,神色有點僵硬,她勉強笑笑:“什麽跨越底線的事啊……殷叔做什麽了嗎?”

時燦言簡意赅:“壓魂陣,殷栖寒。”

一提“殷栖寒”這三個字韓晶就明顯慌了:“燦燦,你什麽意思?殷栖寒的魂魄……他死了嗎?還有壓魂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時燦看了看窗外,外面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濃重的像一團黑霧。她回過頭,語氣竟是柔軟的:“大晶,我一會兒還有好多事要辦,我們兩個別打太極。我現在管你要一句實話,也是想以後韓姨別太難堪。”

“咱們四家誰家和誰家走得近彼此都心知肚明,逢年過節我從來不去殷家,但你肯定不會少去。你法陣學得好,殷家宅子的園林風格長什麽樣子,奇不奇怪,你心裏有數。”

時燦嘆了口氣,把話說的更清楚:“去年過年你送我的小盆栽,手法風格都新穎,和殷宅裏邊的一模一樣,殷叔的宅院是韓家的手筆,你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時燦的話像一記耳光,韓晶臉上火辣辣的。她本來就不會撒謊,除了翻來覆去的說“我不知道”,“我聽不懂”,再多巧舌如簧的辯白,她根本想不出來。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韓晶慢慢垂下頭,聲音悶悶的:“那年殷叔來我家找我媽說……殷栖寒死了,他想用他做一個法陣。殷叔當時公司遇上了難題,經濟周轉不過來,他和我媽說只要兩家合作,以後殷栖寒帶給人間的氣運,我們兩家共享。”

“人本身就已經死了,手上沾不到血腥,法陣又不建在我們家,我們就是幫着設計一下,我媽覺得條件合理,就答應下來了。”

時燦的神色很冷,對韓晶第一次語氣淡淡:“大晶,我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殷栖寒死了,你怎麽能不告訴我?”

韓晶聲音特別低,每個字都像從嗓子眼兒中硬擠出來的:“你們兩個當時不是已經分手了麽……而且還是他在你最艱難的時候甩的你,再說……你也從來都沒有再提起過他。我、我阻止不了殷叔和我媽的決定,告訴你又有什麽用呢……”

時燦說:“殷栖寒是我爸媽養大的,他被人用法陣算計成孤魂野鬼,我們時家再沒用,也能給他上三炷香燒一打紙錢,不至于他在地府無依無靠無供奉,被別的鬼欺負。”

“告訴我沒用,你可以去告訴岳叔。只要你想幫他,你一定可以做得到。”

時燦站起身慢慢走了兩步:“雖然我不贊同你的不作為,但我理解你為什麽不敢說。可是現在不一樣,我發現了這件事情,殷家會受到懲罰,韓家也逃不掉。”

韓晶渾身一顫,不可置信的擡頭看時燦。

時燦認真的看着她:“大晶,所以你跟我說實話,除了這件事,韓家還做過什麽不該做的?”

“沒有了沒有了,真的沒有了,燦燦你相信我。”

然而她的眼前,卻閃過那天那個不斷道歉的男人,他隐約黑氣的背影。

韓晶把頭深深低下去。

韓晶是真的害怕了,時燦看的出,但卻還是搖搖頭:“不是沒有了,是韓姨沒有與你說。大晶,你回去把我的話轉達給韓姨,如果她明白了就來找我或者是岳叔自首,一切還都可以從輕發落。如果她不肯,等以後被我查出來,那就只能按照規定,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

時燦進入離這最近的陰陽通道後才把殷栖寒放出來,他出來以後一個字都沒說,大段的沉默時燦實在渾身難受,恨不得把殷栖寒再塞回去:“你想什麽呢?”

殷栖寒微微側頭看她,陰陽通道裏燃着特質的燭火,橘紅色,映在他面上,顯得他那張蒼白的臉有幾分血色。

他說:“我在想生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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