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破鏡重圓中02 一更:D
殷栖寒吓了一跳, 他倒不是力氣比不過時燦,而是突然一下沒反應過來,頓了兩秒回過神, 一下子把時燦推開, 椅子後撤發出“呲——”的摩擦聲。
“燦燦!幹什麽呢!”殷栖寒的聲音前所未有的高,面上含着薄怒。
時燦挑挑眉,明明做着最親密的事,她倒還是那一臉令人牙癢癢的表情:“給你渡陽氣呗,這還問?你不是說你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在下不才,這不還有一個好辦法麽。”
殷栖寒真跟她無奈:“別胡鬧了。”
“誰跟你胡鬧了?你看老娘像是胡鬧的樣子嗎?”時燦抄着雙手, 殷栖寒站起來後,她就不得不仰視殷栖寒了,但并不妨礙她氣場開得比他還沖:
“你以為這方法是萬金油啊,我逮誰跟誰用?要不是喜歡你, 你以為我稀罕給你渡陽氣?”
殷栖寒真是想不到,他從少年到青年,聽了無數時燦各式各樣的告白, 笑着說的,撒嬌着說的,用手做喇叭大喊出來的, 貼在耳邊悄悄呢喃的。哪知道有一天,居然能看見時燦用這副譏诮冷笑的神色,毫無阻礙的說“要不是喜歡你”。
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頓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也不知道是對她還是對自己:“可我已經死了,現在是個鬼魂。”
時燦“哦”了一聲,還是一臉驢脾氣樣:“那又怎麽樣?我知道啊, 你以為我跟你似的失憶了。”
真不明白時燦怎麽能這麽輕松,殷栖寒跟她講道理:“燦燦,我在莫言刑場醒來的時候就已經進入化百期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處在哪一期。作為一個鬼魂,我既沒有未來,也沒有來生,還做這些無用功幹什麽?”
殷栖寒抿住唇,封住未盡之語。他的善念是覺魂,是心血澆鑄成的,本來就在苦苦支撐,抵擋本能的惡意和偏執的私欲,燦燦要是真每天和他這麽親密,最後給她修改記憶時,他還能下的去手嗎?
“這怎麽能是無用功呢?你們男人的思維就是奇怪,”時燦說,“你能接收陽氣,還是正統的四家出身的人的陽氣,對保護你的覺魂有好處,可以拉長下一個化百期到來。”
頓了頓,又補充:“而且我們也可以多在一起一段日子,這不是挺好的嗎?”
也許男女思維真不一樣,殷栖寒同樣跟不上時燦的腦回路,他喃喃反問:“我們不是分手了嗎?”
只見時燦又是一聲冷笑:“分你個大頭鬼啊,你親口跟我說分手了嗎?誰知道那個在電話裏跟我說分手的野男人是誰?我認識他嗎?他說了算嗎?”
她連珠炮一樣的一串反問語速出奇的快,真不愧是小火山,一點兒也不辜負這外號。殷栖寒心中冒出這個念頭,竟然很不合時宜的微笑了一下。
這個莫名其妙的笑讓時燦心裏又冒起一簇小火苗:“笑什麽笑?我說的不對?你是八月十七號那天死的,那個時候我們好好的,怎麽就分手了呢?”
一提起這個,時燦的心無端柔軟下來,語氣也沒那麽尖銳了:“寒哥,你是為什麽死的,你我都心知肚明。原來我不知道真相的時候埋怨過你,可現在埋怨你的理由沒有了,我們本來就沒分手……誰規定死亡就代表着分手?”
那時她為她哥灼心難過,而殷栖寒甩一句分手就跑到法國再也看不見人,她當然氣過惱過,可也知道人不能背着怨過一輩子,早就放下了。
直到殷栖寒再次出現,他們兩個一步步走到今天,雖然以後的路還是一團亂麻,可至少她看清了殷栖寒從來沒有變過的心——殷栖寒一直愛着她,到死都是。那她呢?
她五歲就和殷栖寒生活在一起,十五歲開始暗戀他,十八歲才把人搞到手。放下只是分手以後的灑脫,但現在連分手都不存在,時燦直視自己的內心:她怎麽不喜歡他?他什麽都沒做錯。老天都給機會讓他們重逢,失而複得,她就是喜歡啊。
時燦思路正清晰着,就聽殷栖寒又說:
“死亡還不算分開嗎?燦燦,我們兩個只是特殊而已,我的魂魄站在你面前,你看得見。可是對于世界上普通平凡的情侶來說,死亡就是分手。”殷栖寒說的慢,他的語調很奇怪,好像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刀在紮他的嗓子一般。
時燦搖搖頭,認真的跟他掰扯:“要是感情還在,死亡只能讓人分離、分開、異地戀;分手是沒感情了,不愛了,各自嫁娶,毫不相幹。這兩個能是一個概念麽。”
難得聽到有人把死亡稱為異地戀,殷栖寒半天沒找到話來反駁。好一會兒,他心一橫,正要開口,卻被時燦搶了先:
“別告訴我你對我沒有感情了,你覺魂裏邊藏的東西是什麽?你是用什麽在苦苦支撐?”她神色終于完全柔軟下來,上前一步牽住殷栖寒的手,眉宇間有一點點看穿了他的小得意,“寒哥,我知道是我,你瞞不了我的。你剛回來的時候要和岳叔單獨說話,我走後去了殷家。你在殷家門外找到我之前沒有打電話問過,你怎麽确定我的位置的?”
“因為你覺魂化成的心血裏邊是我,所以你可以追蹤我在哪。”
殷栖寒都快被她逼到絕路了,她不管不顧的,一塊遮羞布也不給他留。十五歲是這樣,現在二十一了長成大人了還是這樣。
可十五歲時她大膽又熱烈的告白會讓他滿心歡喜,煎熬又快樂的等待她長到十八歲;而現在她步步緊逼,他除了後退還是後退,心裏面抛開苦澀,仍餘苦澀。
殷栖寒淡淡一笑:“燦燦,別任性了,我沒有多少時間。”
時燦不在乎這個問題,她在回來的路上早都想透了:“那又怎麽樣?有多少時間算多少時間呗。就一點,無論結果怎樣,你不許改動我的記憶,不然我保證把你擰成麻花。”
殷栖寒反問:“然後呢?人不能顧前不顧後。”
時燦振振有詞,沒理也能講出理:“那又怎麽樣?起碼顧前了,總比兩頭都不顧要強。我們應該感恩我們特殊,別的情侶死了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我們還能偷來一段日子,這不好嗎?”
那又怎麽樣,那又怎麽樣,殷栖寒發現時燦這句話真是萬能,他說什麽都能被她這樣輕描淡寫的怼回去。
虧他重逢以來還覺得這小火山成長了穩重了,現在才知道她骨子裏的霸道執拗還是沒變。她喜歡一個人,不管自己成沒成年,也不管對方是人是鬼,一點退路都不給彼此留。
可惜,她可以這樣讓他心悸的勇敢,但他不能不負責任。殷栖寒想了很久,說:“燦燦,我暫時過不了心裏這道坎,你讓我好好想想,行嗎?”
那有什麽不行的,他要瞻前顧後的婆婆媽媽一會兒,她理解,她又不是那麽霸道的人:“行,你想吧,給你兩天時間。這夠久了吧?我們時間本來就不多。”
……
時燦回屋後先給岳鴻飛撥了電話,沒接通,那邊立刻挂了。
很快岳鴻飛給她回複信息:我去地府見韓夫人,出來了聯系你。記得讓那小子也準備準備,拿什麽臉見我。
這算是給殷栖寒狠狠記了一筆。
岳鴻飛這人辦事爽快,之前因為鬼王的原因躊躇,怕見韓夫人會吃釘子,現在一看鬼王不在家,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立刻孤身闖地府去了。
時燦把手機扔到一邊,剛扔遠電話就響了。
是岳昭,他在那頭小心翼翼的:“燦燦,你和殷哥怎麽樣?談攏了嗎?”
時燦不知道他這談攏是指哪方面,不過好像不管哪方面她都不太算談攏,幹脆不回答:“你怎麽樣?你說完之後岳叔什麽反應?”
當岳叔說出他不認識殷栖寒時,時燦震驚過後,略一思索就有了猜想。一翻他的收藏櫃,果然丢了代孟湯。當時她丢下一句“他是七月半回來的”就匆匆趕回去,把介紹殷栖寒這個人的任務丢給了岳昭。
以岳叔的聰明,這些信息足夠他串成一個完整的事件了。
她想的不錯,岳昭在那邊一直嘆服:“說真的,你們做代理人的腦子是真好使,挺奇怪的,你原來看着也不伶俐啊,現在居然能跟我二叔智商一條線。我二叔就更別說了,我就把殷哥那麽一介紹,他前前後後得出的結論信息量比我都大。”
時燦聽他說完,岳鴻飛推測出的結果和事實真相相差不多,甚至他連殷栖寒的心理都猜了個七七八八。
她想了想,囑咐道:“岳昭,這件事情很重要,你一定不可以對我和岳叔以外的任何人再提起。”
時燦很少叫岳昭的大名,她這麽嚴肅,岳昭當然拎得清:“你放心吧,燦燦,我是游手好閑不務正業,但也不是二傻子,這種事情怎麽可能亂說出去啊?我只和你和二叔說,絕對不會對第三個人提起。”
別的不說,岳昭的人品時燦放心:“好,這事你就當不知道,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別摻和進來。”
“我倒是知道我沒什麽能力摻合,但怎麽能裝不知道呢?殷哥咱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啊,石頭做的心也有感情吧,”岳昭嘆氣,“他是陰陽四家的人,現在成了鬼王,你說這可怎麽辦啊?”
時燦沉默了一會兒,說:“鞭魂之刑也不是每天都有,我會想辦法的。”
能行走在陰陽兩界的人,身上本就沾滿了陰氣。這樣的人和他的後代死後正常輪回就算了,如果罪惡太多成為厲鬼,陰氣就會反噬,會讓魂魄有類似鞭打的痛苦,在他們的行話裏,叫做“鞭魂”。
陰陽四家千百年來插手的陰間事太多,世世代代都在和陰陽打交道。一旦有人成為厲鬼,甚至鬼王,遭受的後果可想而知。
現在回想殷栖寒兩次失控,一次吐血暈倒,應該不僅僅是因為和惡念對抗。而是因為鞭魂的痛苦,和他身體內的覺魂産生了動蕩。
“小火山,你也不是神,什麽都能攬過來想辦法。”岳昭心裏怪難受的,陰氣反噬是不可抗力,是千百年來祖宗們積攢下來的東西,連他這種半吊子都知道這是約定俗成的事實,哪有什麽辦法,“先把他的覺魂照顧好吧,燦燦,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就跟我說。”
時燦笑了一下:“只要你保密工作做得好,就是幫了我大忙了。”
“這你放心,”岳昭立刻說道,他停了一下,遲疑着問,“燦燦,殷哥現在怎麽樣?能見人嗎?怪想他的,我能不能去看看他啊?”
時燦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床頭的牆壁,臉色罕見的柔軟,聲音也輕:“這兩天先別了,他那個驢腦子軸的很,還有些事情沒想明白,等過兩天我把她他勸好了,你再見他。”
岳昭應了一聲:“不過,等殷哥狀态好了,你還是先帶他去看看我二叔吧,怎麽說呢……我二叔對他還挺感興趣的。”
時燦“嗯”了一聲:“你說話真委婉,知道了,挂了。”
***
殷栖寒的身份坦白之後,時燦就對他他上樓去看生死簿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正好也讓殷栖寒清靜清靜,自己好好想想。
這樣一來,時燦就調整了大家的工作結構,所有的生死簿全都交給殷栖寒比對,而她負責将殷栖寒整理出來的記錄一次複檢,張遠航和袁飛槐兩個人進行二次複檢。
張遠航曾經對這個工作模式提出過疑問:“可是這樣一來,殷哥的工作量不是太大了嗎?好像不是很公平啊。”
時燦的理由很充分:“我們每個人做自己的記錄後還要自己檢查,太費時了。反正他做的比我們每一個人都快,他來做我們檢查,這樣節省時間。”
這沒什麽毛病,追求效率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袁飛槐眉心微皺,似乎在走神。
時燦一向不慣着他:“你想什麽呢?別往肚子裏憋壞水啊,有什麽事就說,你要是瞞着我……”
“大人,我哪敢瞞着你事情,”袁飛槐告饒一般的苦笑,“只要有事我保證向你彙報,保證。”
時燦補充:“就算八字沒一撇也得報。”
袁飛槐“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兩天之後,他們臨時同盟小組抽查生死簿大型工作徹底結束,然而當這個出乎意料的結果攤在衆人面前時,所有人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