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破鏡重圓中03 一更+二更

——生死簿上的确缺人, 但卻只缺一個人。

而這個人,既不是殷栖寒,也不是時岚和何玉。

時燦煩躁的抓了抓頭發, 靠在沙發靠背上仰頭望着天花板, 試圖消化這個結果:他們四個人核實了三遍,就算錯,也不能錯得一模一樣。

真叫人頭大,原以為能抽絲剝繭看到勝利的曙光,誰知道卻扯出了另一根線頭。

沉默的時間沒有太長,時燦率先搓了搓臉, 直起身體試圖分析:“好吧,雖然這個結果和我們想象中應該有的結果不一樣,但我們并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首先我們知道了一件事,寒哥你, 還有我哥以及何玉,你們三個的信息是從頭就被删掉的。雖然不知道還有沒有和你們三個同樣情況的人,但有一點可以确定, 删信息的人不僅功法高強,而且對生死簿非常了解,因為他在删信息的過程中, 沒有誤删掉任何其他人的信息。”

就好比是在一團巨大的亂麻中精準的抽出三根線,這個人做得不聲不響,又快又穩。

“而生死簿, 是我們陰陽四家獨有流傳的東西, 對生死簿的基本認知和深入學習,也是我們四家專有的必修課。所以,雖然有點不可思議, 但我覺得,這個兇手可以定在陰陽四家的範圍內。”時燦說出她的推論,這個認知和最開始岳叔他們兩個達成的認知不同。陰陽四家榮辱與共,損人就是損己,但一個喪心病狂的人,不顧家族的共同榮辱去做一些瘋狂的事,這一點也說得通。

但這個範圍其實不小,陰陽四家除去現在掌家的掌權人,還有各種旁門支系,是一個龐大的家族系統,人數少說幾百,多則上千。

張遠航不合時宜的插嘴道:“大人,要論起精通生死簿,那應該是你們代理人最精通呀。”

時燦最煩想點子想不到正地方,反給人添亂的,微微一笑睨他:“你破案了是不是,要不我把縛魂索給你,你把我押送地府算了。”

張遠航縮了一下肩膀:“您繼續說。”

“第二,我們新發現的這個人和你們三人情況不同,他的信息只斷在上一世的死亡。也就是說,他只有這一世的出生信息被抹掉了。這手法,和你們三人被消除信息的手法比起來,實在太稚嫩了。”

時燦在一張空白的紙上寫下一串名字,畫了個圈:“從手法目的和行事風格看,他的信息被消除和你們的信息被消除,肯定不是一個人幹的。但是有一點還是該注意,陰陽四家就算再精通生死簿,也沒有哪一本書教過我們怎麽消除生死簿上的信息。現在我們可以從這個人入手,查明白他的事,最主要是消除信息這一點,誰做的,怎麽做的,也許可以給我們提供一些新線索。”

有一句話叫做上帝關上一扇門的同時,必定會為你開一扇窗。時燦覺得現在的結果不壞,雖然殷栖寒他們三人的事沒頭緒,但好歹還是有一個可以入手的地方。

袁飛槐點點頭,時燦的話他很認可,但他心中依然焦灼,不知道是時燦和殷栖寒兩人太沉得住氣了還是怎樣,明明這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卻誰都沒有表現出太失望的神情。

可他不行,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根被點燃的蠟燭,燃到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何玉,真心着急:“大人,那我們該怎麽找這個人呢?這個人這一世的出生信息被抹去,我們不知道他出生在哪裏,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怎麽辦?”

“這不是有他上一世的信息麽。”時燦說着,看了殷栖寒一眼。

殷栖寒在時燦剛才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把這個人上一世的信息全都列出來:“這個人上一世死在一九九九年,身上無罪孽,功德微薄,按正常情況來算,不出三年他一定可以投胎。所以,現在他的年齡大概是十八到二十一之間。更重要的是——”

殷栖寒微微一停頓,慢慢說道:“他上一世,姓岳。”

時燦就知道,她只要看殷栖寒一眼,他一定會明白自己的意思。

就算是他們職業病嚴重吧,但凡聽到殷時韓岳這四個姓,總免不了多想一層。這事本就離奇,還牽扯生死薄,結果這人還姓岳,如果不往歪了想,都算他倆腦神經直。

張遠航跟不上思路,只能問:所以呢?姓岳,然後怎麽辦?”

“這好辦,你們兩個留在這兒等消息,”時燦拍拍手,看向殷栖寒,“咱們兩個樓裏走一趟,查查總族譜?”

不謀而合,倒是默契十足。殷栖寒一笑:“走吧,要是這位岳先生真是陰陽四家的人,這事兒也算有趣。”

***

他們的“樓”不在市裏,開車過去需要時間,殷栖寒提出用風盒瞬移,然而時燦居然遲疑了一下,拒絕了。

“燦燦,這可不是去超市買個菜,開車也要兩個小時才能到。”殷栖寒都準備好了,沒想到時燦會拒絕。

時燦不由分說往車庫方向走,他只能亦步亦趨的跟着,就聽她在前面說:“風盒是什麽好東西嗎?你總想着往裏邊鑽,嫌身體好?”

殷栖寒摸摸鼻子,提醒道:“燦燦,我們的時間可不多。”

“我知道時間緊,不用強調,”時燦說,“正是因為時間不多,我要問問——你說要考慮的事情考慮好沒?我可給你寬限了兩天時間,你別磨磨唧唧的。”

殷栖寒失笑,這兩天時燦的确一句都沒提過在一起的事,他還以為時燦聽懂了那天他的婉拒,知難而退,所以緘口不提。

“燦燦……”

“停,看你這個表情我就知道你要說什麽,”時燦給他打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行吧,現在這個狀況我也不是第一次遇見,這不和我十五六歲的時候一樣嗎。”

那時候她明追暗戀,花式告白,什麽招數都往殷栖寒身上糊,而當年殷栖寒的反應也跟現在差不多。時燦一直覺得,殷栖寒當年說他早就喜歡自己,在等自己長大這話她雖然信,畢竟她這麽優秀,但是他們兩個最終能成,肯定也和自己的锲而不舍有關系。

“一樣的情況,不過大家都長大了,就別搞小時候那一套了。我可告訴你,這幾年過去,雖然我仍然是一個持之以恒的人,但耐心可沒有以前那麽好了,”時燦不慌不忙的威脅,“我也不是十八歲的小女孩兒了,如果你再婆婆媽媽的,我就把鬼頭匕插進你的床頭櫃,用縛魂索把你綁得嚴嚴實實,不想接受我的陽氣?你說的可不算。”

殷栖寒都被她氣笑了:“你這什麽亂七八糟的,說出這種話,還說自己不是小孩?”

他再次試圖講理:“燦燦,現在怎麽能和當時一樣?當時我們兩個都有光明的未來,以後的路長的望不到頭。可現在是什麽狀況?我怎麽死的,不知道;我死前做了什麽事,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千瘡百孔的覺魂已經開始搖搖欲墜,遲早我會化為沒有良知、怪物一樣的厲鬼,要麽由天來遣,要麽由你們來收。不管怎樣,下場都是魂飛魄散。”

他不看時燦,目光直直的落在前方,顯得有些遙遠:“不瞞你說,雖然我們是合作,可我們的目的不一樣。你只是想求一個真相,一個答案,可我想找到那個幕後之人,拆了他的骨頭放幹他的血,拖着他的魂魄一起下地獄。他把我的人生攪得面目全非,再無回頭的可能,我只想報複。說真的,我把對你的情感放在覺魂中保持一線清明,只是不想在大仇未報之前,變成一個理智全無的厲鬼踐踏人間,遂了仇人的意。”

他刻意把語氣放低,說這些話時顯得鬼氣森森。

時燦卻沒感到任何異樣,還去牽殷栖寒冰涼的手:“寒哥,你別這樣。都說了我不是十八歲的小女孩,我長大了,不需要你這麽疲憊,還要把我藏在身後守着護着。”

殷栖寒想掙脫,時燦霸道的把手捏得死緊:“寒哥我不傻,真的。你是什麽樣的人,對我好不好,心裏怎麽想的,除非我是白眼狼才會不懂。你以為你咬牙切齒的說你要複仇這樣的鬼話,我就不長腦子不長心的被你騙過去了?”

“你有句話說的沒錯,你要找到那個幕後之人,扯出他的靈魂帶他一起下地獄。想一想,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麽做。”

“我的家人,我的愛人,我在乎的人都在人間,一想到有一個這樣的怪物在人間潛伏着,我也會不顧一切的爬回來,想盡辦法揪出這個人。”

殷栖寒沉默着,像一座僵硬的雕像。十幾年的感情和默契像一盞熾亮的聚光燈,打在他身上,連他骨縫中深埋的心思都照得一清二楚。

過了很久,殷栖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燦燦,既然你已經站在我的立場上想,那你就再想一想,如果你是我,你會答應和我在一起嗎?”

時燦這人,貼心的時候能暖人心坎兒裏,不講理起來也能把人氣死:“唉,那我可想不了,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如果。”

她快走了兩步,把副駕駛的門拉開,拍了拍車窗:“你進去休息一會兒,順便好好想想,現在不是談這個事的好時機,我不逼你。但是等我們從樓裏回來,我絕對絕對不會再這麽好說話了。”

……

時燦說話算話,一路上都沒再提一句在一起的事。兩人偶爾交談一下眼下的困境,時間一晃就過去,很快到了他們的“圖書館”。

雖然時燦從小對他們四家的陰陽術法不熱衷,但這樓裏她可沒少來。時爸爸工作忙,所有孩子全都給時媽媽照顧,有時實在顧不過來,她就把孩子分成兩份,其中一半交給岳鴻飛幫忙帶一帶。

孩子們小,誰也不願意做岳鴻飛七八年不保養的破車,颠簸一路去樓裏一呆就是枯燥的一天。殷栖寒懂事,每次時爸爸出差久,岳鴻飛來接人,他都第一個上車。

時燦當時小小年紀就遺傳了她爸的江湖氣,覺得只有殷栖寒一個人去受罪,實在太不仗義,每次都舍棄小我慷慨的陪着,當然偶爾也會換時岚和時林。直到後來,她心思漸漸發生變化,時岚和時林就再沒機會和殷栖寒同進同出了。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她去的次數不少,但靜下心來看書的時候屈指可數。

“樓裏又新裝修了一遍。”殷栖寒走進來四下打量,慢慢說道。

時燦走到一樓大廳中央的索引面板前,一邊戳戳點點一邊回答:“是啊,去年每家都劃了一筆錢,換了書架和桌椅,還把所有的古籍都護理了一遍。”

殷栖寒點頭,看着時燦在屏幕上點來點去,不由問道:“燦燦,你在這兒找什麽呢?”

“找族譜在幾樓幾室,樓裏這麽大,不能像無頭蒼蠅一樣亂闖啊。”

殷栖寒笑道:“二樓九室,一二三號書架都是總族譜,你問我呀。”

時燦回頭,有點疑惑他這麽篤定:“過了這麽長時間,樓裏還裝修過,萬一族譜已經換地方了呢?”

“不可能,這樓是咱們爺爺那輩修建改造的,放總族譜的那間屋子,鋼筋水泥都被加過封印。只要這樓格局不改,族譜不會換地方的,”殷栖寒還是笑,“走吧,小謹慎鬼。”

樓裏長年不來人,走在裏面,看哪兒都是空蕩蕩的。兩人推開門,穿過一排排書架走到最裏面,時燦正想挨個找過去時,殷栖寒又開口:“

“三號書架五六七八列,都是岳家的族譜。”

就你記性好是不是?時燦一頓,白他一眼:“這還用你說,我正準備過去呢。”

她臉不紅心不跳的走到三號書架,目光挨個審視過去:架子上擺着的厚本排列得整整齊齊,但上了年頭的東西,保養得再好也會顯得破舊,一眼掃過去一列列封皮從舊逐漸到新,有一種跨越千年的即視感。

時燦直接拿起最新的一本,翻到最後幾頁:“岳立山,生年一九七二,卒年一九九九,享年二十七歲。就是他,給你看看。”

殷栖寒接過來:“這位岳先生還真是陰陽四家的人。這樣更好,雖然他這一世的出生信息被抹掉,但大家血脈相連,我們找他的轉世沒那麽難。”

兩人确定幾遍沒有問題,正要放回去時,時燦又翻了翻族譜,哎了一聲:“寒哥,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雖然不是什麽大問題,但就是有點好奇。”

她指着族譜上的一處:“為什麽單單岳昭有小名?我們幾個,甚至爸爸輩爺爺輩,從來沒聽說過誰取過小名。”

“他這個小名居然這麽金貴,還能上族譜,有什麽說法嗎?”

據時燦所知,他們幾個都只有一個大名,長輩叫來就是“燦燦”,“栖寒”,“晶晶”什麽的,而且岳昭的大哥岳擎也沒有小名,只有岳昭一人有。

原來時燦對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根本不在意,但現在這情況弄得她草木皆兵,任何一點小小的異樣都想抛根究底。

不過要讓時燦失望了,難得有殷栖寒都答不上來的問題:“岳昭這事我還真不清楚,起個小名就那麽叫着,我原來沒多心。”

他随手翻過幾頁,一行行看下去,“說不準,也許是有說法,也許就是個小名。回去問問岳叔,他應該會知道。”

時燦點點頭,把族譜放回書架,剛剛推進去,她的手忽然頓住,迅速側頭和殷栖寒對視了一眼。

下一刻,兩人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一起閃身到書架後面,時燦能感覺到殷栖寒盡力收斂滿身鬼氣。

“沒事,”時燦聲音放低:“能進樓裏的都是四家血脈,平時來查個東西很正常。你藏好,我把人打發走。”

“這人氣息不穩,壓迫性太強,不好對付。燦燦,你把我收進風盒吧。”殷栖寒輕聲。

風盒傷魂,更何況他。時燦搖頭,靜靜感受了一會兒,忽然眼睛微眯,向那人所在的方向側頭,但目光所及只有一排厚實的書,什麽也看不到。

時燦伸手去摸殷栖寒的手背,将他冰涼的手指攥在掌心:“寒哥,你就在這兒等我,我過去看看。”

殷栖寒反手握住她的手,皺着眉:“燦燦,但是……”

他望過來,目光裏滿是擔憂,眼睛清淩淩的,像一塊上好的墨石。

簡直帥的不像話,時燦默默想着,曾經就是這張臉、這雙眼睛讓她喜歡的不得了,過幾年、長多少歲都沒轍,不管,這就是她的人。

時燦的心忽然沒那麽沉重了,甚至還有心情去捏一下殷栖寒的下巴:“等我,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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