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望天六合03 一更:D

“老單當年是來投奔他親戚的, 來的時候他家小辛才剛出生,他就這麽一個獨子,本來也是寶貝寵愛的, 偏偏就發生了幾件事, 讓他打心眼兒裏不喜歡他家兒子。”

李老板注意着走廊裏的人,壓低聲音說:“那年冬天,單小辛他奶奶過壽,這孩子在自家院子裏堆了個雪人,說起來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送給奶奶高興的, 本來也沒什麽,誰知道他扯着他爺爺奶奶出去看到時候,老頭老太太上了歲數腳下不穩,一個滑倒, 另一個去扶,結果兩個人都摔在地上了,哎……最後都沒救回來。”

“你別看老單那麽打他兒子, 但他可是個孝子,爹媽就這麽沒了,他心裏能沒有疙瘩嗎?但這也不至于就這麽恨他兒子。最主要的是第二年冬天發生的事。”

“那年天特別冷, 當時老單家茶幾上放着暖水瓶,單小辛這孩子玩兒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就把這暖壺打翻了, 全澆在他爸的……哎, 小姑娘,我真沒法給你聽這些,反正這事兒就是這樣, 只有當時我們幾個鄰居知道內情,為了維護老單的面子,誰都沒有跟村裏的人說。”

李老板連連嘆了好幾聲:“要說邪門,他們父子兩個還真是相克。這事過後,老單對他兒子就含着怨氣,誰想接下來的事情更巧,只要單小辛在家,老單的生意也好,幹活也好,樣樣事都不順;要是單小辛去他姥姥家住上幾天,那老單的生意就特別好,財運也旺。這一來二去的,父子可不就熬成仇了嗎。”

時燦若有所思的聽着,她想的太入神,一時間忘了接話,李老板說的差不多了,清清嗓子:“小姑娘,說來說去,就是這麽個事。別人家的事也不是咱們外人可以插手的,行了,我還要接着通知其他房客,你們收拾收拾去找新的民宿吧,祝你們玩的愉快啊。”

時燦勉強回神,笑了一下:“好,叔叔慢走。”

李老板走後,時燦接着剛才的思路往下順。其實單小辛的事,對于她來說非常好解釋,用一句老話說,單小辛就是來克他爸的,這兩人上輩子必定有很深的羁絆和糾葛,他們一定有很重的恩過,才能結下這種父子孽緣。

但單小辛的事好解釋,殷栖寒的事她卻仍然沒有想出答案。

李老板剛才有一句話雖然很簡單,但時燦卻十分認同:天底下結仇的父子,要麽不是真父子,要麽必定有超越父子情緣的深仇大恨。

但對于殷栖寒來說,第一條可以排除,殷栖寒的血緣絕不可能是假的,他生來就繼承了陰陽四家超凡的本事,能力出衆,青出于藍,這是老祖宗賞的飯碗。別的不說,如果他不是四家血脈,根本不可能走進樓裏,更不可能走進祭壇試,還被選中了當代理人。

那第二條……

時燦蹙着眉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殷栖寒和殷豐之間到底能有什麽深仇大恨?如果說殷栖寒克了殷豐,這實在讓人看不出來,殷豐這些年活得順風順水,而且絕對不是裝的,如果他沒有表面上那麽風光,別說其他三家,殷家的旁支都能把他生吞活剝了。他穩坐家主的位置這麽多年,哪像被人克,了的樣。

沒想到聽了一出狗血倫理家事,自己想思考的事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時燦一下一下的點着腦殼,試圖讓思路再清楚點。

“燦燦,你在這幹什麽呢?你剛才一直和李老板談話?”

時燦擡起頭,直勾勾的看着殷栖寒:“我在思考。”

殷栖寒樂了:“你在走廊裏瞎想什麽?我這手上大包小包的,你不說幫我拿一個?要思考,我們也換一個環境好一點的地方思考啊。”

時燦問道:“你不覺得這家店電路燒的很及時嗎?”

“覺得啊,人家都用這種方法邀請我們去住了,那我們就過去呗。”

時燦左右看了看,不輕不重的捶了殷栖寒一下:“所以啊,換到老邱家住,我們怎麽商量事情?當然要在這裏商量好了再走。”

殷栖寒瞥她,擡了擡手:“你給我拿一個包。”

時燦繃不住笑了,拿了一個最小的。

殷栖寒也笑,低頭看着她,身高差讓他眼神顯得更寵溺:“商量吧,你想商量什麽?對了,你剛才跟李老板談什麽事了?”

時燦遲疑一下,将今天她遇到單小辛之後的啓發性疑問說了。

殷栖寒聽了大笑,等時燦在他的笑聲中漸漸有些黑臉時,他才強忍着笑說道:“你剛才就在想這個?還這麽鄭重其事?燦燦,這是有多重要啊,還至于你死腦細胞?”

時燦振振有詞:“這怎麽不重要了?看你那麽輕描淡寫。他憑什麽那樣對你啊?這本來就很奇怪嗎。”

殷栖寒把所有的東西都挪到一只手上,空出來的手去攬時燦的肩膀,将她圈在懷裏:“行了,你小時候不是說過嗎?他就是個神經病。現在想這些不是自尋煩惱麽,想出來了又怎麽樣?你最多能收獲一個原因,你還要去跟他打一架嗎?千萬別,別把你的手弄髒了。”

殷栖寒笑眯眯的攬着時燦往前走:“他的喜物惡跟我們有什麽關系?現在要緊的是我們兩個的事,趕緊把這些糟心事都處理完,我們還能清靜清靜過幾天二人世界。剩下跟我們無關的人和事就去他的吧。”

也是……她知道了殷豐不喜歡殷栖寒的原因又怎麽樣呢?除了讓自己生氣憤怒,好像也沒什麽。

雖然說被殷栖寒勸住了,但時燦心底還是留下一個小小的結:她見過殷豐把殷栖寒打的奄奄一息的樣子,那畫面甚至一度是她童年的噩夢。每次夢中場景重現時,殷豐望向殷栖寒的眼睛,總是帶着無盡的冰冷和徹骨的寒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甚至感覺殷豐深遠的目光透過殷栖寒,看到的是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

他們三人出了李氏特色民宿,沒有立刻去老邱家的民宿,而是找了一處偏僻的角落開臨時會議,同樣的,岳昭還是負責放風。

“一會兒我們進了邱家民宿,可就要時刻打起精神了,我們一步步走到這裏,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推着,顯得被動。”

時燦分析着,忽然舉高了手,捏捏殷栖寒的臉頰,“接下來什麽時候才能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還不一定,你怎麽樣?不累吧?”

殷栖寒微微偏頭,看着将将到自己下巴高的時燦,又好氣又好笑,不甘示弱的掐她臉頰:“你怎麽總是質疑我?是不是你累了不好意思說。”

“哎呀我的少爺我的姑奶奶,幼不幼稚啊?你倆能不能快點兒?”岳昭放風放的無聊,一回頭卻看見這倆人甜蜜對視,互掐臉頰,周圍的氣氛仿佛自帶飛花和音效,看的他氣不打一出來,特別窩火。

“你身體撐得住就行,”時燦拍拍殷栖寒的胸膛,“我們是被人推過來的,對方的準備肯定比我們充分,所以咱們暫時處在下風。我建議咱們就見招拆招,敵不動我不動,不要主動出擊,以免把底牌都露了。”

殷栖寒還是那句話:“你還沒說,你怎麽看出來我身體撐不住了?”

這事怎麽還沒過呢,時燦瞪他:“我這不是溫柔體貼嗎?你上哪找這麽貼心的女朋友?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你就說我的方案你同不同意?”

“同意。”

“那走着。”

“等一下,還有一件事,”殷栖寒拉住她,“如果遇到緊急狀況來不及商量,你不要往前沖,讓我先來。”

時燦左耳進右耳出的敷衍:“知道了,我盡量。”

見他們走過來,岳昭迎上去:“怎麽樣?你們怎麽商量的?”

時燦說:“其實按理來說不應該帶你一起了,但是我和寒哥有點不放心,萬一你不在我們兩個眼皮底下,被人抓走當籌碼就不好了,所以還是跟着我們。不過從現在開始,你就做好準備,也許随時會發生狀況。”

岳昭小臉煞白:“啊?我會死嗎?”

時燦斬釘截鐵的說:“保證不會。”

岳昭松了口氣:“那最好再保證一下,我別缺胳膊少腿兒啥的?怎麽進來,咱們就怎麽出去啊。”

殷栖寒搖搖頭:“這個可保證不了。”

岳昭一副生吞了一顆煮雞蛋的表情看着殷栖寒,時燦忍不住笑了:“行了,他吓唬你的。這一趟也未必有多兇險,你就記着,真的遇到狀況,別慌,有我們倆在,保護你還是不成問題的。”

折騰了大半天,等走到邱家民宿大門口時,天已經有些暗了。

邱家民宿的大廳沒開燈,屋裏顯得比外邊更暗一些,前臺坐着一位中年男人,戴着一副無框眼鏡正在看書,見有人進來,連忙開了燈笑着說:“要住店嗎?來這邊登記一下吧。”

時燦走過去一邊做登記,一邊随口問道:“叔叔,你家剛才怎麽沒開燈啊?”

男人臉上挂着和善的笑:“我們家比較小,沒幾間房,競争力不大,今天沒有客人,能省點就省點。我以為今天不會開張了,你們還是第一位呢。”

正說着話,後邊走過來一位年輕的姑娘:“爸爸,水快燒開了,咱們可以過去吃了。哎,來客人了呀?”

她走過來看見時燦他們三個,趕緊把系在腰間有些油污的圍裙摘掉了,末了還沖他們微微一笑。

這姑娘同樣戴着一副眼鏡,厚厚的玻璃片擋在她眼睛前面,頭頂的燈光折射在鏡片上,帶了一些微弱的反光,竟顯得她的眼神有些莫測。

時燦不動聲色:“實在不好意思,耽誤你們吃飯了,叔叔登記完了是吧?那我們先上樓了,你們慢吃。”

“小姑娘不用這麽客氣,你們肯定是第一次來我們村住民宿吧?”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鏡,笑着說,“我們村子的民宿都是自己家改的,家家戶戶都靠這個營生,這裏邊沒有外面的飯店啊,酒館子什麽的。來住民宿的客人,一般都是跟主家吃的。”

他站起身,搓了搓手提議道:“反正今天就你們三位客人,咱們五個人也不多,我和我女兒準備的火鍋,大家就一起吃吧?”

那年輕的姑娘也笑着接口:“對啊,一起吃吧,吃火鍋人多熱鬧。”

人家這麽盛情邀請,時燦很自然的看了殷栖寒一眼:你怎麽想?

殷栖寒微微一挑眉:現在上樓躲起來可什麽都查看不到。

時燦一笑:那太好了,英雄所見略同。

這兩人不動聲色的眉來眼去,沒人理會後面的岳昭神色僵硬,臉色蒼白:他覺得不可,真的不可,他害怕有毒。

但是沒用了,岳昭看見時燦轉頭對父女二人一笑,還不忘維持着最基本的社交禮節,虛以委蛇的:“這樣會不會太打擾你們?”

男人微微一笑,眼角露出細細的紋路:“當然不會,你們也別太有壓力,飯費另算,不過不會太貴就是了。”

他們跟着父女兩人向廚房走,岳昭特意落下兩步,拽了拽時燦的袖子:“小火山,你、你們現在沒有玩火吧?我們真的跟他們一桌吃飯呀?我怎麽覺得這父女倆怪怪的,還是我想多了,他們就這麽熱情好客?”

時燦特別敷衍:“你來都來了,要麽上樓,要麽不吃。”

岳昭立刻做出決策:“行,那我不吃。”

然而這個決定被殷栖寒無情的打碎了:“不行,你得吃。”

“為……”剛說一聲,岳昭就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大,趕緊壓低:“為什麽呀?”

“因為我沒法吃人間的食物,”殷栖寒面色平靜,“如果我們都不吃,我暴露的可能性就大了。放心吧,都走到這兒了,背後的人肯定不是為了把我們毒死。”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餐桌邊,桌上正中間擺着紅湯牛油火鍋,湯水已經沸了,“咕嘟咕嘟”的冒着大泡。

鮮豔的辣椒,滾沸的紅湯。

本該是食指大動的畫面,時燦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地府的油鍋,烹惡靈,焚怨魄。

這畫面,竟然有些不可思議的相似。

時燦在桌下悄悄的牽着殷栖寒的手,兩人一起坐在桌邊的長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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