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接吻
陳西桃和父母在客廳談話。
孟亓則坐在她卧室裏等。
沒一會兒,門被打開了,門縫裏露出一只圓滾滾的腦袋。
孟亓招招手,笑說:“過來。”
陳趙屁颠屁颠的從門口跑到孟亓跟前,一股旺旺奶糖味也飄蕩過來。
孟亓擰擰陳趙的小耳朵,扮鬼臉說:“吃那麽多糖,愛吃鬼。”
陳趙臉一皺:“哎呀,你怎麽和我姐一樣喜歡擰人家耳朵。”
說起陳西桃,孟亓神色溫柔很多,他笑笑,問:“剛才偷聽了吧?”
陳趙嘿嘿一笑:“還沒恭喜你啊,姐夫。”
孟亓樂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陳趙癟癟嘴,說“哪有”,又談正事,問他:“你說,我姐和爸媽到底有什麽矛盾呢,我看不出來。”
孟亓揉揉他的腦袋:“看不出來沒關系,你要相信,今天過後會好的。”
“會好嗎?”
陳西桃在心裏呢喃。
她講了一些事,陳帥和趙明英聽着,半天沒說話。
陳西桃也不急着等他們開口,眼神空空的盯着桌子上的花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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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是陳帥先說話:“既然你都找過你媽了,之前的事,我也就不多說了。我只想說,爸爸的出發點,一直都是為你好。”
“爸,你還是在說廢話,我怎麽會不知道你愛我?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為什麽不明白,你根本不用每次談話都要強調這一點。”
“既然你都明白,為什麽還不能理解爸爸呢?”
“我十歲那年,有一次你晚上加班到淩晨才回來,看到我還沒睡,很生氣的責備我。我說我害怕,你說滿屋的燈都亮着,有什麽可怕的?你說,你十歲的時候一個人半夜出去捉蟬,黑燈瞎火也不怕,怎麽我十歲還會怕黑?”
陳帥陷入沉默。
“我難過就難過于你愛我,卻不理解我,不理解我,卻想要改變我,并讓我理解你。”
不止是他,其實連王麗也是這樣的,大人總是喜歡打着以愛為名的旗號,把意志強加于人,傷害孩子而不自知,于是被誤傷的孩子,連怨恨都無法心安理得的去怨。
陳帥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或許他也痛苦,因為想不明白一些事兒,眉頭緊鎖着。
趙明英沉默了一陣,拍拍他的肩膀,說:“老陳,你進屋,我和桃子聊聊。”
陳帥看看趙明英,又看看陳西桃,嘆了聲氣進屋了。
窗外的陽光灑在趙明英身上,她穿米白色的居家毛衣,整個人都一如既往的溫柔。
她眼眶紅了,對陳西桃說:“對不起。”
陳西桃有一瞬間的錯愕。
“剛剛那個男孩說的對,我是一個合格的後母,但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而天下哪個孩子需要的不是一個母親,而是一個後母呢?”
陳西桃眼眶瞬間紅了。
趙明英對她笑笑:“是我誇大了當後母的恐懼,以為必須要對你客客氣氣的,不能罵不能管。可殊不知,這種客氣只會讓你覺得,我把你當外人,把你放在了這個家的客人位置。”
其他有些事哪能說的清呢,趙明英想起之前陳西桃早戀,陳帥氣的吃不下飯,難受到半夜,後來他沉沉睡去,她卻愁了一夜沒睡。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說,最後卻沒說出口。
“孩子,剛剛聽你說完那些話我才意識到,其實在我心裏早就把你當自己的女兒看待了。”
陳西桃的眼淚頓時傾瀉而下。
孟亓說的對,或許她早該将脆弱的一面給愛的人看。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說過的話——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有些話,你不說,她不提,彼此會錯了意,遺憾可能是綿長的,乃至一生一世。
中午之前,談話總算結束。
陳西桃推開卧室門,見孟亓趴在她書桌上睡着了。
她去拿她的小毛毯給他蓋上,剛觸碰到他,他猛然驚醒。
揉揉眼看清面前的姑娘:“怎麽,聊完了?”
陳西桃點點頭:“嗯。”
孟亓轉了個身,面朝她坐着,張開懷抱:“想不想哭啊?”
陳西桃拿桌上的書砸他:“滾啊。”
看來是解開心結了。
孟亓接住書,笑:“好了不逗你了。”
陳西桃低頭絞着手指頭。
孟亓說:“既然如此,我回家了,中午我姥姥姥爺還等我吃飯呢。”
“要不……”陳西桃想說什麽,頓住了,改口,“那我送你下樓。”
孟亓說行,剛走到門口想起什麽,轉身問她:“我的本子什麽時候還?”
陳西桃差點撞到他,穩了下說:“等下,我拿給你。”
她轉身拿起本子,摸了摸有點舍不得,給他之後并沒多餘話語。
出門後一家人都留他吃午飯,孟亓覺得還是應該把這次午飯,留給他們一家四口才好。
便婉拒說:“下次吧,以後有的是機會。”
惹來陳西桃一記眼神殺。
陳西桃把孟亓送到公交站。
等車的時候二人并排站着,孟亓插兜看天,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拳頭一會緊一會松。
有些話想問她,可又不敢,某些句子在喉頭躊躇了十多分鐘。
遠遠看見他要等的公交車來了,他握了握拳,下定決心,問她:“那話,還算術嗎?”
陳西桃心一凜。
自剛才等車起,她就有話在肚子裏繞來繞去,不知道怎麽說,也沒想好究竟該不該說。
就在糾結的時候他開口了。
她心裏暗笑,表面卻裝不明白:“什麽話?”
車越來越近,孟亓有點急:“就是你對你爸媽說的那句。”
“什麽?”非要他說出口才好。
車眼看就要停在眼前。
孟亓心一橫:“你說我是你正兒八經男朋友是真的嗎?”
聲音無意識提高,惹得旁邊等車的小姑娘輕輕笑出聲。
陳西桃也笑,眼角眉梢都愉悅。
“當然——”她賣了個關子,“不是……假的。”
車子早已停住,人們陸續上車。
孟亓愣在原地,絲毫想不起自己此刻身在何地,要去哪裏。
他板過陳西桃肩膀,迫使她和他對視:“你這斷句數學老師教的啊?你說的是‘當然不是假的’,還是‘當然不是,假的’啊?”
陳西桃看他眼睛,裝滿了期待和緊張,心裏竟然生出缱绻之感,莫名動容。
于是不鬧他,說:“我陳西桃說話向來算話。”
孟亓捋了下她這話,眼底才漸漸浮起喜悅來。
他樂得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那班車早就開走了,車站只剩他們兩個人。
他原地轉圈,轉過身拍拍腦門,又轉回來,伸出手,想抱她,又怕唐突。
陳西桃一下子撲進他懷裏:“傻子,抱緊我啊。”
孟亓立刻緊緊擁住她,這個動作他在腦海裏演習太多次,他多想把她揉進身體裏,這樣就不怕她反悔了。
陳西桃的聲音悠悠傳來:“不過不是現在。”
孟亓的高興正猛烈,她這話一出口,就像拿剪刀硬生生将這快樂剪斷一樣。
“為什麽?”他問。
陳西桃輕聲說:“我想等你高考之後。”
“你覺得這有意義?”孟亓蹙眉,沉沉說,“我覺得沒有意義。”
陳西桃輕輕撫平他的眉毛:“我畢竟做過你的家教,所以沒法忽視你媽媽的感受。”
孟亓深望着她,幾秒後點點頭:“好。”
他不是沒想到這一層,而是他太怕了。
陳西桃隐隐察覺到他的心理活動,想了想,拉住他的衣領,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兩個人的嘴巴都有些起皮,像砂礫摩挲在一起,觸碰到的那刻,他們都得到了珍珠。
幾秒後一吻而盡,陳西桃輕輕開口,像在安撫他:“我蓋章為約,不可單方面反悔。”
孟亓的眼裏倒映着心上人的臉,她臉頰紅紅的,眼睛黑的像剛在酒裏浸過的黑葡萄,整個人醉了一樣。
孟亓也醉了大半了,膽子不知不覺就大了幾分,伸手攬過她的肩膀,低頭又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更兇猛熱烈,像飛蛾撲火的那一瞬,不死不休的贊歌。
糾纏一會兒他放開她,理直氣壯:“既然是約定,章哪有一個人蓋的?”
他看着她,目光很渴。
想起《鐘無豔》裏,鐘無豔問夏迎春什麽是愛。夏迎春說:愛就是為心上人無條件付出,犧牲,一心只想讓她得到幸福快樂。鐘無豔雙眸含淚,說:錯,愛是霸占,摧毀和破壞,為得到對方不擇手段。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的行為是前者,可心理是後者。
于是,每次他退半步,都極度的壓抑和痛苦。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終于可以愛她了,被她允許的那種愛。
“車來了。”
陳西桃她指指旁邊。
孟亓有點失望:“操,搞得老子不想走了。”
陳西桃想了想,妩媚一笑:“那你要帶我走嗎?”
孟亓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當然。”這是肯定語氣,而後又極快接了句,“假的!”也是肯定句。
孟亓又想撲過來鬧她,被她緊趕慢趕趕到車裏去。
他隔着車窗給她招手,車子還沒開,她手機就響了。
孟亓給她打電話:“真想夏天快點來。”
陳西桃回:“你的夏天一直都在。”
聽筒那邊傳來男生低笑。
陳西桃也無聲笑了:“這話是你說的。”
那日在商場,她和王秋秋閑逛碰見孟亓正買桃氣泡泡,王秋秋無心問了一句,下雪天喝這個不怕冰嗎?
孟亓說不怕。
王秋秋不解。
孟亓飛快湊到她耳邊講了句話,惹得她每每想起,便覺得耳膜顫抖。
他說的是:
“認識你以後,我永遠都在過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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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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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你以後,我永遠都在過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