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日
“對不住哦，禮物都堆到你那邊了？”走進教室，顏若彤見張曉峰正拿着幾個包裝精美的禮盒，眉頭微皺，急忙三步并作兩步，上前道歉。自‘打破砂鍋問到底’後，顏若彤于張曉峰萌生出許多客氣，知音難覓唯恐失去的客氣。今天是她的生日，每逢這個日子，課桌上總會堆起如山高的禮物。通常顏嬌嬌都會主動幫其‘打掃’帶走，想來張曉峰并沒見過如此場面？
“唔？”張曉峰擡眼望着顏若彤，滿臉迷茫。
“今天是我生日，總有些奇奇怪怪的人送來許多怪怪奇奇的東西。”顏若彤腼腆地解釋道。她不願張曉峰發覺，自己受個男生歡迎的女孩。
“你生日？？今天也是我生日！”張曉峰面露驚訝。顏若彤應該是第一次見到他這般表情。
“真的麽？生日快樂哦！”顏若彤有點雀躍，居然和‘知音’同月同日，老天會不會有點太寵她了？
“謝謝，也祝你生日快樂！”張曉峰似乎多了些展顏，回應道。他确實俊朗帥氣，顏若彤默默地對自己說。
“所以，這些禮物是送你的？”顏若彤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也對，張的人氣本就極高。加之，現在的妹妹們，對自己心儀的男生都是圍追堵截式地讨好。男主生日，如此關鍵的表現時機，哪容錯過？！
“是的。這幾個沒寫名字，不知該退給誰去。”張曉峰無奈地攤攤手。
“退回去？為什麽？！”顏若彤不解。不收就扔了，誰叫他們自作主張呢？！哪裏還需要退回去？張曉峰也太和善‘親民’了吧？！怪不得群衆基礎那麽好！
“為什麽要收呢？生日，是我母親的祭日，沒什麽值得開心的。”張曉峰凝重道，卻誤解了顏若彤的提問。
後者則陡然周身一冷，悲涼慢慢滲透出來，她又何嘗不是呢？
“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卻不同意你的态度。正因我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才更該積極地學會快樂！”顏若彤正色道，張曉峰驚訝地擡起頭來。從沒有人這樣生硬地否定過他——多數情況下，聽者是沉默、同情或在安撫中的。像顏若彤這般，直白指出他是錯的，十幾年來還是頭一個。然而，張曉峰竟不生氣，亦或認為自己被冒犯了，只是靜靜地看着顏若彤，等待她的解釋。
“我原本有個雙胞胎弟弟，可惜在出生時夭折了。生日于我，也是親人離開的日子。不過，我卻非要在這天更加快樂。為了過世的弟弟，我必須雙倍地幸福着，把他沒能體會到的那份補上。我相信，弟弟在天堂肯定也願意我這樣，并為之高興。況且，只有我不露悲傷，父母才會在特殊的日子裏，少些眼淚。有時，我們臉上綻放的笑容，并非為了表達自己，而是安撫在意的他們。”顏若彤眼眶濕潤了，張曉峰亦淚光朦朦。顏的那份于人生的感悟，是他未曾想到的，卻從此銘記了。
“放學後，帶你去個地方吧！每年生日我都會去那裏，保證你的心情會好起來！”顏若彤望着目光依舊凝固的張曉峰，不容置疑道。
“好！”此時的張曉峰，第一次那麽相信一個人。
“哦，是彤彤姐姐！！！”顏若彤剛踏進大門，一群小朋友雀躍地從遠處的各個角落向她沖來。速度之快，表情之雀躍，讓張曉峰立刻明白：顏若彤應該常來此處，孩子們都很高興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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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妞妞又長高了哦！看來最近吃飯很乖啊！”顏若彤摸着最先跑到跟前的小女孩，柔聲寵溺道。張曉峰心跳加速，慌忙轉移了視線——此時此刻的顏若彤，太醉心的美麗了。不僅因為她無可挑剔的容貌，更是由于其溫柔善良的光環。顏若彤，如上帝派來的天使，暖陽地照耀着張曉峰，神聖純淨。
“姐姐，這是誰啊？”妞妞狐疑地看着一旁的張曉峰，有些害怕，卻又忍不住躲在顏的背後上下打量他。
“他是曉峰哥哥，以後會常來陪你們玩哦！”顏若彤輕輕答道，随即瞄了眼張曉峰。後者立即會意地點點頭，符合道：“嗯，是的！很高興見到你們，以後我會經常找你們玩！”張曉峰并非在敷衍，而是下定了決心。
顏若彤果然沒錯。在孤兒院僅僅兩個小時，快樂和寧靜填滿了張曉峰的內心。
“從多久起，你便過來陪他們玩鬧的？”回去的路上，首先打破沉默的竟變成了張曉峰。
“從我知道有孤兒院起。”顏若彤平靜地說。
“唔？怎麽知道這裏的？偶然路過？”
“小學，老師組織全班同學去孤兒院，和那裏的孩子共慶六一。此後，我便常去找他們玩了。”顏若彤解釋道。
“你們老師真有愛心，這确實是最好的教育方式。不過之後，你為什麽想來找他們呢？”張曉峰仿佛是前幾日的顏若彤，一副‘打破沙鍋問道底’的态度。
“小時候，是因為和孤兒院裏的孩子玩，讓我更開心自在。這裏的孩子，比尋常家的更友善、更謙讓、更顧及我的感受。長大後，看着那些被遺棄的孩子們，更多的是心疼和憐愛。覺得自己有義務陪伴他們，如同陪伴過世的弟弟。在他們的世界裏，我看到了自己的幸運。雖然失去親人，每天也會出現各種不順心的點點滴滴。可比起這些孩子們，我的生活就是天堂。我怎麽好意思去抱怨、去發洩，不感恩、不快樂呢？很多時候，我們所謂的抑郁苦悶，僅僅是由于自己的執念、貪念，并不是因為生活或者他人！”顏若彤嘆道。張曉峰聽着聽着，朝身旁的女孩靠得更近了些——這個女孩讓他感到親切、溫暖、信任，此刻還多了幾分崇拜。知足常樂，看似簡單，卻鮮有人做到，甚至記得，更何況是個十幾歲花季中的少女。
“所以你願意和他們一起過生日，為的是提醒自己幸福？”張曉峰柔聲問，好似多了幾分欲要慰藉的語調。
“嗯，但更多是因為想念弟弟。看着那幫孩子，如同見到自己的弟弟。長大的他，會是什麽樣子呢？他是喜歡踢球，還是更愛畫畫？他是喜歡看書，還是更愛打游戲？”顏若彤悵然地望着遠方，兩行熱淚滾滾落下。她深愛着這個生長在記憶中的弟弟，多麽希望生命中能有他作伴，一起歡笑，一起打鬧，一起長大。不能實現的，總定格為最向往的美好。或許有弟弟在，她顏若彤也就不置于這麽男子氣了吧？
“往後的生日，我會和你一起去孤兒院，努力讓自己在那一天更快樂的！”張曉峰看着匆匆落下的眼淚，心疼地欲要擦拭。可理智和羞澀，卻緊緊拽住了他的手。
至于那句承諾，張曉峰此生從未食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