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平凡裏的不平凡

自孤兒院後，張曉峰越漸關注顏若彤了。盡管他對女孩子的認知近乎為零，卻仍察覺出後者的特別。

首先，顏若彤不穿裙子，整日運動衫，且多數為暗色系。較之即便要求校服着裝，也非套個鮮豔短裙的其他女生而言，絕對與衆不同。其次是發型。第一次見面時，顏若彤板寸的模樣，超乎了張曉峰對女性的認知。雖然如今的顏若彤，頭發留長了些，可打扮依舊樸素，似乎刻意抹掉自己女生的柔美。張曉峰覺得新奇——周圍的女同學，恨不得把頭發裝扮出彩虹來，也因此時常引得班主任各種埋怨訓斥：搞成那樣，是要上天麽？！太難看了！！你們還是多學學人家顏若彤，簡簡單單的，不照樣很漂亮麽？！（這也是張曉峰能注意到顏若彤發型的直接原因）再次，便是顏若彤的‘孤獨’—— 她從不主動和女同學說話，男生更是讓她避之不及。即便同學間閑聊幾句，顏也是愛答不理的傲嬌狀。真正能定義為‘對話’的，除了張曉峰，也就只剩顏嬌嬌了。社交圈狹窄至此，着實不可思議——都說女孩是依賴社交的物種，放眼望去，周圍的女生都有自己的小團體，就連上個廁所也非要結伴而行。唯有顏若彤突兀地形單影，只卻怡然自得（顏嬌嬌狗皮膏藥般的跟随，算不上是真正的夥伴）。許多女生私底下嘲諷顏若彤清高自傲，張曉峰卻認為并非如此。回想她在孤兒院溫柔耐心的模樣，這是個善良、親和、有愛的女孩。再者，顏若彤成天捧着個小本子，時不時在上面寫寫畫畫，似乎也占盡了她所剩的閑暇時光。寫着寫着，顏若彤還會情不自禁地呵呵傻笑，或是眉頭緊鎖地嘟囔抱怨，讓在一旁偷瞄的張曉峰心動不已。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顏若彤身上散發着與其他女生不同的氣場和吸引力。

“你在寫什麽？”自習課上，看着筆耕不辍的顏若彤，張曉峰忍不住問道。

“我在創作！”顏若彤驕傲地笑笑，繼而埋下頭去。

“創作什麽？”張曉峰望着她滿臉自信的樣子，生出幾分莫名的歡喜。

“魔幻小說！”顏若彤輕輕答道，即而做出不可多言的神密狀。

“能給我看看嗎？”張曉峰小心翼翼地問，語氣裏添了仰望和佩服。

“當然沒問題！”顏若彤豪爽地點點。

三天後，顏若彤将小說的第一章鄭重其事地放在張曉峰桌上。

沒看之前，張曉峰是興奮的、期待的。看完之後，他是忐忑的、五味雜陳的——顏若彤的魔幻小說，既不魔幻化，也無小說感。張曉峰甚至內疚地認為：或許自己能比她寫得更好些。

“怎麽樣？”接連幾天，這已成為顏若彤見面時的問候語。

“還沒看完呢。”張曉峰總是貌似平靜地答道，內心卻是波瀾起伏、惴惴不安。拿回去的當晚，他便看了，且反複琢磨了許多遍。可張曉峰不知該如何回答‘怎麽樣’，這簡單卻複雜的問題。他在意自己是否能表達清楚，又不打擊顏若彤的自信，或是傷害他們的情誼。猶豫難定的張曉峰，遲遲拖延着、彷徨着。平日裏，他也是有什麽說什麽，直截了當地不過腦子的人。可如今，他卻開不了口。望着顏若彤期待燦爛的笑臉，許多不忍在心中滋長。

第十天，顏若彤耐性終于耗盡。

“大哥，就寫了一章，怎麽看出一本書的節奏啊？！不喜歡就不喜歡，說出來，我沒那麽脆弱！”顏若彤瞪眼抱怨道。縱然內心深處，她是希望被肯定和贊揚的。但若不能，至少給些誠懇真實的反饋。沉默算什麽？！

“的确看完了，只是在思考，想給你些有用的建議。”張曉峰溫和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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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好？”顏若彤的心情往下掉落了一丢丢。但，也算是真話，她可以接受。

“還行，但可以更精彩些。”張曉峰鼓勵道。

“嗯，明白。”顏若彤點點頭，她聽出了話裏的那層輕紗。“不用擔心。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本就是快樂的。于我而言，有夢想、能堅持，并不代表有天賦、會成功。然而，這也沒關系。平凡的我們，大都不是天賦異禀，卻執着倔強地追逐自己的理想。我也是其中一個——塌實地努力着，不為萬分之一的成功，僅為萬分之萬的快樂。至少，我是随了自己的心，并為之努力，沒有浪費光陰，這就足夠了。所以，你不需要有顧忌，但凡說出來，便是在幫我！”顏若彤一番話盡，似乎被安慰的，倒成了他張曉峰。

而後者，默默無言地感動着。面前的女孩，有自己的堅持與豁達，有追求理想的熱情與接受現實的理智。這些心性，不僅是他，也是許許多多十幾歲的同齡人，遙不可及的。

誠然，平凡的我們，大可活在自己不平凡的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