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生回眸

“老頭子，你相信天意、緣分麽？年少的我，曾經什麽都不信，認為那是女孩子家的矯情。可活到這把年紀，我卻什麽都願意信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只是當時的我們，看不透、想不明罷了。都說四十不惑，而活到八十歲的顏若彤，才真真切切坦然不惑！”

安守正默默點點頭。自顏若彤走錯門的那刻起，他便相信人與人間，确有緣分。

酒醉誤入當晚，安守正緊緊陪在顏若彤身邊，唯恐自己的恍惚，錯過了天使。

“你幹嘛？為什麽這樣看着我？！”顏若彤醒來，見安守正盤腿在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自在地嘟囔道。而後者，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與美人對視，那雙烏黑清澈的眸子，水汪汪地夾雜幾分倦意，愈發撩人動心。安守正看得有些恍惚，竟忘記回答。

“嘿，大哥，問你呢？！就這麽死死盯着姑娘看，不禮貌了吧？”顏若彤坐起身來，抱怨道，繼而轉頭向四周望去，一片陌生。她努力尋找迷失的記憶：自己究竟在哪兒？發生了什麽？

“這是……”昨日慢慢浮出水面，顏若彤略顯蒼白的嘴唇，漸漸隆出‘哦’的樣子。

“這是我家，你酒醉，走錯了門。”安守正終于回過神來，輕輕答道。

“哦？噢！”顏若彤記起了更多，包括那場永無止境的婚禮。當人們沉沁在快樂溫馨的祝福裏，唯有她，全身冰冷，面如死屍，毫無生欲。痛苦痙攣般襲來，淚水止不住地湧出來。

“謝謝！”顏若彤朝安守正遞紙巾的方向點點頭，繼而狠狠擦了擦如此‘娘麽兒’的淚水。随即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抑住心中的奔騰。可那陣陣悲哀，電閃雷鳴般暴躁不安，大雨即刻便要傾盆而下。

“我去買早餐，你先坐會兒。”安守正體貼地起身離開。他明白，此時的顏若彤，只願獨處。安守正僅僅祈求與奢望：傷心難過發洩後，顏若彤仍能留在自己家中。

果不其然，安守正關門的瞬間，裏面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得不到的愛情，總是刻骨銘心的。

“我從沒提起：那天你出門，我是看見你站在樓底的。當時的我，只顧自己哭得痛快，根本無所謂身在何處，是否妨礙了他人。走進廚房拿紙巾，無意間看到窗外的你，在冷風中搓手來回小跑着。突然間，我破涕而笑：這世上，竟有人比我更傻，等在冬日嚴寒裏，為了個不熟識的陌生人。恸哭中的顏若彤，又是如此可笑！——就是失戀而已，怎麽演出生離死別的苦命大戲來？天還能塌麽？！此刻回想，更覺當年‘驚天地、泣鬼神’的荒唐無知。我那丁點的不如意，相較于安樂美滿的一生，着實不足挂齒。雖有它的價值，充其量不過是生命裏的标點符號。每件不順意的此刻，都會有于将來順意的那時。可哀怨中的我們，全顧傷心，根本不願細想。失戀讓我遇見你，更适合顏若彤的男人。此後的我，擁有了幸福溫暖的家，無憂無慮的生活。感謝命運将我推到窗邊，讓我看到寒風中的你。你守在小區門口，擔心我的不告而別，令我動容。原來，顏若彤也是有男人憐惜的，也是有男人願意癡癡守候的！”顏若彤感激着，甜蜜着，像是得到恩典的朝聖者，又像是初嘗愛戀的小奴娘。

事實上，從小到大，顏若彤根本不缺熱情（恬不知恥）追求的男人們。頻繁被示好、被送禮、被告白，讓她習以為常，進而麻痹地忽視着，忘記了‘深受喜愛’的基本事實。失戀的她，更是将這種假想無限放大，悲涼地認為，自己是不受男人待見的。安守正的門外等候，讓顏若彤生出一絲希望、一點慰藉。縱然樓底下的那個男人普普通通、平凡無奇，卻是在顏若彤最脆弱、最渴望被愛時，恰如其分地表達出自己的心意。後者看進眼裏，暖入心裏。

愛情，講究機緣巧合。安守正便是這機緣裏的幸運兒。

“破涕為笑的我，決定靠近你，躲在你身後休養生息。我知道你是好人，定不會棄我不顧。而終于承認失戀的我，奢望被除他以外的男人擁抱、關懷，甚至死死愛着。謝謝你，守正，你毫不猶豫敞開雙臂，給了我此生的幸福！”顏若彤有些哽咽，安守正有些自賞。他陽光燦爛地想起那天，他倆正式介紹彼此的那刻：

Advertisement

兩小時後，凍成冰棍的安守正，緩慢往家的方向挪動。縱然站在大門外，沒見顏若彤出來，他依舊不确定地忐忑着，仿佛顏若彤會憑空從屋裏消失。走到520，安守正猶豫了，久久不敢打開忽顯沉重的大門。終了，他屏住呼吸，告訴自己‘該來的，總會來’，随即小心翼翼扳動鑰匙。

“買個早餐，需要去這麽久麽？！”屋裏傳來顏若彤的抱怨，語氣平和，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

“哦，排隊的人有些多。”安守正随口答道，手裏的油條已然涼透。全身冰冷的他，心中溢出許許多多驚喜的小泡泡。

“謝啦！”顏若彤接過油條，大口咬去，繼而皺皺眉，并沒多說，只是吧唧吧唧吃起來。

“我叫顏若彤，交個朋友吧！”迅速吞下幾個冰面塊，顏若彤感到自己的胃，不再如乞丐般撒潑抗議，随即擡頭說道。

“嗯？”安守正愣了幾秒，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我的名字是顏若彤。既然咱倆這麽有緣，交個朋友，好嗎？”顏若彤聲調又高了些，語速也慢了些，眼睛明亮透徹地眨了眨。

“好啊好啊！”後者急忙點頭。似乎說遲了、晚了，他就沒有這個天大的‘榮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