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怒火

皇帝轉過頭去看如瀾,她仰着頭,眼神中帶着期盼,緊抿着嘴唇。他心一軟,差點就迷失在那目光裏,但一想到她這樣子竟是為了別人,說出口的話就變成了:“朝堂上的事幾時輪到你來插嘴?”

如瀾的嘴唇血色盡失,微微顫動,張了張嘴最終究沒說出任何話語,皇帝卻看到她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仿佛那剛剛點燃的火焰,瞬間變成了星星點點的火苗,逐漸熄滅,最終一片寂靜再也掀不起任何波瀾。

他情不自禁地離開禦案向如瀾走去,如瀾收回目光直盯在皇帝的龍袍下擺,臉上已恢複了淡然,待皇帝走到跟前,她緩緩地伏下身子,叩了個響頭,平靜地說:“奴婢該死!”

皇帝俯視着匍匐在他腳前的女子,心忽地揪起來,他對她還是放不下,不忍她難過,然而他做的事偏偏令她難過。

“如瀾。”皇帝輕喚一聲。

“奴婢說話不分輕重,罪該萬死。”她依然是那句話。

“眹不想囚禁他,可他卻硬要和眹做對,他如此做也許是因為你留在宮裏的緣故,你是知道的,眹說過會對你好,比他對你好,所以眹不能讓你離開,眹一定會對你好的。”

她慘然一笑,眼角酸澀難抑,悶着聲說道:“皇上,您是知道的,我是他的人,我……”

皇帝驚恐她說出那些讓他更心煩的話,急忙應道:“眹當然知道,那是以前,現在不是了。”

不是了?為什麽不是呢?她一直在等着他,為什麽皇帝一句話就什麽都不是了?胸口一滞,悲傷如鬼魅附體,她頓時滿目水霧,無聲地悲怮,雖極盡壓抑卻仍然控制不住雙肩顫抖,如秋風中簌簌發抖的薄葉般孤零無助。

皇帝的目光落到門外,秋日的日頭昏昏黃黃,不算毒辣卻有些晃眼,像極太後離去的那天,他暗嘆一聲道:“罷了,你與允禵終究是主仆一場,你既然心裏記挂那就去看他吧,替眹勸勸他。告訴他,眹始終當他是親兄弟,只要他知道悔改,眹既往不咎。”

“謝皇上體恤,奴婢一定會好好勸十四爺。”她是愣了半晌才回了這句話。

“你身子不爽,回去歇着吧!”

“是,奴婢告退了。”擡起頭,除了眼中有些許發紅她臉上看不住喜怒哀樂,站起身福了福,緩緩退出暖閣。皇帝看着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門外,心裏空蕩蕩的沒處扶依,他寧可看到她發怒,寧願她怨恨他就是不想見她這副模樣,不冷不熱,疏離的讓他不由地心驚,他不想用他的權威了逼她就範,他要的是她心甘情願的接納,那是他的驕傲,帝王的驕傲,他以天子之尊做賭注,賭一個的帝王的情意有多深多重,賭天子的一顆真心是否能讓一個女子動情。

聖祖爺駕崩,允禵從西北回京奔喪竟不顧規矩直沖神武門,又在大行皇帝的靈柩前踢飛上前拉扯的侍衛,絲毫不将他這新皇放在眼。他曉得這個狂傲不羁的親弟弟心裏不忿他繼承皇位,他剛登基便給他顏色,他原是是孤傲冷漠的人,豈能容得旁人挑釁?當下便革去允禵的大将軍王號,奪了兵權,又削了他的爵位降為固山貝子,給他那些想趁機鬧事的兄弟來了個殺雞儆猴。

他的額娘德妃烏雅氏也因此而心生怨恨,怨他對親手足狠心不留情面,允禵與他本是德妃烏雅氏所出,只是他直小由佟佳皇貴妃撫養,沒由來就與自己的親額娘疏遠了,德妃待他一直亦不如待允禵親厚,見允禵受了罰自是心疼,不但拒受太後之位且口口聲聲質疑他的皇位來得不坦蕩,若外人質疑也罷,連自己的親額娘也是如此,為何?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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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他不是她兒?難道他不配做帝王?難道只有允禵繼承皇位她才歡喜嗎?他和允禵哪一個不是她的骨肉?由小到大,親額娘待他冷淡,他性子不茍言笑,弟兄亦對他疏遠,如今他登上了這九五至尊的位子,天下人卻質疑他弑君改诏,就連他喜愛的女子都是弟弟的枕邊人。他不甘,他已經是帝王,擁有全天下最大的權勢,他一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即使奪人所愛遭後世唾棄也在所不惜。只是得到人又如何,她的心裏始終裝着別人。

皇帝的心賭得慌,砰砰地急跳,一口氣頂在胸口,他是極易暴怒的人,此時臉已漲得紅透,哧哧地呼着粗氣。手掌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掌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腦中嗡嗡作響,怒氣已漲到極點,他看着暖閣內每一樣物件都覺得礙眼,猛地擡起腳就朝如瀾剛剛坐過的椅子踹去。

“砰”椅子翻滾飛起,無庸自門外沖進時那椅子猶在門邊晃動。

“皇上息怒!”高無庸連連叩首,不明白皇帝為何突然暴怒,但隐隐猜到與如瀾有關。冬蘊随後跑進暖閣,皇帝已轉身面向禦案而立,她只瞧見皇帝的肩頭猶在一聳一聳,便曉得還是盛怒中,當下不敢多嘴,趕緊跪到高無庸身邊,垂頭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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