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執念

如瀾想辯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太多太多的巧合讓她百口莫辯,她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人會信的。她确實和允禮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那天允禮喝了酒莽莽撞撞地把她拉入房間急切地表白,可他們最終沒有越軌,第二天她便和胤祯去了莊子,那個命薄的孩子就是那時候懷上的。

她可憐的孩子還沒來到人世便靜悄悄地離去了,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直到他離開了她才曉得曾經有個屬于她的小生命在她的身體裏短暫停留。她已經夠傷心夠委屈了,為何這些人還要拿她的孩子來作踐她?

一股氣頂上胸口,如瀾哽得說不出話,只是愣愣地落淚,無聲地抽噎。側福晉冷笑起來,狠狠地盯着她說:“你哭什麽?你這不要臉不要皮的賤人,你還敢哭?沒話說了吧?你說!說!那個野種是誰的?”

如瀾不應答,流着淚扭頭去看那個身影,那個身體卻一動不動似僵了般。側福晉忽地拉高聲音尖聲道:“爺!您都聽見了吧,這就是您寵的人,她都背着您和別人做了茍且之事,您還留她做什麽?”

屋裏突然“砰”地一聲巨響,緊接着便是一陣霹靂嘩啦的落地聲響,屋外的衆人除了側福晉,人人都吓得屏住呼吸,大氣不敢透。大家都曉得,屋裏的男人将火發到那些擺設的物件上了。

如瀾一顆心砰砰直跳,失了方寸,怯怯地對着屋裏的叫道:“爺!奴婢沒有對不住您……”

“嘩啦!”門簾子猛地一蕩,胤祯鐵青着臉走出來,恨恨的看了一眼如瀾便舉步向正門口走去,如瀾慌忙跪爬過去,拉住胤祯的衣袖,哀戚戚地望着他。胤祯緊抿着嘴,冷冰冰地低喝道:“放手!”

“爺!爺……”如瀾百般委屈都化作嗚嗚的哀哭,她不知該如何做才能讓胤祯相信,她真是怕胤祯聽了側福晉的話把她趕出府去。

“放手!”胤祯又冷冷地重複那句話。

如瀾再也不顧滿屋子的人,哭着去抱住胤祯的大腿,語無倫次地說道:“孩子是您的,他不是野種,他是您的親骨肉……那天晚上,您忘了嗎?”

胤祯臉上的神情只是稍微緩了緩便又恢複冷然,對門邊站着富嬷嬷說:“把她拉開!”

富嬷嬷趕緊把如瀾從胤祯身邊拉開,,和另外一個粗使嬷嬷使勁地按住她,如瀾眼見胤祯越走越遠,禁不住就掙紮着大聲哭喊起來:“爺!……爺……”

胤祯始終是走遠了,出了完顏福晉的院子,沒有回頭也沒停留。如瀾知道他是惱怒了,她再也無法自控撲到地上放聲大哭,沒人來扶她也沒人勸她。側福晉冷笑一聲,罵了一句“賤人!”便從她身邊走過,緊接着又有幾個人從她身邊走過。不一刻,屋裏便靜了下來,只有她自己的哭聲在回蕩。

沒人信她,人人都以為她是蕩婦,自己的男人剛一失勢便迫不及待要投入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別人不信她也罷,連胤祯也不信,這要她還怎麽有勇氣活下去?

如瀾不知她是怎麽回到房間,天黑了,房裏沒點燈,她呆呆地坐在黑暗中,心裏空落落的。小路子給她送來了飯,悄悄地放在桌上便退出去,沒和她說一句話。院子很靜,沒等到她熟悉的腳步聲,秋末了,夜很清冷,一走出屋外便覺得秋風冷硬的刮過臉龐。她倚在月門邊,癡癡地望着歸來的路,傻傻地等着,等着胤祯回來。

站得久了,身上漸漸便覺得冷,夜裏風大,一陣兒一陣兒地刮,呼呼聲時斷時續。她禁不住簌簌發抖,連同那手中的燈籠都微微顫動,微黃的光暈在暗夜裏蕩起漣漪。站得久,腳便覺得麻,身子冷得僵硬,手也沒了知覺,她依然緊握着燈籠,她想着只要有燈光亮着,胤祯就會看見回房的路,她以為他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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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她站得腳軟,慢慢地滑坐到地上,燈籠依舊握在手中,眼睛被夜風吹得發澀,眼淚便順着眼角溢出來,靜靜地淌過臉龐。起夜的嬷嬷吓了一跳,清冷的秋夜,一束昏黃的燈光在黑暗中搖曳,光影下的女子滿面淚痕,在夜風中簌簌發抖,那身影是這般獨單無助。嬷嬷走到她身邊,輕聲道:“姑娘,回房去吧,夜深了,爺不會回來了。”

女子恍若未聞,只是呆呆地望着歸來的方向,似入定一般。嬷嬷無奈只好去扶她,一觸到她的身子便大吃一驚,這般冰涼,似是沒了溫度。

胤祯果真不回來,連接幾天都沒看到人影,如瀾每天都依着月門等他,開始院子裏的嬷嬷還出來勸一勸,讓如瀾不要等,可如瀾就是一個倔脾氣怎會聽得進去?她心裏其實也明白,胤祯正在氣頭上根本不想見她。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她想他,想和他解釋那件事的前因後果,她不能失去他。

又一個清冷的夜晚,寂寥的穹廬中星光點點,如瀾依舊倚在月門邊。她已經不再看着歸來的路,她已經不敢奢望了。低着頭,手握着燈籠靜靜地等着,明知等下去的結果是一樣,可她還是要等。從昨日開始,頭就隐隐作疼,連身子骨都有些發痛,這是受了寒了,每晚都站在風口上,能不受寒麽?嬷嬷說她等也是白等,若是生了病也沒人理會,若他也不信她,活着有何意思,還不如病死算了,反正也沒人理會。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來到她的身邊,如瀾一愣,不敢相信地擡起頭,誰料看到來人時卻更加失望,扭過頭不理不睬。那人仿佛早就料到一般,不鬧不怒地說:“姑娘站在這裏做什麽?趕緊回房去,折騰自個兒身子有誰心疼呀?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如瀾擡起頭地瞪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我站這裏礙着誰了?我要誰來心疼呀?我一條賤命有誰會心疼?”

那人搖搖頭說:“姑娘何必如此,爺待你算是不薄了,換了別人恐怕連命都保不住。”

如瀾咬着下唇,只覺得眼底發澀,她哽着聲說:“你去告訴爺,就說他若是也信了側福晉的話,那便殺了我吧!若他真是要殺,我也認了。”

“爺怎會殺你?”那人笑了笑,低聲說:“你別等了,爺是不會來的,福晉讓我來告訴你,明日便送你去十七爺那兒,她會給你備一份禮權當是嫁妝,十七爺如今得勢了你跟着他會有好日子過的。”

如瀾只覺一股熱血直沖上頭,耳邊嗡嗡作響,她使勁地握緊手指,卻感覺那手指不受控制般顫抖起來,她嘴唇哆嗦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我…我……我不走。”

“你趕緊回去收拾收拾吧,明天一大早我就送你過去。”那人頓了頓又說“這也是爺的意思。”

如瀾突然間覺得喘不過氣,喉嚨像被火燒般熱辣辣的,眼淚瞬間彌漫,她使勁推開面前的人,跌跌撞撞向後園跑去。燈籠掉了看不清腳下,沒跑幾步便摔了一跤,可她卻全不在意,摸着黑又像前跑去,不一刻便隐入黑暗中。如瀾不知她該往哪去,離了胤祯她真的不知該往哪去,縱使胤祯失勢她也從沒想過要離開他,如今他竟然說出這般的話,她怎麽受得住?

一路上也不知摔了幾次,連鞋子都弄丢了,她也不理會,赤着腳直往前走,初時腳底還曉得麻痛,漸漸地便沒了知覺。胤祯平日是極其喜歡她那腳丫子,不許她弄傷一丁點兒,她也把自己的腳丫養護得白白嫩嫩的,兩人獨個在一起時,她喜歡把腳丫放到胤祯的身上磨磨蹭蹭,胤祯總是笑眯眯的任她折騰,有時興起了便就地辦了她。有時會抓住她的腳丫輕輕地撓她的腳底,惹得她咯咯地笑個不停,直笑得全身無力癱軟在他的懷裏任他為所欲為。

他們的閨房之樂多半由腳開始,她只要脫了鞋故意在他面前晃着腳丫子,他便明白那是召喚他,如今他不要她了,還會心疼她的腳丫子麽?既是沒人在意還理會做什麽?

她越發走得急,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曉得走到哪裏,四周黑乎乎的,如瀾只聽得她自己粗濁的呼吸,她随意地靠在一塊石頭上,昂頭望着深邃的夜空。耳邊仿佛響起了潺潺的流水聲,恍惚間好似胤祯就坐在她身邊,拉着她的辮子在她耳邊輕聲說:“小喬,讓爺照顧你一輩子。”

“爺……”如瀾喃喃低語“小喬永遠都跟着您,一輩子都要跟着您……”

“小喬!小喬!”胤祯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如瀾無暇細究,她頭痛了,眼皮沉重,渾渾噩噩地慢慢什麽都不記得,意識徹底陷入黑暗,真正的黑暗。等她恢複知覺時便在自己的房裏,床頭的桌上擱着湯藥,一股濃郁的藥味充斥着鼻腔。而她全身像虛脫一樣,頭疼難抑,一陣一陣地覺得冷。

嬷嬷進來說她得了風寒,那是大夫給她開的藥,她不能見風不能受寒,只能呆在房裏。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麽回到房間,不明白都要趕她出去了為何還請大夫給她看病?她心裏有太多疑問,可卻沒法問出口。沒人來看她,她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屋外下着雪,她甚至能聽見雪花落到瓦面的聲音,太靜了,靜得令她以為這世間只有她一個人存在。

湯藥端進來,放涼了,嬷嬷進來換藥,她只是閉着眼一動不動地躺着,粥端進來,放涼了,嬷嬷進來收碗,她也是閉着眼一動不動地躺着。她心想,就這樣吧,就這樣靜靜地睡去,永遠都不要醒來。她心裏委屈至極,胤祯為何不信她?那個孩子,那個無意到來的孩子,真真确确是他的骨肉,他為何就不信她?若連他都不信了,她還活着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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