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陸
[陸]
白天雖然紫緋打發走了靈芝和武衛,但到了中午吃飯時間兩人還沒見紫緋,靈芝急的火急火燎,讓武衛找遍了大成書院,見還是找不到,就直接跟江巡撫彙報去了。巡撫大人也急出了一身汗,這位姑奶奶要是丢了,他別說烏紗不保,腦袋都不知道還能不能保住了。
于是出動官兵,全城搜查。
太陽下山的時候,紫緋回來了,如果紫緋是江巡撫的兒子,老江肯定甩了拖鞋板得抽上去!可人家姑娘像沒事一樣,輕描淡寫說了句“我白日在登山,有勞巡撫大人了”,這巡撫大人還得低頭哈腰淚流滿面。
這年頭,真他媽誰都不容易!
巡撫這廂才把懸着的心放下,那頭姑娘洗了個澡,又要出門。
老江只覺得自己再也經不起驚吓了,但又不敢攔着人家不讓她出門,只好指揮自家兒子跟上,美其名曰:護送。
就這麽着,江衡向紫緋打聽了下大概的經過,心裏說不爽那是肯定有的,林尚熹這小子倒是會享受啊,攜美人踏青,卻弄得他家裏雞飛狗跳!
吃好飯散夥,江衡也沒給林尚熹啥好臉色看,負責護送紫緋回家。
等進了家門,好聲好氣送紫緋回東暖閣後,他也回了自己的房,還沒走到門口,就見一個人耐不住了從他房裏沖出來。
“這女人什麽來頭?怎麽會住你家?”林尚熹急着問。
“我怎麽知道。”江衡沒好氣地說,掏掏耳朵,走回房裏。
林尚熹趕緊跟進去,道:“住你家你怎麽會不知道?”
“我家老頭只說她是從京城來的,其他什麽都不肯告訴我。”江衡在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你跟她厮混了一整天了,你不知道?”
“厮混個屁!”林尚熹忍不住爆粗口,真是沒比他更冤的了。他瞅了一眼江衡手裏的杯子,趁他不注意一把搶過來,仰頭喝下。
江衡笑了,給自己重新倒上一杯,說:“她不還跟你求婚麽,你要說你倆什麽都沒有,你自己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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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尚熹又怒了,真想拍案而起,但憑心而論江衡的話并沒說錯,所以忍了忍,說:“你見我什麽時候喜歡登山了?你知道走到哪裏了嗎?九龍潭!那地方你去過,有多遠你知道!我可是天黑就趕回來了,差點沒累成條狗!”
江衡微微笑,“狗可比你跑得快多了。”
林尚熹瞪過去,眼見要翻臉。
江衡趕緊道:“你要不想登山可以不去麽,她還能逼着你去啊?”
這話真是戳到林公子的痛處了,提出要登山的不正是他自己麽?
林尚熹撇撇嘴,說:“我哪想到她體力比我還好……”
江衡本想大笑,但見他那衰樣,忍了。
“我只能跟你說,這姑娘來頭不小,不然也不會住在我家,不然你倆走丢了我爹也不會派兵全城找她。要說,姑娘長得也漂亮,你娶了她你也不吃虧啊。”
“你怎麽自己不娶!”林尚熹瞪他一眼。
江衡笑道:“我想呢,但人家看不上我啊,這不是就看上你了麽。”
林尚熹回到家,雖然累得跟狗似的,但晚上還是沒睡好,第二天醒過來,胳膊啊腿啊,酸得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桂堂伺候他穿個衣服,他都能在房裏嚎叫好多次,害得丫鬟們躲在門口悄悄揣測自家公子又在房裏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了。
之後幾天,詩書節繼續進行,林尚熹不想出門,整天閑在家中看看花逗逗鳥,再不然跟爺爺吵兩句,日子倒也清閑。五日後,身體總算恢複了過來。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紫緋會不會來找他,但還真沒有來。
到了第六日,江衡來了。
當時,林尚熹正趴在湖邊的亭子裏用米粒喂金魚,見江衡過來,就瞥了一眼,也沒起身。
江衡在他身邊坐下,笑道:“一個人,真有情趣啊。”
林尚熹又彈了個米粒出去,一群魚圍繞過去搶食,紅紅的鱗片在陽光下煞是好看。
林尚熹懶洋洋地說:“受傷太重,得休養生息。”
“她回去了。”江衡忽然說。
這話沒頭沒尾,但苦逼的林公子聽懂了。
“回去了?”他有點不相信。
“嗯,回京城了。”江衡點頭。
林尚熹立即坐起來,盯着江衡,欲言又止。
“怎麽?舍不得?”江衡笑。
這事當然說不上是舍不得了,但這女人也太操蛋了吧!一上來就跟男人求親,完了還沒打一聲招呼就走了!害他這幾天一個人待家裏瞎琢磨,這不是耍着別人玩是什麽?!
林尚熹臉色不大好看,跟便秘了一樣。許久,他又趴下了,說:“走就走呗,于我何幹。”
“哦,我當你憋了半天要說什麽,就這句話啊。”江衡有點失望。
“你以為呢?我還得追上去,非她不娶?開玩笑!她又不是我什麽人!”林尚熹翻了個白眼,抓了一把米粒扔進湖裏,說,“該吃吃,該喝喝,林公子什麽時候為女人煩惱過?切!”
這事,仿佛就這麽過去了,沒有開始,也沒有結尾。就好像看了一段戲,遲到又早退,只看到了中間那一部分。
接下來的日子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上,吃吃喝喝睡睡,還有讀書。入夏後,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到了另外一件事上,那就是:會試。
會試三年一次,在京城舉行,錄取前三百名為貢士。換句話說,要功成名就,讀書人也就靠它了。
當然,要當官并非只有考試一條路,只是對廣大沒有後臺的讀書人來說,那是唯一的一條路。林尚熹對此不急,并非他有後臺,而是他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考試。
歷來有考試就有作弊。某些水平不怎麽樣的大官之子要塞進這三百人中,也非難事,但是他們都不會願意進前五十,因為前五十會入殿試,直接面聖。水平有多少,其實問幾個問題就能看出來。
而肚子裏有點墨水的官員之子,都要通關系進前五十,并且把原本前五十的平民家的孩子往後五十塞,因為有對比就有鑒別,可不能把厲害人物往皇帝跟前送!而對平民家庭來說,孩子只要中貢士,有個小官做做,也就滿意了,要求不會那麽多。
林尚熹他爹在考試之前就跟他說過,不會給他通任何關系。一來他相信兒子的實力,二來倘若兒子進了前五十,他倒是不信了那些考試院的老東西敢黑他兒子。且不說他在朝中的人脈關系,就林尚熹爺爺在學術界的地位,那也是泰鬥級的。老爺子要是知道自己的小孫子被人黑了,那還不得親自跑皇帝跟前告狀!
所以,林尚熹他爹不急,那麽林尚熹,就更不急了。
入秋前,他晃晃悠悠回到了京城自己家中,同來的還有江衡和陳子敬。
人家赴京趕考都是帶着好多書,路上看,住客棧也看,他們幾個倒是游手好閑到處看熱鬧去了。
陳子敬想在京城開個陳家酒樓的分店,整天到處吃喝,美其名曰市場考察;江衡沒事就跑去他那開國郡公的外公那裏,聽外公說當年打仗的事,無限神往;林尚熹是最閑的,回家後就再也沒翻過一下書了,倒是他爹開明得很,随他去。
這日江衡又跑去外公家聽說書去了,陳子敬要去城西的一家巨貴無比的酒樓試吃,林尚熹閑着也是閑着,便跟着一起去了。
那酒樓與其說是酒樓,不如說是府院,還有後花園,一個個的廂房都是包間。
陳子敬說,我們來打探敵情來了,不去包間。于是他們坐在了主樓的二樓大堂裏,那裏賓客也不少,還有一個戲臺,正唱着牡丹亭。
來這裏吃飯的,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富賈商販,畢竟在這兒吃一頓許能抵上平民百姓一年的夥食了。是以這裏端盤子的姑娘都與外面的不一樣,一個個水靈水靈的。
“大家都說吳州富,貴賈多,但跟京城一比,啧啧。”陳子敬搖頭,這種物價下還能有那麽多人出來吃飯,果然是個大馬路邊拉個大叔出來跺個腳還能震三震的地兒啊。
“來開酒樓吧。”林尚熹說,“你看這裏的酒樓,吃飯時間有幾家是空着的。”
陳子敬點頭,“我回去合下成本。”
這人不是讀書的料,但做生意算帳是一把好手。
陳子敬點好菜,兩人坐着等了會兒,看看戲,喝喝茶,好不悠哉。
過一會兒水靈水靈的姑娘把菜上上來了,林尚熹端起筷子還沒吃兩口,忽然就聽見邊上有個仿佛熟悉的聲音說:“我能坐下嗎?”
林尚熹不僅打了個顫,擡頭,又見到男裝打扮的紫緋姑娘。
陳子敬見過紫緋一面,也聽江衡八卦過他們的事,所以沒等林尚熹說話,馬上道:“小姐請坐!”并招呼水靈姑娘加餐具。
林尚熹複雜地看了他看一眼,他則理所當然地昂首挺胸。
今天老子請客,怎麽了?
“好久不見。”林公子笑得有點僵硬。
“嗯。”紫緋還是那個高傲的調調。
“小姐怎麽會在這裏?”陳子敬問,态度明顯讨好。
其實做商人也不容易啊,要廣交朋友,結善緣。
“我本京城人。”紫緋避重就輕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陳子敬那麽機靈的人,當然不會糾結這種問題,給紫緋倒上一杯茶,說:“聽店家說,這茶是普爾陳茶,不知小姐是否喝得慣。”
紫緋笑道:“這家店的茶,确實不錯的。”
聽他倆這麽打太極的一來一往,林尚熹忍不住翻白眼,等菜上來了,他悶頭苦吃,見兩人越聊越高興,他也吃得越兇猛,一頓狼吞虎咽。
等他吃飽了,放下筷子專心聽戲,兩人還在邊吃邊聊天。
哼,小時候沒人教他們食不言、寝不語麽?!
什麽素質!
又過了會兒,陳子敬說要去更衣,失陪一下,林尚熹才擡頭很帶鄙視地瞧他一眼:話多了,茶就喝多了吧!
等陳子敬走開,紫緋似笑非笑地望着林尚熹,說:“吃飽啦。”
“可不是。”林尚熹沒好氣地回道。
“林公子不開心哪?”紫緋又說。
“怎麽會呢,環境那麽好,食物也那麽好,可開心了。”林尚熹眯着眼睛笑。
紫緋看着他沉思了一會兒,道:“林公子,你可願娶我?”
林尚熹笑容僵在臉上,有點生氣又有點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生氣,只是義正言辭道:“我已經有看上的姑娘了,請小姐不要再提這件事!“
紫緋愣了愣,林尚熹倒是第一次見她這樣的表情,有點心虛,但還是堅定地望進紫緋的眼中。
紫緋也是個大方的人,微笑,點頭,“這麽說來,倒是我唐突了。”還不等林尚熹說什麽,就站起來,說,“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很抱歉打擾了林公子的雅興,以後再也不會了。”
說罷,紫緋一甩衣袖,潇灑地轉身離開了。
林尚熹看着她的背影,有點愣神,哎,姑娘,就算你穿着男裝也不用連動作都學得像個翩翩公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