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劇場版的鑒賞會以略顯簡陋的形勢開幕。

首先,是從二手市場購買的投影機,把它放在櫃子上。

灰白色的幕布挂在前方的位置,經過仔細的調整,畫面便不偏不倚地投放在上面。

在店的中間,擺着放滿零食、小菜的桌子,每個人各自搬來自己喜歡的座椅,圍繞着桌子進行觀影活動。

——本店首次舉辦的團建正式開幕。

雖然盡可能地在預算內購買了大一點的幕布,不過,畢竟不是電影院的大熒幕,想要七個人都擁有最好的觀影位置是不可能的。

因此,社交距離什麽的都暫時作廢。

松田坐在平時整理書堆用的小板凳上,長腿折疊起來,皺着眉頭嘟嘟囔囔,努力地把自己變小。

在他的旁邊,雞腿沙發由于擁擠,形成了一個向內凹陷的坑,平時總是酷酷的不愛搭話的赤井,因此難以挪動重心,臀部坐在流動的沙發上,看起來快要被雞腿沙發給吞掉了。

萩原則坐在松田的後方,折疊椅倒是給他的腿留出了足夠的空間,但是為了充分地體驗到更好的視角,向後傾斜的靠背完全用不上,他用手肘撐着大腿,将上半身前傾,擡頭注視畫面。

反方向的伊達在盡量避免壓到赤井的頭發,一直忍不住四處注意對方的長發都灑在什麽地方。

可惜赤井不是雕塑,身體動一動,頭發也自然跟着移動,令伊達大傷腦筋。

諸伏嘆了口氣,從不知名的抽屜裏翻出一個發圈,拍拍赤井的肩膀交給他。

“這是特別服務。”

“……多謝,Scotch。”

“……這麽仔細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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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扭頭對比了一下穿着運動衫歪在靠墊裏的降谷。

再看看畫面裏的“降谷零”。

“……真的很還原啊……”

“你在說什麽。”

“頭發、是真的嗎?”

“要摸摸看嗎?”

“……還是不了吧,摸成年男人的頭總覺得太失禮了。”

降谷不鹹不淡地撇嘴。

“我本來就是真的降谷。”

“是是、很稀有的姓氏呢,了不起。”

“……”

電影以介紹嶄新的建築物為開端,發生了猛烈的爆炸。

原本以為早就看過的男人們,都認真地注視着畫面,尤其是諸伏,在建築物損毀時,緊皺眉頭。

“……傷亡……”

他的喃喃自語大概被降谷聽到了,坐在距離幕布最遠一端的降谷輕輕地錘了一下他的後背。

諸伏沒有再吭聲,只是依舊默默地看着畫面。

他們這種新奇的表現讓我覺得有些意外。

一直以來他們閱讀的總是只有跟這部作品相關的東西,任誰都會覺得他們肯定已經把有關的全部都看完了……畢竟,無論是最開始來到店裏的降谷,或者是之後陸續來的諸伏他們,幾乎身上都帶着手機或者個人電腦之類的電子産品,而且店裏也有wifi,如果沒有看過反而感覺很奇怪。

可他們表現出來的神情,似乎真的是第一次觀看。

“你們之前沒有看過嗎?”

“……啊、是的。”

“店裏有提供免費網絡的喔,你們可以直接用手機連接觀看的……诶,是不是我忘記跟你們說了?”

萩原像坐在沙發裏那樣窩在折疊椅上,硬硬的折疊椅應該不是那麽舒服,不過他好像一點兒也不介意。

旁邊的松田支吾了幾聲,也只是搖頭。

“跟hagi一樣,我的手機不太好用……”

“因為我們幾個的電子産品信號接收不太好呢……有時候。”

明明在店裏修理任何東西都非常輕松,看起來對機械相當上手的松田和萩原……竟然承認自己購買了信號接收不太好的手機……?

這個真相比他們沒有看過作品本身更加令我吃驚。

“……松田和萩原竟然也有在電子産品上翻車的時候……!”

“……嘁……”

咬着牙的松田看起來非常不甘心,仿佛是極力地忍耐着分辨。

果然,剛才那種話太直白了。

我立刻修正。

“啊我懂得我懂得!有時候就是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了……然後在不斷嘗試新領域的時候就翻車了呢,沒關系的!我也經常這樣啦,總是在一家店買同樣的套餐,結果突發奇想某天換了新食物結果嚴重踩雷什麽的……很正常!不要覺得丢臉,沒什麽可丢臉!松田和萩原以後也會在這條道路上更加精進的!”

——不知道為什麽,安慰之後,兩個人的臉色看起來更加漲紅。

旁邊的伊達一臉和藹地拍着萩原和松田的頭,而降谷似乎隐隐在顫抖。

……諸伏倒是很冷靜,依舊在默默地咀嚼嘴裏的東西。

赤井冷淡地瞥了一眼這邊,抱着鹹魚抱枕繼續關注着幕布上變換的畫面。

……說起來他好像真的很喜歡這個抱枕。

之前降谷非常不客氣地嘲諷“為什麽要拿着這種軟弱的東西。”時,赤井的回答是“因為長度跟□□很相似,拿着很安心。”。

雖然留着長長的頭發,在頭發護理上看起來女子力超高,在這些地方卻依然有着男子漢之心啊……是真正的立派美發師。

我記得這應該是一部推理動畫來着。

……沒記錯的話。

啊但是怎麽說也不太了解啊……現在的世道,對于“推理動畫”的定義是不是改變了什麽的。

——車子還能這麽開的嗎。

我有點茫然地望着屏幕上進行神奇操作的汽車。

松田呼出一口煙,擡眼掃過來。

“為什麽呆住了。”

“……總覺得是在進行超低空飛行。”

“……啊、反正就是這麽個角色設定吧。”

降谷一手把松田按得低下頭,咳咳地嗆煙。

“不要把別人的精彩發揮用角色設定這種詞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回憶役!”

“回憶役是什麽東西!這不是對我說了更殘酷的話嘛可惡——”

“焦躁可是大敵啊松田。”

“一臉得意地用我的口頭禪呢你小子……”

伊達則開啓了說教模式,對象不是降谷是萩原。

頭痛地指着屏幕。

“違規的罪魁禍首在這裏啊!”

“……怎麽說,也沒有具體的條文禁止飛躍性開車嘛……啊哈哈……”

“啊哈哈個什麽東西啊萩原!好好反省!”

“比起反省我更想試一試啊……喂降谷,下次需要人來幫忙的時候可以考慮我啊!”

“到底有沒有悔過啊你們這些警察……”

旁邊的赤井一臉麻木地咀嚼着燒肉。

被強力鎮壓的萩原用手肘頂頂他。

“有空一起比賽嗎,七百公裏——”

“……我比較傾向的比賽單位是七百碼。”

“有什麽關系,反正你也跟降谷比過追逐戰咯。”

“對我來說還是完全沒發生的事……倒不如說從劇情上看起來完全是他沖過來了……”

“那麽到時候就讓伊達當裁判吧!”

赤井咽下了肉。

他平靜地看着伊達。

“……這個國家的警察真的能夠使用語言進行溝通嗎。“

“萩原!!反省!還有降谷也是。”

反省是不可能反省的。

一邊放映還要一邊吃東西。

總覺得這群警察是不是入戲過頭了。

“戀人是國家……降谷,真是張狂得不得了。”

“說什麽hagi,這家夥不就是這樣的嗎……安啦——”

“已經進化到這種程度太不不可思議了吧,降谷以前會大聲宣布告白的人嗎?”

“所以說,本來應該讓胡子生長的成長值加在了奇怪的地方降谷的身體裏生長出了奇妙的東西。”

“胡子……有被刺痛到。”

“啊、不是針對你啦,諸伏。”

松田從熱烈讨論的人當中暫時脫離出來,對額頭上冒着井字符號歪着嘴角噼裏啪啦活動指關節的降谷聳聳肩。

“說起來,降谷,你的部下還真是優秀……行為也很大膽就是了。”

“嗯……叫我殺人犯嗎……?”

本以為會敷衍過去的降谷沉吟了片刻,用手捏着下巴搖了搖頭。

特有的正潔與魄力令我難以移開眼睛。

他像是回憶起了什麽很沉重的東西,低聲笑着。

“啊、我很高興。”

“诶?!”

出現的發言比起憤怒要更加令人不安。

降谷似乎完全沒意識到這點,唯有諸伏扶着臉沙啞地說道“嗯……我明白……”,把手放在降谷的肩膀上拍了拍。

我注意到,諸伏的臉上似乎也有那種如釋重負般的輕松。

“hiro果然也是一樣的感覺……!”

“畢竟是我們這樣的職業……”

“沒辦法,習慣了潛入搜查的話,比想象中的還要麻煩。”

“如果我和zero過于自由的話,就需要一板一眼的風見出面了。”

松田撐着下巴眯着眼拖長了音淡淡地“噢——”了一聲,他撇開眼睛。

“做了相當多無情的工作啊……降谷當初也想過為了伸張正義、約束罪人而努力的吧,後來做出親手抹消生命的事……就算有心理準備,一個人也很不容易吧,還好後來諸伏在你旁邊。你們兩個身邊也有了很不錯的幫手啊……叫、風見嗎……”

“困境被理解了嗎……哈哈,我從來沒想過會跟松田說這種事。是吧,zero?”

降谷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在這裏的緣故,受到多少拷問也不會說的。”

“就算是現在在這裏,除了漫畫之外的劇情,你也根本滴水不漏,裝什麽傻呢。”

“保密義務,松田的海藻腦袋是理解不了的。”

“海藻腦袋比太陽花腦袋可好多了。”

嘩地一下把酒杯推過去給降谷,松田摸着後腦撇了撇嘴。

“不管怎麽說,能跟你重聚都是件好事。我會好好感謝那個支持你的部下。很重要的左右手,不是嗎,難得見你這樣長篇大論地談到一個家夥。”

“誰說的,同期不是開了單獨篇章嘛。”

“想挨揍嗎你這家夥……又轉移話題。”

“哈哈……”

“……切。”

“……就算是習慣了違法搜查,他也沒有改變自身的正義感。跟常見的其他上下級不同,風見比我年長,在很多時候都提供了不可低估的幫助。如果我殺了人,他會是那個履行職務的同時依然記住我罪行的人。有這樣的部下,輔助我、指正我,即便是數年的潛入搜查任務,令我不至于在失去hiro後出于一時沖動而行差踏錯……”

有點低沉的語調淹沒在啤酒的泡沫中。

一直沒怎麽吭聲的赤井挑起眉毛。

“……Bourbon,你有這麽想過嗎?”

“我是人,只是個……普通人。就算是再怎樣高超的設定,對于我來說依舊是需要付出努力和汗水才能得到的能力。如果真的沒有感情,我就不會為了守護重要的東西堅持到現在。對我來說殺人沒有難度,困難的是要如何克制這種沖動,在那樣的環境中……抱着恨意是件很痛苦的事,赤井搜查官。”

“……A、kai……搜查官……”

“怎麽了?”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你這樣稱呼我。”

“這樣叫你很容易弄混吧,Rye就是Rye。對我來說,真正煩得要命的對手是聯合搜查中的那個狙擊手,不是眼前Rye這個年輕的小子。”

“……用這張臉說什麽大叔一樣的話……這種事,Bourbon是不會說出口的,他很注重禮貌。”

“我是降谷。順便一提,Bourbon的禮貌也有很多種類,比如說對待讨厭鬼的禮貌。”

降谷泰然自若,啃着切成三角形的蜜瓜。

赤井卻沒有像平時那樣避開鋒芒,若有所思地輕輕摩擦着左手的指腹。

他皺起眉,許久之後松開緊繃的臉。

“我很榮幸将來會跟你共事。”

“嘁……赤井那個讨嫌的家夥也不會說這種話。”

“50:50,現在在這裏的是Rye。”

赤井嘆了一口氣。

“作為對成為Bourbon理性砝碼的感謝,我将來會給風見送禮的,這個國家的文化是這樣的吧……?和果子還是茶什麽的。”

“別企圖用禮品收買我的部下!FBI。”

“嚯……真抱歉。”

諸伏把手放在桌子上,輕咳了一聲。

看起來似乎随時都要爆發的戰火又熄滅了下去。

一旁的松田老氣橫秋地鼓了鼓掌,像在聽落語的老伯那樣悠哉地拍着大腿。

“降谷也變成了不起的男人了。”

“松田閉嘴。”

“對于你來說諸伏也很重要吧?”

“……hiro是,我原本以為能夠一起在這條路上并肩而行的夥伴。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回頭,你們這些可惡的家夥都不見了。”

“哈哈,那位眼鏡部下要照顧降谷這樣的人絕對辛苦的要命……苦勞人,真令人打心底同情。”

“別對別人的職場關系指手畫腳,天然卷混蛋。“

“金發大老師逞什麽強呢,偶爾撒嬌我也能理解啦——”

“誰撒嬌了,我可是打算筆直地望向前方……”

”一直走下去,對吧?“

“啊、啰嗦死了,你這家夥。那不是當然的嗎!”

忍無可忍的降谷一拳毆向松田。

拳擊手之血開始沸騰的松田果斷用手臂格擋,随後勇猛地根據攻勢展開了反擊。

終于無法阻止戰鬥的發生,用手背遮住眼睛,嘴角陰森森擡起,身後仿佛燃燒着青藍色幽暗怒焰的諸伏擡起臉,活動指關節的瞬間,臉色變青的伊達沖了出來,在鬥毆的兩人短暫地擰肘出拳的瞬間,伸手揪住了公安王牌和爆處尖子的衣領。

像提着兩只蔫乎乎的小雞那樣拎回座位,伊達鎮壓完畢。

溫柔微笑着敲了敲桌子,諸伏提出問題。

“請問這兩位警察,在普通市民的店裏做什麽?”

“……”

“……”

“雖然有權保持沉默,但是——”

“我錯了hiro!”

“抱歉啊諸伏……”

秒速對同期低頭的兩個家夥終于作出了一致的行動,老老實實地坐着。

再度陷進雞腿沙發的赤井嘀咕了一句。

“……不愧是Scotch……”

“這也是,公安的判斷。”

背靠着雞腿沙發差點把赤井擠出去的萩原意義不明地抛出了劇場版臺詞,往嘴裏丢進第六個萩餅,句末因為萩餅吸幹了口腔的水分,黏糊糊地粘住了舌頭和牙齒,變成了赤井聽不懂的嗚嚕嗚嚕。

總之為了維護自己的空間,赤井默默指了指桌子的那端。

“那邊有水。”

“哦、謝謝……”

遠離了雞腿沙發,萩原抱着點心盤子坐在我旁邊,帶着淡淡萩餅特有的米與豆餡的甜味。

“他們好像在說什麽很厲害的事,雖然我聽的不是很明白。”

“是同伴啦,不用理會也可以。”

“欸……”

“沒能加入對話會很失落嗎,店長?”

“……唔,不知道……”

“不是同伴也無所謂……”

萩原揉了揉我的頭,拿起一枚萩餅塞進我嘴裏。

軟綿綿、很有彈性,适合一口咬進慢慢咀嚼的萩餅完美地結合了白味和甜味,我端起茶杯幫助更好地吞咽。

萩原像對待小孩子那樣溫柔地拍着我的背。

“因為有些存在跟并肩而行的夥伴不同,抱着的自然不是吵吵鬧鬧就足夠平靜的感情。”

“嗚哇,是在說我嗎……太會說話了萩原,我想給你加工資。”

“——大概是……守望相助,渴求着能一起埋入墳墓的人吧。”

我噗地一下差點把口中的茶水噴出來。

“好好的說什麽鬼故事!一心不亂一心不亂……諸行無常諸法無我邪魔退散……”

“念的什麽亂七八糟的……诶、不要突然開始撒鹽啊店長哈哈哈哈……”

萩原靈活地躲閃鹽粒,舉起雙手投降。

“是你說什麽墳墓的!”

“我的意思是……你沒有想過跟這些人走在相同的路上嗎?”

鹽粒攻擊停住。

白色的顆粒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為什麽香蕉可麗餅味道這麽奇怪……

——我請客的就別吐槽了……想一想被自己親手放棄的将來,你不覺得可惜嗎?

——我不知道,我想不出來。

——你沒有想過會跟他們走一樣的路,過同樣的人生嗎。

好像有想過的。

想過家中安穩,想過生活無憂,想過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是個男孩子,噩夢終于結束了。

不用每天提心吊膽害怕有人喝醉了回來,不用擔心房子裏充滿了尖銳號泣和厮打,不用再被所有認識的人問你想不想要一個弟弟,不用低聲下氣賠笑臉去派出所把惹事的父親領回家,不用再因為在櫥窗裏的裙子前停步而被罰跪,不用再看着母親當面一頁頁撕掉她訂婚和懷孕時寫下的日記說所有人多麽對不起她,不用每年再在掃墓時一下下磕頭,祖先在上,一願天下太平蒼生喜樂,二願父母康健夫妻如意。三,如果能讓父母生個男孩,這條命如果能換,換了也無所謂……長到這麽大,不敢有什麽很喜歡的事,也不願有什麽很喜歡的人,今天和昨天一樣,明天和今天一樣,好像沒有什麽非要我活下去才能做才想做才可以做到的事。

沒有力氣去看未來。

一直在望着過去。

也許應該被抹消的,存在“有個女孩子在那天出生在這個家庭”這一事實的過去。

有誰會覺得我的存在是件好事呢。

——……那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嗯,沒想好呢。也許是警察。

——警察?就你這身板……比較适合簽訂契約成為魔法少女去拯救世界。

——閉嘴吧丘比。

——哦豁,這就是未來的警察。

——啰嗦!

潮濕的風像是要卷走所有灰燼般在上空猛烈地燃燒。

鴿群零星地從雲間墜落。

雙手捧起希望。

擡頭。

地平線處樓宇之外,有海水折射而來的光。

——要不要……一起考警校?

——……小朋友你幾歲?是哭着抓住爸媽袖子要一起上幼稚園嗎?

——社障阿宅不分年齡大小,有你在對我來說是件好事啊……什麽梗都可以接得上,摯友!

——……

——怎麽了。

——哦喲,好感動。

——是嗎,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感動的樣子。看不起社障嗎。

——是是是,如果你自閉了,至少我會知道。

——所以跟我去警校吧……那是什麽表情,香蕉可麗餅有這麽難吃嗎?不想吃就給我吃。

——才不要。你這口氣說得像是警校要讀十年似的。算了、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我倒也是可以考慮考慮大發慈悲地答應你。

——答應了、走的是人間的道~

——抗的是頂旗的風~……中二病收一收,拜托了。

天生地養的臺風在人間慷慨高歌。

腳踩上白色的鹽巴。

輕而易舉……就能夠碾碎。

即便不清掃,粗糙的顆粒也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滾到再也沒人在意的角落,漸漸消失。

跟“有拼上性命也有要守護的東西的人”不一樣,不器用的家夥無法背負那麽沉重的信念,習慣了只會假正經,從來不敢真用心。

從出生開始,道路就通往相反的方向。

“相同的路?沒有沒有……”

“否決得太果斷了吧!我覺得絕對有可能、啊,不如說是一定會的!”

“哈?不要好像自己就是角色那樣大發感慨!是不是入戲過頭了!”

“我就是角色本人!我宣布我是萩原研二,希望跟店長結下緣分!”

“萩原你這家夥,別對本店的廢柴店長要求那麽高了好吧。有空中二病不如努力工作,提供剝削價值!”

摸着我的頭的可疑長發下垂眼警察沉沉一笑。

“真是……完全不為所動啊店長……也稍微轉頭看看我這邊嘛。”

“不是正在看嗎,喏、還瞄準了——”

“啊怎麽又是鹽對應……!”

充滿了鬥毆、鹽巴和放映會和臺風天。

牆上的鐘表在吵吵鬧鬧的聲音中停在兩點半的時間。

永遠凝固。

仿佛一切不會改變。

在大風短暫平息的間隔,降谷在躺了一地的人中率先恢複清醒,揉着額頭站起來。

“……這群家夥……太得意忘形了……唔,店長沒去休息嗎?”

“總得有人保持清醒吧……”

“難怪一直沒怎麽喝酒。”

他搖搖晃晃地提起自己的包,靠着門笑。

“今天看得開心嗎?”

“……不,這話我問降谷才對吧,熱衷角色扮演的死忠粉絲。”

“……我很開心。”

降谷好像是在很遠的地方說話。

聲音有點恍惚。

也許是醉酒的緣故……又或者正是因為他保持着清醒的緣故。

跟那天晚上充滿疲憊感地來店裏買咖啡的樣子完全不同。

就像是……

像是什麽呢……

封牢的窗戶外傳來低沉嗚咽的風聲。

過了好一會兒,降谷輕描淡寫地點點頭。

他單手拎着西裝外套挂在肩上。

“承蒙招待,我下次再來。”

——騙子。

淺色頭發的男人揚起眉半回過身。

他的身後是晨曦。

平靜、幹燥又整潔的……我所陌生的街道。

他困惑地歪頭。

“……什麽?剛才好像聽見了很熟悉的形容……”

“我是說,路上小心。”

“哦哦、聽起來像是夫妻一樣的對話呢,店長。“

比沉睡的他們醒得更早。

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梳理着頭發,蜂蜜色發絲下坦率地笑着揮手離開的降谷。

從那天起……

再也沒有出現在店裏。

咔噠一聲,門輕輕關上。

原以為那是門框碰撞的聲音。

回過頭看才發現。

多少年前駐足的秒針,在那一瞬間忽然開始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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