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朝思

“小崽子, 反了他了,敢給他老子吃閉門羹!”陸廣生最看不得媳婦紅眼圈的樣子。

他心疼自家媳婦,低聲說着小兒子的不是。

陸夫人扭頭瞪着他,“你還敢說樂樂?他這是傷了心, 才不想見我們。”

“他說不見就不見?”

陸廣生平日接觸商政兩界人士, 最低也是省教育廳的領導。

只要他一個電話過去,分分鐘, 這文山高中的聶校長就得屁颠颠跑出來迎接他們。

陸夫人見陸廣生要掏手機, 按住他的手, “老陸,你不許找人,別把生意上那一套用在樂樂身上。”

陸夫人柔聲問保安:“麻煩你給聯系下高二十班的班主任顧曦, 我們是徐亞洲的家長,想見見她。”

畢竟是把兒子教育成全省第一的人, 無論如何, 總該謝謝人家。

陸夫人完完整整地看過直播錄屏, 當天本來是文山高中的媒體招待會, 樂樂的班主任顧曦還在會上做出了一段發人深思的演講,随後有人出來污蔑她還給樂樂潑髒水,說他的全省第一名不副實。

就因為這個, 才有樂樂後來答題的一幕, 看得出兒子很信任也很維護顧曦。

陸夫人因此對顧曦很有好感。

可顯然陸敘和陸廣生不這麽想,一老一小, 兩個商界狐貍, 總會把人心想的複雜。

陸夫人怕他們慣有的上位者思維,把事情反而弄得複雜,索性說, “你們都回去吧,別給我添亂,我自己去見顧老師。”

顧曦一大早剛剛結束晨練,就接到門衛保安的電話,說有人找她。

這兩天,籃球賽的最終決賽安排也有了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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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班以谷正為首的籃球隊成員,集體提出退賽。

對他們來說,打籃球只是興趣愛好,當初因為許驕的原因,和十班置氣。

如今許驕洩題,還倒打一耙,徹底粉碎了他們心目中美女老師的濾鏡。

他們自知對十班有愧,就自覺放棄了比賽。

這樣,最終的決賽也不用車輪戰了,十班和五班對打,決出勝負即可。

五班是體育特尖班,李競他們不敢掉以輕心,訓練得比以往更賣力,起得也更早。

顧曦沒說什麽,只是默默地陪着起來得更早。

蔣坤每天紮完馬步,也會加入到籃球隊,一起特訓。

對此,李競嘴上不服:“我們隊裏好像沒有第六人吧?”

蔣坤人狠話不多,幾個跳投三分,牢牢地堵住了李競的嘴巴。

從此十班籃球隊就多了一個第六人,六人也随着磨合,漸漸有了默契。

哪怕李競不承認,籃球隊有了蔣坤之後,整體實力飛升。

有次拉八班王滿福他們來陪練,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雙方根本就不再是一個層級了。

王滿福他們十分詫異,我行我素的蔣坤什麽時候竟然會對籃球賽這麽上心。

蔣坤照例還是酷酷的不愛講話,但每天都準時參加特訓。

210幾個人都在猜測,顧曦是怎麽說服蔣坤,讓他加入了籃球隊。

蔣坤那人可不是能夠輕易說服的。

衆人百思不得其解,但總歸是好事情,以前他們和五班雲泥之別,沒有一戰之力。

蔣坤融入以後,給了他們極大的自信,接連打敗了幾個平行班,五班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遙不可及。

顧曦繞着操場走完了既定的圈數,倒是沒有以往那麽氣喘了。

門衛說來人是徐亞洲的家長。

隔着校門,顧曦看到一位衣着雍容華貴,保養良好的貴婦人,貴婦的眉眼和徐亞洲極為相似。

她了然,對方極有可能就是眼鏡的親生母親。

陸夫人鮮少這樣對人熱絡,她一把握住顧曦的手,“多虧你對樂樂的照顧,把他培養得這麽好。”

顧曦深知校門口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把陸夫人請到了辦公室裏。

“樂樂?你說的是徐亞洲吧。”

“瞧我,太激動,剛剛有些失态了。”陸夫人把名片遞給顧曦,她身體不好,并不在陸氏擔任職務。

這兩年有多餘的精力,全都用在了公益上面。

陸夫人成了一個“走失兒童尋回”基金會,放了一大筆錢進去,專門幫助那些走失孩子的家庭尋找孩子。

這些年陸陸續續,幫助不少家庭找回了丢失的孩子,實現了團圓夢。

那些家庭對陸夫人千恩萬謝,看着一家家其樂融融,午夜夢回,陸夫人也很是羨慕。

別的孩子不論生死,都漸漸有了消息,獨她的樂樂一直沒有消息。

也不知是不是這些年積德行善,感動了上天,老天開眼,讓她無意翻看微博的時候刷到了直播視頻。

她的這張名片,不常示人,只有覺得真心想要相交的人,才會遞出。

顧曦結果名片,看了一眼名頭,葉婉如——走失兒童尋回基金會會長。

“這些年,您一直在尋子?”

陸夫人颔首,“即便當年醫生說樂樂死了,但一天沒有看到屍體,我都只當我的孩子還在活着,從未放棄過尋找。”

聽到陸夫人言真意切的話,顧曦也由衷感到欣慰。

原來眼鏡的親生父母并不是主動遺棄了他,這些年也并未放棄尋找。

反觀他的養父母只給他一口飯吃,并沒有盡到照顧他的義務。

當初他執意住校,養父母不給交住宿費。

還是靠着他寫了幾份各學科的筆記,讓趙自豪複印後幫着賣,這才攢夠了住宿費。

她把這一段原原本本地講給了陸夫人。

陸夫人再也控制不住眼眶中的淚水,“樂樂,他吃了太多的苦了!”

“都怪我,都怪我沒有能力,沒能早點講他找回去……”

“茫茫人海找一個人,本就如大海撈針。”顧曦勸慰陸夫人。

陸夫人:“只是現在,樂樂對他哥哥的做法有些誤會,不肯見我們。”

顧曦知道,心結這種東西,不是外人能夠解開的。

如果她以班主任的身份,強行把眼鏡叫過來,也許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眼鏡從來就是個有主見的人,否則也就不會有那晚的那頓燒烤了。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眼鏡話裏話外的意思,一是希望有消息,顧曦能馬上告知他。

第二點,更希望顧曦能尊重他的選擇。

顧曦深知尊重對這個年紀的學生有多麽的重要,尤其是來自成年人的尊重。

她沒有越俎代庖的權利,“作為老師,我的立場,學生永遠都是第一位。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更尊重徐亞洲的選擇。”

聽了她的話,陸夫人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看向顧曦的時候多了幾分敬佩。

她以為現在的年輕教師,尤其是在知曉她的身份以後,會礙于情面或者別的因素,強行把樂樂叫過來。

顧曦和她印象中龍城那些教師不太一樣。

怪不得樂樂那麽維護她,她這是把樂樂放在了首位,其次才是家長老師的情緒。

道理是這個道理,陸夫人大老遠跑過來,見都沒有見到樂樂一面,終究還是有些不甘心。

顧曦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她把陸夫人帶到校園監控室。

在這裏能夠清楚地看到十班的教室場景。

顧曦請工作人員把攝像頭的角度對準徐亞洲,并放大了畫面。

偌大的鏡頭裏,少年正垂頭在本子上畫畫。

白紙上,星球林立。

少年畫得如癡如醉,沉迷其中。

“他喜歡天體物理。”

“我父親年輕時是龍城師範大學的一名物理教授。”葉婉如不由感慨,在那個年代,很多人都說研究天體物理是天方夜譚,可我父親一生直到死,都癡迷物理。

陸敘小時候對理科興趣不大,更喜歡文科。

沒想到樂樂這孩子,竟然和他外祖父有着相同的興趣愛好,冥冥之中,這是屬于他們子孫間的代際緣分。

只可惜再沒辦法相見了。

陸夫人了解文山的情況,這裏不具備讓樂樂學習天體物理的條件。

全國最好的師資力量都在龍城,樂樂那麽優秀,那裏才有他的廣闊天地。

“我有個不情之請。”

“您說。”

“請你幫忙問問樂樂,他想不想轉學去龍城,學校随便選。如果不想在高中就讀,去龍城大學也可以。”

顧曦相信陸夫人有這個能力做到這些。

等到陸夫人走後,午飯的時候,顧曦叫住了眼鏡。

眼鏡早有預料,“他們想給我轉學?”

“嗯。”顧曦說,“你的想法呢?你母親想見你。她的身體好像不太好,這一些年也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你。”

聽到後面這句話,眼鏡嘴裏的拒絕到底是沒有說出口。

顧曦把名片塞到眼鏡手裏,“如果想見她,随時可以打給她。我聽說她有嚴重的心髒病,不能坐飛機,早上風塵仆仆趕過來,開了一路夜車,很疲憊,卻還一直在校門口等了兩個多小時。”

“我知道了。”眼鏡若有所思地說,“謝謝。”

這聲感謝,是感謝顧曦沒有自作主張,把他叫到辦公室強行與親生父母相認,給到了他足夠的尊重和諒解。

這份尊重才正是他想要的。

只可惜,來找他的人,最開始太過自以為是,這種傲慢在徐亞洲看來甚是無禮。

氣歸氣,午夜夢回,徐亞洲記不清多少個夜晚,哭喊着媽媽。

自從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他就會時常做那樣的夢。

霧氣彌漫的房間裏,他看不清媽媽的容顏。

到底還是心軟了下來,顧曦說媽媽身體不好,一路從龍城趕過來。

當晚放學,葉婉如如願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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