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砸場子…
“小陸,生哥喊你過去輪盤攤。”
小六喜歡別人喊他小陸,就跟喊他原來的名字一樣。如果別人喊陸步揚的話,他大概一時會反應不過來叫的是自己。
經過幾次培訓,他已經升到永利荷官的最高階--百家樂荷官。按照規定,百家樂每桌需要4個荷官,小六跟監場報備了一下,換了個荷官頂上自己的位置,便跟着巡場往輪盤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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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廣生對小六很是器重,多次見識過他神乎其技的千術,暗地裏早已将他當成壓箱密器。這會看見他過來,如遇救命稻草,忙示意輪盤監場更換荷官。
“生哥。”小六低低喊了一聲,雖然語氣裏并無多大恭敬之意,禮數卻是做到了。
何廣生倒也沒在意,現在最重要的便是阻止那女人繼續贏下去,哪裏還顧得上這些瑣事?
“小陸,那女人有問題,連贏了8局。你好好幹,給她點顏色瞧瞧!這事你處理好了,我就将你升為監場!”說着,他大掌豪邁地往他肩膀上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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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局開始,那胖女人一共下了四注。四個數字的組合賠率高,贏了便有8倍的獎勵。當然,只選一個數字賠率是最高的,高達35倍。但是一個數字出現的幾率只有2.63%,而四個數字組合出現的幾率是它的五倍。她的這種下注方法,事實上是回報率最高的一種。而且她與別人廣撒網,各個區間都投注的方式不同,她的四個注碼都下在了位置非常接近的數字上。仿佛一早就已經知道那顆象牙球會落在哪個方位。
小六又多瞄了她一眼,會算位置,看來是個老手,而且還是一個來砸場子的高手。聽何廣生說,對方連贏了八局。現在的輪盤玩法早已經過改制,就算連贏,獎勵也不會累計翻倍。如果她來永利的目的是求財,又怎麽會不懂規矩?裝裝樣子輸個幾局,也不至于被人盯上。
不過小六倒也沒太放在眼裏,對方的推算能力還只是初階水平,要對付她并不費力。
一旁圍觀的人見這女人邪門,連贏8局,便也紛紛跟注,想趁機撈一筆。而那一身HIPHOP打扮的老外卻沒有跟風,單單只下一注。
小球落入格子,衆人一片唏噓嘆氣之聲。連勝神話終于被破,這一局沒有一人買中。
何廣生咧嘴一笑,終于松了口氣,放下心來,讓一旁的小弟給自己點煙。
那胖女人眯眼打量小六,臉上帶着點興味。就連那“HIPHOP小子”都将一直低垂的腦袋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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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将籌碼劃了過去,再開一局。這一次胖女人仍然下了四注,而“HIPHOP小子”也堅持只投一注。何廣生的煙才抽到一半,小六又為永利賺了一筆。
這一次那胖女人非但沒有壓中,那結果與她壓的區間更是相去甚遠。此時她臉上的興味早已淡去,換上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在來這之前,她已經踩了三個地下小賭場的場子。就算對方有老千和高科技道具助陣,也被她一一斬下馬來。剛剛那一次,她可以認為自己一時失手。失手一次那是情有可原的,她又不是電腦,怎麽可能每次都能猜中?但連續失手兩次,這卻是近一年來極少出現的。難不成是遇到高手了?
又看了小六一眼,她搖頭。不過是個小孩子,也不知道成年了沒有。而且還是個小白臉,一看就是個花瓶。這樣的人,怎麽看也不像是個高手。
她咬了咬下唇,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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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何廣生惬意地抽完第二支煙的時候,那胖女人已經連輸7局。贏來的籌碼早已輸光,就連帶來的賭資也分文不剩。她仿佛入了魔障,不願意相信自己竟然鬥不過那小子,無論如何不肯罷手。又将開來的一輛寶馬抵押了,換來賭本再次開戰。
小六略略皺眉,這些賭徒都一樣,輸了就想再拼一次,把本都撈回來,結果卻是泥足深陷,掉進了無底洞,直至傾家蕩産。就算是賭場老手又如何,還不是逃不脫貪欲這一關,抽不出身?
小六這次也沒手軟,不消一會,永利又得一臺寶馬車進賬。
這時巡場過來向何廣生報告:“老板,查到了。那女人叫娜莎·簡,人稱蒙地卡羅輪盤天後。十年前是個職業賭徒,專精輪盤。後來戒賭嫁人了,當了個普通家庭主婦。去年開始,她又再次混跡于賭場,聽說是因為丈夫跟他離婚,為了養三個孩子,不得不重操舊業。這次重新出山,她技術進步了很多,贏多輸少。在蒙地卡羅小有名氣。”
巡場雖然是壓低聲音說的,但是小六就站在何廣生旁邊,這些話正好也進了他耳朵裏。
何廣生踩熄煙蒂。現在永利不但将輸出去的錢都贏了回來,甚至還大賺了對方一筆,他臉上不免帶着得意之色:“這位老板,你連車也輸了,我看還是早點回去帶孩子吧!”
娜莎咬牙,賭紅了雙眼:“我還有兩處房産,我可以抵押出來!”
何廣生雙眼一亮:“喔?不過境外的房産,我們處理起來會很麻煩,這樣吧,我讓會計來給你那房産估個價。”說着又招手讓小弟請律師過來。在他眼裏,這就是一條待宰的肥羊。有小陸坐鎮,這兩處房産還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小六閉眼,腦海裏三姨太那頭破血流的畫面一晃而過。上輩子造的孽,他現世報,用了自己的血來償。這輩子他是怕了,而且這身子還不是自己的,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陸步揚積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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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0!竟然又是0!”。最後兩局,小球都落在了數字0。0出現的幾率非常低,何況還是連續出現兩次0。所以圍觀的人都震驚了,臉上都帶着點興奮。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個警告,賭場對砸場子的人的警告。
娜莎臉色發白,事到如今,她也算清醒了。真的看走了眼,那小白臉竟然是個高手。雖然一直不願意承認,但他确實不是自己能夠對付的。
瞄了身邊那“HIPHOP小子”一眼,娜莎拿起所剩無幾的籌碼,黯然離開。
何廣生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既幫賭場扳回一城,大賺一筆,又狠狠地警告了那來砸場子的女人,讓他也臉上有光,可以去向姐夫邀功。至于小六最後兩局扔出數字0的做法,他只認為是對對方的警告,并沒有怪罪小六吓走了這麽一條大魚。反正那女人身上應該也沒什麽油水可撈了。
“小六,好樣的。幹得漂亮!今晚老子請吃飯,宵夜唱K直落!帶你去找幾個漂亮妞,樂一樂!哈哈哈!”何廣生大笑着,将手搭在小六肩膀上,豪邁地一拍,力道之大,差點讓小六一個踉跄摔出去。
小六不着痕跡地錯開身,甩掉搭在自己肩上的大掌:“生哥客氣了,晚上我還有約。就不打擾生哥您尋樂子了。您真有心要犒勞我,就給我包個大紅包當獎勵吧。”
他這句話一出,就是不給老板面子。平常眼紅他,看他不順眼的人都等着看他笑話。沒想到何廣生這時候心情好,兼之他素來對小六器重,這小子今天表現得又很争氣。雖然被他駁了面子,倒也不生氣,仍然笑眯眯的:“你小子,就知道從我身上刮錢。好好好,今晚你就自己找樂子去吧,月底給你封個大紅包!”說罷回頭對巡場交代:“跟下面說,今天老子高興,晚上請喝酒,沒當班的人都來!”
一時間,衆人一片歡呼、拍馬之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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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官的工作是三班倒,三日一輪換。這天,小六上的是早班,趕走了那娜莎,正好便到下班時間。推了何廣生的邀請,他換了身便服,從員工通道出了賭場。他倒也不是真有什麽約會,只不過想到培訓中心去上網。他現在可當真是一名沉迷網絡的青年。
小六搭上了開往培訓中心的公車,卻不曾想到,此時不遠處的跑車裏,正有兩個人在注視着他。
“老大,就是他?”班傑明看着自己老大,那一身街頭小子的打扮,實在與他往常的身份氣度大相徑庭。看在他眼裏,不免有些滑稽。
“嗯。”男人上了車便取下了頭巾帽子,總算得以讓人到他的廬山真面目。典型西方人的深刻立體五官,除了那高挺筆直的鼻梁,還有深深凹陷的眼窩,裏面一雙墨藍眸子,深邃得猶如黑夜的天幕;劍眉細長,斜插入鬓;再配上如大理石雕刻版的硬朗輪廓;厚實雙唇,雖然并不算絕頂英俊,卻絕對稱得上性感有型。他此時不羁地将衣袖全部挽起,手肘撐在車窗上,露出線條分明的肌肉曲線。慵懶地點上一支煙,嘴裏含糊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就算早已見慣自己老大的樣貌,班傑明也不免感嘆,以老大這臉、這身材,不去當模特實在是太浪費了;但話又說回來,如果老大真去當了模特,豈不是又浪費了那一身才能?再說,他老大可不是會乖乖擺着任人觀賞的花瓶。而是讓人聞風喪膽的一個狠角色。縱使像現在這樣懶懶不動,也掩不住滿身的戾氣與野性,猶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
“長得倒是不錯,不過也太年輕了吧?成年了沒有?就是那小家夥把娜莎擊敗了?”班傑明語氣裏帶着質疑。娜莎可是他們在蒙地卡羅物色許久,重金請來濠江試水的高手,那樣一個毛頭小子就能把她打敗了?
“嗯,那小子不簡單,技術在濠江應該無人能出其左右。”吸一口煙,仰頭,緩緩吐出。
難得自己老大會稱贊一個人,看來那個小子還真有兩手:“老大感興趣?難道想要挖角?”
男人搖頭,手指一彈,煙蒂不偏不倚落入了車窗外的垃圾箱:“可惜,婦人之仁。”
那小子一手千術确實不錯,可偏偏有着荷官最不該有的軟心腸。最後兩局,他抛出的那兩個0,在別人眼裏大概會看成是對砸場人的警告與回敬。只有他和娜莎自己最清楚,他那麽做是在點醒她,也是在救她。讓她及時收手,不至于傾家蕩産。
作為為賭場賺錢的荷官,他這麽做就是完全失職了。
“喔?這麽說,你是沒興趣了?”聽老大這話的意思,倒不像是要挖角了。
男人食指在車窗上輕輕敲擊,沉默片刻,最後道:“你去查查他的底細。”
附注:
粵語裏,六很陸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