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溫柔鄉,絕情冢
“品月樓”朝來客往,一如既往的絡繹。
這裏聽書的多過聽曲,聽曲的多過品茶,真正吸引人的卻是這裏的消息。
在這裏,可以知道別人不知道的消息。
因為“無曉不通”沈千寧在這裏。
沈千寧是個面黃肌瘦的人,眼睛很大,右眉角一顆濃痣,隐約挂着幾根須毛,很是礙眼。背地裏人都稱他沈狐貍。
沈狐貍在這裏是為了躲一個人。
躲夜鷹。
他本是消息最靈通,他确定夜鷹出現在陳州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沒有。
可惜世上的萬無一失總是相對的。
入夜,月朗星奇。
有美酒,有美女,這是沈狐貍最為滿意的生活。
此刻,沈狐貍左擁右抱陷在溫柔鄉裏,下一刻會發生甚麽?想像着眼前莺莺燕燕在他身下yu仙yu死的糜?靡之音和力竭身虛的放浪模樣,他就忍不住要笑。
得償所願的笑。
跟過他的女人都知道,他雖看似不濟,體力卻是不差的。
白日裏,他見了一個女人,一個很特別的女人,因為她頭上的步搖很特別,要的消息很特別,可對于他卻樂得不費力氣。
她想知道死人怎麽傳遞出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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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狐貍哈哈一笑:“活人要吃要拉,一旦喂飽了殺掉,東西便是爛在肚子裏也不會再拉出去。
女子笑道:“好。”
“夫人為何不選擇用活人送消息?”
“活人的嘴通常靠不住。”
沈狐貍笑,“夫人覺得我靠不靠得住?”
“先生自然可靠!”
“那夫人可有考慮?”
“可以考慮!”
沈狐貍哈哈大笑,“打算把我喂飽了殺掉扔出去?只可惜,沈某人還沒嘗遍人間珍馐品盡世間絕色,怎麽舍得去找死。”
女人也笑了,“沈先生也是有趣的人。”
沈狐貍笑:“夫人詫異,我是遇到有趣的人才變得有趣。”
“哦?”
“夫人用死人傳遞出去的消息,最快到達的地方怕是府衙吧!”
“沈先生一語中的。”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笑的別有深意。
沈狐貍又笑了:“而且還是并非一般府衙的開封府!”開封府三個字他說的很慢較之前的話語也加重了幾分。
女人看他的眼睛突然閃過一抹異樣的神采,她定定的看進他眼裏的貪婪,取下頭上的步搖遞與他,動作輕柔高貴,便如送上的是待嫁的寶貝女兒。
沈狐貍慢慢道:“說吧,讓我做什麽?”
“很簡單,放出一條消息。”
“什麽消息?”
“皓月之輝,照廟堂。”
“就這七個字?”
“就這七個字!”
見沈狐貍沉思,女人又道:“沈先生近來深入簡出,定是苦不堪言。晚些我着人送些補品給沈先生補補身子。”
“補身子!”沈狐貍沉吟片刻,眼睛裏瞬間放光,“好,成交。”
他自是明白這補身子的道理。
女人哈哈一笑,離去。
要讓餓鬼高興,就為他準備好酒好肉。
要讓色鬼高興,就為他送去女人。
投其所好,申紅和柳意是兩個漂亮年輕的女人。
更是男人樂不思蜀的“補品”。
“沈爺……”申紅修長的手指滑膩的溜進沈狐貍半敞的衣,摩挲着一路向下,哝哝軟軟的酥麻語氣,“申紅和柳意爺可還滿意?”
沈狐貍咂着舌,放進嘴裏一粒紫葡萄,瞟了一眼柳意,似乎這兩個女人申紅比較識趣,于是就勢一帶,深紅綿軟的身子便蛇一樣滑進他懷裏。
柳意笑着,欣賞着沈狐貍瘦峋枯黃的手在深紅胸前坦露的兩顆挺立彈韌的紫葡萄上游刃有餘的彈奏,勾、挑、揉、撚,身下的人便應運生出或長或短或痛苦或迷戀、令人心跳頓促的呻?吟。
顯然,這聲音沈狐貍很滿意。
于是,他的手更加巧妙的律動,一手動作未停,一只手如垂涎美食的蜘蛛,向她下身爬去。他懂得用怎樣的方式配以怎樣的力度,引得身下欲據還迎堅硬挺立的豐滿和微波般抖動扭曲的白皙緊致不受控制的顫栗。
顯然,這表現沈狐貍也很滿意。
于是,他得意的笑了。
柳意也笑了。
申紅還閉着眼沉溺在抖顫的巅峰,意外的,沈狐貍的手僵硬的停止了動作,身子伏在她身上,原以為他會更進一步的挺進,卻是異樣的平靜,死亡的平靜。申紅疑惑着睜開眼,便看到了沈狐貍錯愕充血凸起的眼放大在咫尺之間,血自他嘴角淌出,滴在申紅潮紅未退的臉上,胸前。
他身後,不見柳意。
“啊”的一聲驚叫,未着半縷的申紅驚惶的推開壓在身上的沈狐貍逃似的奔了出去。
屋內徒留沈狐貍,以一種蹩腳的姿勢栽在那裏。
兩日後,夜鷹依舊悠然的坐在天香國色,這裏很亮,即便入了夜這裏依舊光亮如晝。
越黑暗的地方越需要光明。
越是光明越能掩飾黑暗,白的地方更白,黑的地方更黑。
夜鷹就坐在寬敞的椅子中間,神态華麗慵懶,一身青色霓裳,修長幹淨的手指有意無意的在桌上劃着……
他很平靜,他在等人。
等柳意。
他最不願意做的事便是等人,所以免不了有些懊惱和煩躁,手上胡亂劃着的痕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步子很輕,不急不徐,書擱讓開,來人正是柳意。
“宮主。”
夜鷹未擡眼:“回來了?”
“是。”
“你比我預計的時間回來得要晚。”
柳意臉色微變。
夜鷹道“沈狐貍不好對付?”
柳意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是。”
夜鷹神色一凜卻又恢複泰然,“東西呢?”
柳意自腰間摸出一支步搖,做工精致,珠光璀璨,正中心的一顆夜明珠璀璨生輝。
夜鷹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沈狐貍不愧是沈狐貍,他的鼻子總能嗅到好東西。”複又擡眼對上柳意乍驚垂下的眼,“是那女人給他的?”
“是。”
“這步搖很值錢。”
“是。”
“它裏面的東西更值錢。”
柳意在聽。
夜鷹悠悠開口:“這只步搖好看嗎?”
柳意不解,所以不答。
“女人都喜歡這種東西,就好像男人都喜歡女人。”
柳意道:“沈狐貍不是女人。”
夜鷹笑了,“他若是女人,就不會死在女人手裏。”
“宮主也不是女人。”
唇微微一勾,“所以我真正要的是這裏面的東西。”
柳意沉默,在夜鷹面前最穩妥的回答就是沉默。
夜鷹微笑的看着她,手上輕輕一動,步搖的簪尾卻是制得巧妙的機括,彈出一精致卷收的紙簽。柳意尚未看清,已被夜鷹收入袖中,随後他恢複往常的慵懶将步搖複原施施然站起,溫柔的走到柳意跟前将步搖插在她挽起的發髻之上,明顯感覺柳意身子一震,明暗不明的笑漫上夜鷹唇角,“你也累了,下去吧。”
“是。”颔首間步搖微動。
任誰都知道,死了人便要追查線索,步搖便是線索,把人殺了再将線索頂在頭上的人豈非太蠢?
可是柳意沒有拒絕。
夜鷹要的東西總有辦法拿到,而夜鷹要給你一樣東西你最好也不要拒絕。
拒絕要掂量後果。
待柳意離開,夜鷹面上笑容瞬間斂去,對着屏風後面的人說道:“出來吧。”聲音中有未加掩飾的疲憊。
七落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站在他面前。
“坐,”夜鷹徑自倒了杯酒,徑自飲下。
“宮主,七落還是站着的好。”七落垂首站立,未坐。
夜鷹的手動了動,沒有說話。
“宮主,柳意真的殺了沈狐貍?”
“沈狐貍是找死。接誰的生意不好,偏要接梨花夫人的。”
“如果沈狐貍不死呢?”
夜鷹瞟了他一眼,“那他便會在玩夠了女人喝夠了酒的第二天把消息送出去,整個潛伏在宋境的一品堂殺手便伺機而起。”
“如今呢?”
“如今消息依然會被送出去!”夜鷹目光驟冷,溫室裏籠罩的是陡然升起的殺機。
“誰來送?”
“你!”夜鷹揉着額中,看似不經意。
七落不解。
自然不解。
夜鷹笑笑,“我說的話沒聽明白?”
七落局促不答。
夜鷹冷冷開口:“知道這步搖裏的消息是什麽嗎?”
七落垂目恭聽。
“皓月之輝,照廟堂!”
七落擡頭,目露疑色,“就這幾個字?”
“對,就這幾個字!”
夜鷹輕勾起唇角,鷹目生寒,“跟上柳意,一旦有異動,殺!”
“宮主?”
“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麽?”
“是,七落明白。”
夜鷹又笑了,“那支步搖配了她倒也并不委屈,只是殺人兇手遲早會被開封府盯上,滋味不會好受。”
七落道:“也許展昭什麽都查不出?”
夜鷹繼續笑,“那他就不配叫展昭。”
他目光中閃現的是一雙沉靜內斂篤定從容的眸子。駕輕就熟的為自己斟了杯酒,一飲而盡,那酒似乎變了味道,一種欲罷不能卻無法企及的凜冽。
七落不再說話,心底卻生出一絲異樣。
——展昭這個名字仿若生着刺。
夜鷹從未如此肯定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