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的心終在開封府

夜雪歌,她太靜,她的笑與淚也仿佛都寂靜無聲。

展昭收掌成拳。

他寧願她如俗世女子般開懷的笑痛快的哭,也不希望她如此沉默将所有都淡然承受。

人心能承載的厚重,有幾多?

雪歌,你之心能承載的厚重,又有多少……

雪歌走近,她聽得到展昭心底的聲音,沁涼的指腹覆上展昭握緊的手,展昭本可以躲開,可他沒有,而是遲疑着繼而坦蕩心痛的任由她,似安慰,似靈犀。耳邊想起如風拂柳絮、燕過西樓般輕醒不經意的言語,“展大哥,當他什麽都不希望我做希望我置身事外,我便置身事外。而你什麽都不了解的時候本應置身事外我卻把你牽扯進來,希望面對你的心我沒有做錯。”

“好一個置身事外。”展昭重複着他的話,自嘲的笑,聲音裏有壓抑的隐忍和沙啞。

她感覺得到。

“夜鷹到底是什麽人!”

“展大哥。”

“我如今身在公門你也不相信了對麽……”似乎是霧蘊了眼,展昭阖眼。

“展大哥,我眼睛看不見,心卻看得見。江湖和廟堂,本就完全不一樣的生存法則,即便你是南俠是朝廷的四品帶刀護衛也不可能兼顧,反而深陷兩難無法自處,又何苦……”

“雪歌,謝謝你告訴我這麽多,能夠調動八方暗魅和毒娘子戴苛夢,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廷恐怕都屈指可數,更何況這只是個開始,此事涉及甚廣情勢已并非夜鷹一人、暗月宮一門可以控制。你當真要瞞我到後悔莫急的時候!當真以為我一無所知?”

"你是故意中毒…"對于他,她是知道的。

“如果不是中了毒不能動,八方暗魅又怎會伺機而動,又怎會遂了夜鷹的意。”展昭苦笑,篤定從容。

“你可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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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方暗魅不是酒囊飯袋。”

“你所中之毒乃是“天淨殺”,你可知若再遲一刻我便救不了你。”

“天淨殺?應該不是大宋的東西吧!”他輕笑,“即便沒有你,戴苛夢也不會那麽輕易讓我死,直接毒死未免太便宜了。況且不中毒我怎知你哥哥下一步要做什麽。”

“其實你什麽都知道?”

展昭苦笑:“知道一點,不多。”

雪歌知道他在笑,笑的很無奈。

明明劍一樣的鋒刃利落,卻陽光一般的溫暖親和,這物極必反的兩個境界他是怎樣做到的。

她也笑了,淡的像雲遮住月色。

她知道,展昭與夜鷹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如蓮如光,一個如鷹如夜,可他們卻有着相同的驕傲,一個張揚在表,一個深植入骨。

“展大哥,對你,我從來沒有懷疑過。甚至比相信我哥哥更加相信你。”

“雪歌,随我回開封府吧,這裏不安全。”

“倘若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你心何安?我留在這,不會連累你,不會連累我哥哥,等一切都過去了我哥哥會來找我。”

“一切都過去?”展昭淡淡念着,心中眼中閃過的卻是血的顏色,一切都過去該是也樣未知的遙遠。

“我不放心。”展昭努力的說出這四個字便別開臉,湖中的魚早已吃光了食物,還淨湖一片寂寞。

“你也同樣放心不下開封府。”

“我……”

“展大哥,我只有置身事外才不會成為你們的牽絆,有沈婆婆陪着我,放心去做你認為值得的。”

良久,展昭離開,走過她身側還是遲疑了片刻。

他不得不離開,太多事等着他去做。

那裏有他的責任,有他的承諾。

“展大哥----”

展昭回頭。他希望她可以跟他走,因為她若執意不跟,展昭不會勉強。

除了自己,他不會勉強任何人。

“帶上赤練!它是難得一見的良駒,只有跟着你才不會辱沒了它。”沈婆婆已将通體胭脂色的赤練缰繩交在展昭手邊。

沉默半晌,展昭終于接過缰繩澀澀的吐出一個字:“好。”

雪歌沒有動,聽他矯健的躍然馬背。

展昭健碩的臂力一帶,赤練似通曉心意驀地人立而起,向着雪歌的方向嘶鳴,有留戀,有不得不去的堅毅。

“雪歌,保重!”展昭掉轉馬頭,沉喝一聲:“駕!”赤練已如勁風電掣呼嘯而去。直到即便是雪歌也聽不見,她輕輕開口,道了聲:“展大哥,保重。”

沈婆婆看着赤練消失的方向,“雪兒,你就這樣讓他離開了。”

雪歌微笑:“沈婆婆。”

之後。

淚落。

婆婆搖頭:“但願展昭懂得……”

雪歌如釋重負的輕吐:“他懂。”

“婆婆老了,倒是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

“婆婆,你可有心愛之人?”

“曾經有過,可惜還沒等我放下驕傲答應他的求親,他便死了,我眼睜睜的看着,卻救不得。”

“是我師傅?”

“傻孩子,過去了……”

“婆婆,你可恨過展大哥?”

“恨過,但因着你對他這份癡,便不恨了。”

“婆婆……”

“看得出展昭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可他心裏面負累太多終不可能只裝着你一個。”

雪歌笑了,言語中透着滿滿的知足:“他肯收下赤練便是因着他懂得,他要愛天下人,我永遠不會攔在他前面。”

沈婆婆撫上她的頭靠上自己肩:“傻孩子,是他害的你永遠看不見。”

“他心裏比我更難過。”

“如果有一天他和你哥哥……算了,回去吧。”

雪歌望着鏡湖,良久,淡淡回答:“好。”

展昭離開。

他的心已無法再多耽擱一分一秒。

赤練似通曉他歸心似箭,四蹄飛黃騰踏,逐日追風。

終于,披着月色,直奔開封府。

開封的書房燈還留着。

似曾經留着,永遠留着。

一身紅衣,一身風塵。

單膝置地,“大人,展昭回來了。”

“展護衛!”包拯趨步上前,聲音失了平穩,“展護衛,回來就好。”

“展護衛。”公孫眼中氤氲。

“公孫先生……”

淚掩在笑間,他們已不再年輕。

展昭澀澀開口,"是展昭任性了。"

"展護衛,共事多年,你的為人我們還不了解你,此去定時危機重重否則怎會失了巨闕?"包拯說的語重心長。

“展大人。”馬漢已遞上巨闕,激動難自持。

“巨闕怎麽會在開封府?”展昭目光一凜,将巨闕握在手裏反複端倪,敏感的心性提醒他這有悖常理。

"展大人,你離開那日有人鳴冤擊鼓,出得府衙便只見巨闕不見來人…"馬漢如實相告。

無論還劍與示警一趟就夠了。

公孫道:“他也許并非示警。”

展昭轉念,“公孫先生,洛成如何。”

“有我在他死不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方芷諾跨門而入毫不客氣坐上主位,“你命還真大,居然活着回來了?”

包拯微不可見的搖頭,公孫一臉無奈。

展昭對她的失禮有些不悅,想想她未知的兇險處境,又見包拯示意,便帶了幾分故意:“展某活着回來令姑娘失望了。”

方芷諾将杯盞望桌上重重一墩,“展昭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光天化日鬼鬼祟祟跟着我幹什麽?害我被那臭婆娘點了穴不說,嘴裏還被人塞又髒又臭的破布!”

展昭對她不着邊際的執詞有些懊惱,一張俊臉變了幾變終于礙着包拯公孫訝異的目光不便發作。

方芷諾卻并沒有休戰的意思,“不說話了?我告訴你展昭,那天不是你攆我下車就他們那幾個人姑奶奶還真沒看在眼裏。你怕他們,我可不怕……”

展昭無奈,更無語。

“大人不好了!”慌不擇路的人險些撞上展昭,激動錯愕之下淚已奪眶,“展大人你回來了,你沒事?”

“沒事。”

見展昭如昔日一般平和,倒顯得自己少見多怪,尴尬騷了騷頭。

包拯洪鐘一般的聲音開口:“趙虎,怎麽還是如此毛躁?”

趙虎難掩緊張之色,急道:“大人,洛成不見了。”

話音未落,展昭紅影已逝,将“喂!”了一聲的方芷諾丢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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