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近墨者黑”
一覺醒來。
屋子裏空空蕩蕩,唯獨身畔的熟悉氣息提醒着他,昨夜的一切是真的。
白玉堂舔了舔自己觸感清晰的嘴唇,神游間笑意滿滿。
展昭這樣的人,這樣深沉的遷就,他白玉堂願用生命去換。
于是,白玉堂眼角、眉梢、鼻翼、唇角都在笑。
白玉堂很好看。笑起來更好看。
不負“風流天下錦毛鼠”的綽號,此時眉眼彎彎,唇顏歡笑,潇灑倜傥。
他的俊不同于展昭。
展昭是一塊光澤內斂的璞玉,白玉堂是一顆璀璨奪人的夜明珠。
展昭是一汪平靜寬厚的碧波湖,白玉堂是凜冽浩瀚翻卷洶湧的海。
一靜一動,一制一馳……
聞得腳步聲,白玉堂唇上弧度彎的更深,門扉開啓,他已迅捷的翻身側卧床榻之上。
展昭腳步很輕,開門聲也很輕,生怕吵醒白玉堂。
打開門,便看見白玉堂果然面朝裏依舊睡着。
将精選的吃食放在桌上,将巨闕也放在桌上,手抵額中淺寐。
白玉堂小心的偏過頭,看他一臉的安靜困乏,心下百味叢生一躍而起。
Advertisement
展昭睜開眼,溫潤卻略顯尴尬的笑笑,“白兄醒了?”
白玉堂二話不說拉住展昭往床上送,展昭警覺,抽身如風避開他的強勢,“白玉堂,今日無論如何展某不會再依你。”
白玉堂聽他說的嚴肅認真,“噗”的癡笑出聲,反問道:“貓兒,你在想什麽?”
經這一問,展昭滿臉通紅。
分心間,白玉堂已閃身而至,反剪他雙手按在床上。
展昭憤怒掙紮,“白玉堂!你做什麽!”
白玉堂忍俊不禁,拉過被子将他收在裏面,語氣換作溫柔,“貓兒放心,你那一堆亂攤子有我呢……”
這句話果然奏效。
展昭真的服帖的安靜下來。
白玉堂側坐床邊,“貓兒,之所以來找你因我知道很多事……”
展昭目光相迎,“白兄知道些什麽。”
白玉堂自信滿滿的安慰,“你好好睡一下,剩下的事交給我!”
“白兄……”
“除非,你從未信過我白玉堂。”他說的鄭重認真,語罷,又是一臉的讪笑,回身撩袍坐到桌邊,一一打開食盒,“啧啧,貓兒當真體貼,知道五爺口味。”
展昭盤膝而坐,“合了白兄口味便好。”須知這些吃食當真花掉了展昭身上大部分的銀兩,他知道,素來白玉堂的嘴都很刁,是個難伺候的主兒。
“貓兒,你可吃過,要不要一起?”
“展某吃過了。”
白玉堂一笑,也不客套,風卷殘雲的吃着,當真餓極。
展昭看着他毫無文雅的吃相,搖頭苦笑,放着陷空島好好的日子不過,跑這汴京來跋涉受累。
思及至此,心上一暖。
昨夜的旖旎膠合近在眼前,登的俊面升溫。
白玉堂不期而遇的對上展昭蘊滿溫存的游離眸子,夾在筷子上的酥香魚肉“啪”的掉落在盛滿女兒紅的杯子裏,飄着油星的女兒紅砰濺出來,白玉堂誇張的向後蹦開。
還好,沒濺上他的白衣。
展昭忍了幾忍,看着他上竄下跳的誇張舉動,終別開眼噗笑出聲。
白玉堂咬着銀牙恨恨的看着他。
展昭清咳了聲,緩解尴尬。
白玉堂目色不善,“貓兒,你剛去哪了?”
展昭忍下笑,“我去了得意錢莊。”
“可有發現?”
展昭神色暗下來,“得意錢莊的生意并不簡單。”
白玉堂笑,“哦?”
展昭道:“得意錢莊的真正主人不是康廉,他只是枚被廢棄的棋子,真正的主人是昨夜那黑色夜行人。”
白玉堂叉了一個丸子放進嘴裏,輕笑,“還有呢。”
展昭道:“他們的生意對象看似布施廣泛,實則都與西夏商隊有關系。”
白玉堂挑眉,“還有呢。”
展昭斜睨他一眼,“康廉的妻子便是曾經名動江湖卻無故銷聲匿跡的梨花夫人。”
白玉堂啧啧點頭,桃花眼含笑微軒,“不錯,貓兒,你的鼻子确實很厲害,大半日的時間查到這麽多。”
展昭徐徐道:“我有件事始終不明白。”
“什麽?說來聽聽。”白玉堂握拳虛置于口鼻之上,下意識的啃着指甲。
“自己的夫婿遭人毒害,不就近報官,因何舍近求遠送去開封府,而且匪夷所思的懸于開封府房梁之上?”
白玉堂不以為然,懶洋洋的開口:“如此大費周章保不準是做給人看的,你又怎知他夫妻和睦。”
展昭見他神情,心下幾分了然,這老鼠定是有備而來,偏偏嘴硬讓自己去查。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康廉只是個傀儡,得意錢莊一直在梨花夫人背後操持,她精于心計,又天生一副生意頭腦,是以生意做的風聲水起,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什麽?”
“重點是脈絡全部暗伸西夏,你都查到了。”白玉堂說的不以為然,對展昭的微愠絲毫不予理會,他将腿盡量伸直,堂在凳子上,一副不羁的神情,漫不經心用杯盞蓋子濾去茶葉,啜的津津有味。
展昭看在眼裏實在忍無可忍,“白玉堂,你能不能斯文一點!”
白玉堂打了個哈哈,鄭重的回視,一字一頓看似老實實則挑釁的語氣:“不能!”
展昭唇角淺笑、晶亮的目光斜睨,“是麽?”
白玉堂覺察到他神色有異,欲待抽身無奈腿堂于凳上已然不及,展昭的身形很快,快到以白玉堂的身手尚來不及放下茶盞。但聽的凳腿清脆斷裂之聲,白玉堂呈大字仰面跌在地上。
杯盞穩穩的擎在手裏,片滴未濺。
白玉堂牙咬的格格作響,翻身側支,将杯盞中茶水猛灌,末了“呸呸”的吐着茶葉。
但見展昭,眉眼間都是笑。
笑的“可愛”。
笑的狡黠。
“貓兒,你變了。”
“近墨者黑!”
“哦?這解釋白爺喜歡。”
“無聊!”
“貓兒你說我無聊?”
白玉堂成心的往近前湊了湊。
面對他的有意逗弄,展昭霍的起身,“白玉堂!”
伴着一聲悶哼,俯身的白玉堂始料未及,高挺的鼻梁結結實實撞在展昭倉皇直起的肩胛上。
登時血湧。
展昭一驚,“白兄?”
白玉堂捂住鼻子,“貓兒,你的肩膀……都沒有肉嗎……?”
一句話,展昭哭笑不得。
轉身出房門,回來的時候端了熱水拿了幹淨的毛巾,浸透遞給白玉堂。
一切處理妥當,白玉堂悶悶的坐在展昭對面。
良久的沉默。
白玉堂是悶不住的人。
他利用吐息自牙縫“嘶嘶”出聲,喚得展昭的注意力。
見展昭擡頭,白玉堂挑眉一笑,露出一口潔白齊整的牙,雙手對搓,像個沒長大的頑皮孩子。
“貓兒,想什麽呢?”
展昭淡淡一笑,“白兄,我感覺自己已然置身于一張無形的網中。”
白玉堂正色道:“我來開封之前便有所覺。”
展昭擡眼,等他說下去。
“貓兒,你可發覺京城多了很多陌生面孔?”
“依狄凱所言,宋境潛伏了大批西夏死士!”
白玉堂眉峰一凜,“為什麽不聯系我!”
對上白玉堂殷切的眼,展昭別開視線,“這是我們官府的事,我不希望你牽扯進來。”
白玉堂咬牙,“貓兒,你覺得你一個人可以?”
展昭沉默。
白玉堂說的是實話,如今他一雙腳一雙手,确實兩面牽制腹背受敵。
白玉堂開口,“如有需要,餡空島五義聽憑包大人差遣。”
展昭還欲規勸,被白玉堂決絕冷硬的目光擋了回來,知道白玉堂脾氣,自己唯有欣然接受的份兒。
展昭苦笑。
白玉堂微笑。
四目相對,惺惜點頭。
“貓兒,你可去找過夜鷹?”
展昭搖頭,他哪有分shen之術!
“得意錢莊交給我,以我白家在金華的人脈總好過你單人匹馬。”
展昭抿緊唇不語。
白玉堂知他心性,不願自己過多牽扯。自己又何嘗不是心疼他一個人苦撐。
諾大一個開封府,他心心念念的萬民福祉,誰又考慮過他是否有能力擔得下,紅衣下的難,誰能分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