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兩難

展昭起身。

對上展昭鄭重攤開的手,白玉堂輕笑,乖乖的将玉玺交與。

傾心以待,他自是了解這貓的執拗脾氣。

溫潤舒暖并不代表這只貓沒有脾氣。

白玉堂下意識的将招牌笑挂上眉眼嘴角,心讨:這脾氣也便唯有他領教過,別人,怕是沒這本事争取得如此殊榮。

展昭擡頭看他,千言萬語盡在目光留駐,既而轉向玉玺。

通體瑩白。

好玉!

——價值連城。

好手藝!

——傾古博今。

白玉堂笑了笑,“我終于知道它為何如此搶手了。”

展昭目色黯下來,“有如此手藝,放眼江湖市井,唯一人可以做到,可是這個人已被滅口。”

白玉堂臉色微變,“死了?”

展昭點頭,“是,快劍從天靈掼入,一劍斃命。”

“你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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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掩埋在得意錢莊。”

“你方才查到的?”

展昭點頭。

白玉堂目光一凜,繼續追問:“死了多久?”

“三天。”

白玉堂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如果我不去見他,他未必死……”

展昭搖頭,“這盤棋裏通盤都是死局,他豈會例外。”

白玉堂注視着他,目光深深,縱是千般不舍百種思量糾結成兩個字,“貓兒……”

展昭将他千回百轉的心思看在眼裏,心上一暖,笑笑,輕吐了句,“放心,展某的能耐還沒有那麽不濟。”

白玉堂戲笑出口:“你的能耐本來也不怎麽樣?”

展昭也不生氣,一邊将那玉玺收起,一邊淺笑反唇相譏:“自是要好過某只鼠輩!”

白玉堂起身,“展昭,你說誰是鼠輩?”

展昭微笑,“錦毛鼠莫非不是鼠?”

白玉堂詞窮。

“你是來辭行的,”白玉堂的聲音探尋中帶着篤定。

展昭斂了笑意,點了點頭。

白玉堂知道,展昭的心自己改變不了。改不了索性便不改,由了他去也未嘗不是成全,桃花眼一彎,釀成暖且戲谑的笑,“好,等這案子徹底結了五爺便把你關進通天窟,養肥了再放出來捉鼠。”

故作輕松的白玉堂,展昭看在眼裏,不禁又一遍問自己:這個人,幾時委屈過又幾時甘心委屈……

而在展昭面前,白玉堂卻硬生生學會了壓抑。

對上他半戲半真的眉眼,展昭低低道了聲:“好。”

白玉堂擡眼注視,心中千回百轉,嘴上放輕松了語氣,“現在就走?”

展昭側首一笑,“房錢,有勞白兄。”

他總要留些銀子以便不時之需,更何況白玉堂從來不缺錢。

白玉堂了然的澀意尚漾在嘴角,千言萬語。無奈,那人已轉身,空留念,去意決。

“貓兒,拿上這個。”

展昭頓步依言看去,精致小巧的煙火。

——陷空島獨有的煙火聯絡信號。

展昭頓了頓,接手入懷。

只為給白玉堂一顆定心丸。

徒然倚門而立望着那人去向,心下五味陳雜,“窮酸的貓,五爺一頓飯錢都要傾囊以授……”

穿過喧鬧的街面,展昭擡眼。

“胡記茶坊”。

同樣赫赫入眼的"不醉不歸"。

不大,卻遠近聞名。

掀簾而入,掃過初時的桌子。

這裏的客人不多,夥計依舊。

卻不是初時的幾個。

迳直走向周芷諾曾進的門,身前出現一雙手攔住去路,一雙生了繭并不年輕的手。

一雙将利器運生的出神入化的手。

這雙手,一定很會殺人。

展昭側身打量,留下最深的印象便是那普通容貌上微笑的眼。

如果笑可以用杯子承載,那這雙眼睛便是滿溢的杯子。

盛的太滿。

一個普通的夥計,卻明明不普通。

他走路很輕,很快,以至于他人已至身後展昭才感覺到。

但他身上沒有殺氣,正應了那句:會叫的狗未必咬人。

展昭知道,不叫的狗才危險。

夥計笑笑,躬身一禮,“客官,小店老板今日謝絕會客。”

展昭目光炯炯,審時打量。

眼前這人,四十幾歲模樣,臉上一道深可入骨的疤橫于眉角,因他一直在笑,笑得很開心,很恬淡,所以這道疤的猙獰便隐進皺紋,遁入歲月霜華,不再突兀。

展昭看得出,這道疤險些要了他的命。

微一抱拳,“煩勞轉告,開封府展昭求見。”

夥計又笑笑,“原來是開封府的展大人,只是,我們掌櫃脾氣很怪,掌櫃的說了,今天誰也不見,除非……”

展昭不動聲色,“除非什麽?”

“除非……”,夥計掃了一眼面上平和的展昭,“除非那人的見面禮分量足夠厚重。”

他說完審時度勢的低下頭,目光卻斜上45度留在展昭臉上。

對于展昭而言,這是個難題,別說請了白玉堂一頓飯,即使不請,自己身上的銀兩也從來擔不起分量二字。

展昭苦笑,“展某身無長物,貴掌櫃的規矩倒叫展某為難了。”

夥計颔首,“展大人說笑了,展大人官居四品,深得朝廷重用,不說別的,單就展大人身後包袱裏那件寶貝便可稱得上價值連城……”話音适時隐去,卻足以令展昭心下大驚。

眼風掃過,四下危機暗伏。

空氣瞬間凝滞壓頂。

展昭銜笑唇角,下意識握緊巨闕有意挑明,“閣下此番,唯恐有失待客之道吧。”

夥計微笑,大笑。

笑音中,風韻猶存的婦人緩緩自房門內走出,優雅的步子,含笑的眉眼,混着孤傲的高貴和肆虐的矜持。緩緩而至,不疾不徐,“展大人,別來無恙。”

“戴苛夢!”展昭微斂了眉睫,目光鄭重的落在巨闕之上,啓笑環視,“夫人自認就憑這些人有把握拿得下展某?”

戴苛夢微微一笑,揚了揚柳眉,“當然沒有把握,只不過,展大人今天會自己乖乖留下。”

展昭抿緊唇,一絲不好的征兆湧上心頭,按劍不語,冷冷的掃着衆人。

身前五步的地方是戴苛夢,周圍十步之內分布着七個深藏不露的夥計。

牆角裏坐着一個人,一個頹廢的老人。

老人将頭埋得很低很低,仿佛是身形佝偻所至,他把玩杯子的手仿佛千年枯枝。

展昭身形試着向後退,一步一步,緊湊沉穩踩着心跳的節奏,他試圖尋找一個位置,一個相對于自己有利的位置。

七個人漸漸圍攏,成僵局。

戴苛夢忽然笑了,這笑展昭聽起來近呼諷刺。

“你們這是幹什麽,展大人的妹妹在這裏,展大人有情有義自然不會作事不理。”

展昭握劍的手微微泛白,作勢以待,“展某何來的妹妹?”

“喲,展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

另一間房門洞開,趙翎口裏塞着團布,被綁得像粽子一樣推了出來。

展昭大驚,“公主……”

她在這,那皇宮大內……

展昭不敢想,迫使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靜下來。

戴苛夢笑的愈加妖嬈,“展大人,怎麽樣,是舍得你懷裏的東西,還是舍了她?”

趙翎瞪大了眼睛驚恐詫異的看了眼展昭,倔強的搖了搖頭,然後恨恨的盯着戴苛夢,目光如果可以作為利器,這目光早已在她身上穿了千百個洞。

戴苛夢一貫優雅的走近,扯下趙翎口裏的布,“見到結拜的哥哥不能說上兩句話,心裏肯定不會舒服吧。”目光轉身展昭,笑意更濃,“展大人,我的提議,你可考慮好?”

“展昭,你別聽她的!”趙翎的倔強讓展昭心下生寒。

他不怕受傷,此時此刻最怕的,卻是對她的不利。

趙翎緊蹙着眉轉向戴苛夢,“我與展昭結拜的事只有我哥哥和幾個屈指可數的人知道,你怎麽會知道?”

戴苛夢忍俊不禁,“公主真是單純可愛,問出的問題也這麽意外,知道便是知道,結果遠比過程重要。”

展昭面罩寒霜,連圍在他周邊的人都感覺到了他周遭的怒寒之意,他拾起視錢對上戴苛夢,冷聲道:“如何才肯放了公主?”

放聲的笑,笑意冷卻,戴苛夢微揚了下颌看向展昭,“交出玉玺!”

“好!”展昭未加猶豫,音域沉沉,不卑不亢。

“這只是其一。”

展昭靜靜的待她說下去。

“我還要夜鷹的命。”

“展某身在公門,恕難從命。”

“哦,展大人可是想好了?”

展昭目光迎上趙翎,見她清秀的面上再無半分熠熠神彩,眼神驚恐卻固執,微揚的臉龐倔強的性子倒更像幾分江湖人。

展昭心下一黯,果真自己已一步步跌在網裏,縛手縛腳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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