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狄凱

一路形急于色。

白玉堂進得客棧,便迎見趙翎焦急的眉眼,蔣平鎖緊了眉頭,一言不發。

“四哥,知道貓兒在哪?”

蔣平看見白玉堂,暗中苦道:怎麽回來的這麽快,又一轉念,自己不是明明希望他馬上回來商量權宜之策的嗎,搖頭自嘆,自家五弟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失了章程。

遇到禦貓之前好像沒有過的……

“四哥!”

忘記了,白玉堂從來有失耐性。

斟酌着開口:“老五,我懷疑一個地方,但是你我,都去不得!”

“什麽地方?”

“黨項使節的驿館!”

“四哥,你的意思是貓兒……?”白玉堂話說了一半,轉身就走。

“回來!哪去?”蔣平厲聲一喝,白玉堂倒也忌憚幾分,硬是相對安順的頓住了步子,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去開封府求助包大人。”

趙翎看着他一心系在展昭身上,有莫名的感動和沖撞,似乎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憧憬,如果現在涉險的是自己,他也會如此緊張該多好……

蔣平搖頭,“倘若展昭真的被關在那,你我縱是有本事,也難施展,不要說元昊本就是狼子野心,稍有差池一個行刺使節意欲興起戰事的帽子扣下來,你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再則,你當元昊是吃素的?他會把展昭放在明面上讓你去救?保不準布下天羅地網請君入甕,一旦動起手來,在大宋的地境上,分明就是助漲了他謀反的氣焰和口食!”

白玉堂赤紅了眼,“這也不行那也不是,你說該怎麽辦!”

蔣平道:“你急個什麽勁兒,總要确定展小貓是不是被關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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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道:“這有何難!”

蔣平撚着山着須,望着趙翎。

趙翎馬上會意,急道:“你們快說,我能做什麽?只要能救展昭我沒問題!”

白玉堂別有深意的看向她,“丫頭,如果展昭真的在西夏驿館,回去找你的皇帝哥哥想辦法!”

“好,趙翎答應的痛快!”對上白玉堂坦然摯誠的信任,她無措的低下了頭,捉住衣角。

可是白玉堂并沒有看到,他的目光轉向蔣平:“四哥,我現在就去。”

蔣平不再玩笑,正色道:“不管發生什麽,先回來商議後再說,此事非同小可。”

白玉堂淡淡一笑,“放心,我自有分寸。”

“分寸?”蔣平不屑道:“哪次跟那貓兒有關的事上你有過分寸!”

白玉堂橫了他一眼,眉稍微挑,“四哥,皮癢了是不是?”

蔣平不理他,“去去,正事要緊!”

“等我。”音未落,人已無蹤。

江湖人如果說起碰到的倒黴事,莫過于得罪了錦毛鼠白玉堂這個狠角色。

因為,錦毛鼠想去的地方,很少有人能做到防患于未然,錦毛鼠想找的東西,也沒幾個人能藏得住。

西夏驿館的防範再嚴密,對于白玉堂也是輕而易舉。

何況他只是打探消息,并非救人,只需确認展昭是否在這裏。

白玉堂有頭腦有功夫,這個問題便很簡單。

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回到客棧,“二哥四哥,我們分兩路,丫頭去求皇帝,我們回開封府找包大人!”

韓彰道:“你确定展小貓在驿館?”

白玉堂點頭,“我雖未見到他,但是可以确定。”

商量妥當,四人即刻起程。

蔣平韓彰各乘一騎,再三斟酌下,趙翎理所當然落到白玉堂馬鞍之上。

白玉堂将趙翎扶上馬鞍,自己一躍而上穩穩環在身後,馬僵一緊,白馬揚開四蹄縱橫馳騁。

白衣,白馬,遠遠的趕超蔣平韓彰的坐騎。

馬背上的兩個人,男的風流潇灑,女的嬌俏靈動。

風景如畫。

縱橫間,從未有過的興奮一絲絲沖淡趙翎的憂心,她閉上眼感受呼嘯而至的風帶來的刺激沖蕩,感覺自己的脊背一次次不經意間撞上白玉堂寬闊緊韌的胸膛時萌生的異樣向往。這種感覺很奇妙,宮中人的百般嬌縱,展昭的細心呵護,皆未有過如此的心喜貪戀和向往滿足,她小心翼翼的嘗試向後靠,靠近白玉堂,隔着衣衫體會白玉堂身上的清新氣息和溫熱體溫,将身子更深的縮進白玉堂馭馬的臂彎,馬兒縱躍間兩種不同韻致的體溫緊緊撞在一處,她逃也似的慌張前傾了身子,心如鹿撞。

淺淺的笑,白玉堂與自己見過的所有人不一樣。

他親切的喊自己“丫頭”。這一點中規中矩的展昭無論如何做不到……

身後蔣平韓彰跟上,她迫使自己的心平靜,迫使自己逃避。

逃避自己喜歡白玉堂的事實。

黨項游牧,善騎射。

能跟元昊來的人都是難得一見的彪悍骁勇。

驿館周圍守衛森嚴,草木皆兵。

驿館內。

元昊手裏擺弄着一只貍貓,大力下貍貓不斷的掙紮慘叫,他冷笑,“你們真是有用啊,這是刺客?”

垂首而立的年輕侍衛将頭埋得更低,“有人聽見異動……”

元昊莫名其妙了失蹤了兩日,是以這貓才交到元昊手裏,總算是對刺客一事有個交待。

元昊臉色一變,低下頭,手上一道觸目驚心的爪痕,他森然笑着自牙縫中擠出兩個字:“找死!”

目色一厲,手上的力道足以捏碎一個人的喉骨,貓的徒然掙紮惹得他勾起唇角,冷酷的笑。

貍貓頭骨碎裂的聲音,異常清晰。

年輕侍衛聽得到,他釘在原地,頭埋得更低。

元昊擡頭,仿佛說一件非常貼心的言語:“你,把它吃了!”

侍衛擡起頭,驚恐,難以置信。

但他的面部變化收的很快,下一秒,俯首在地,叩謝。

之後,他竟真的雙手過頂鄭重接下這腥軟的屍體,當着元昊的面将其撕扯開,就肉飲血。

元昊兇桀的眼神閃過一絲狠唳,笑道:“味道如何?”

年輕侍衛抹過唇邊血漬,恭敬一拜。

旁人看得本該欣慰的,元昊卻眯起眼,将他重新打量,“你叫狄凱。”

年輕人點頭。

元昊道:“你還有個弟弟?”

狄凱目光未變,點了點頭。

元昊笑:“聽說他死在開封府大牢?”

狄凱的眸光暗下去,深沉的眸子驟然而逝一抹恨意,點了點頭。

元昊又笑,“現在給你個機會,可願意把握?”

狄凱終于擡起頭,眼中異樣的神采,元昊理解為他在期待。

他确實在期待,只是期待的內容有所不同。

期待見展昭……

元昊在前,狄凱在後,保持着兩人之距。

轉開機關,步下暗室,狄凱只覺得心內沉悶壓抑到了承受極限。

開了門上精鋼鎖鏈,打開暗室的門。

入目的一刻,狄凱閉上眼。

他不想看,不忍看。

他自然知道誰在裏面。

因為他便是為了這人而來。

為這人回到地獄!

展昭已不是展昭,他再也收聚不起往日的英氣神韻,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深深嵌入麥色的肌理線條當中,反反複複的折辱摧殘使得傷口已潰爛,流出的血水凝結,便又有新的血液覆蓋。

元昊知道用怎樣致命的薄弱摧殘一個人的意志,為了不讓這傷口愈合,他刻意反複為之。

他已走到展昭身前。

展昭渾然不覺,如若不是胸腔還有起伏,狄凱真的會相信他死了。

元昊扣住展昭下額,迫使他擡頭,于是,狄凱看到了展昭的臉。

那張臉還是好看的,只是無半分血色,呈現出脫力的慘白,連他的嘴唇也仿佛是慘白色的,襯得唇上幹裂的血口子突兀猙獰。

展昭艱難的呼吸,艱難的睜開眼。

狄凱看見他對上自己的目光暗了暗,雖知這是理所當然的神情,胸口還是不不可抑制的一痛。

元昊笑了,“狄凱,這個人,你可認得!”

狄凱不敢垂下視線,僵直的點了點頭。

元昊收回手,展昭的頭便又低下去,回避他不願見到的事實——狄凱還是回到了西夏。而他卻不知,狄凱因何回來。

“狄凱,現在這個人交給你了。”元昊笑的很冷,冷得狄凱的血液仿佛凝住。

狄凱明白元昊的意思,也自然看得出元昊的手段。

他緩緩的走近展昭,節奏慢的想就此頓住。心中明明急切的想要割斷他周身繩索,卻要帶着嗜血殘忍的笑在他身上最痛處再割一刀。

但狄凱這樣做了,做的很好。

連元昊都在欣賞狄凱的手再一次掼入那反複重創之下已潰瘍不堪的脆弱傷口,欣賞一次次猶如淩遲的折磨刻畫在展昭臉上無以複加的痛苦。

于是,元昊想到那只貍貓。

如果展昭像那只貓一樣奮力掙紮,他很可能的給他一個痛快,可是展昭偏不,沒有徒勞的反抗掙紮,沒有順服的忍氣吞聲,他就如一棵松,即便剝了皮削了根,依然用最後的頑強帶着藐視的嘲諷與挑釁生枝發芽。

元昊接受不了這種挑釁,他要摧毀,用最漫長痛苦的方式,讓他根本再無心抵禦,即便毀了他,也不要再看他的藐視和諷刺。

狄凱的目光別過,冷冷的注視地面。

元昊冷笑道:“這便夠了?”

狄凱攥緊了手指,手上還殘留着展昭的血,他不想,即便是為了幫他刻意演戲,他也不想。

可有的時候,就如他眼睜睜看着狄威喝下□□做一輩子啞巴,人總有太多無可奈何。

一個人能安然的活一輩子,便要在太多的無可奈何中決擇。

這道理狄凱當然懂,否則,他活不到現在。

他又一次走進展昭,展昭吃力的擡頭,目光灼熱到令狄凱的手不自控的微微顫抖。

身前是展昭,背後是元昊。

面對元昊這樣一只狐貍,一絲一毫的閃失都會功虧一篑。

他緩緩伸出手,飛速的揚起,重重的甩在展昭臉上,清脆的毆打聲一聲聲穿透耳膜震着狄凱的心,面前的展昭便如一個逆來順受的木偶娃娃。

元昊微眯着眼欣賞着。

門外禀報的聲音響起:“主上,開封府尹包拯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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